听到他的话,我彻底懵住了,整个人便像是打在地下的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时仔细看来,才发现他的眉眼确实和妈妈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因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之前又从没接触过,所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对比这样两个人的长相。
见我一直发愣,他轻轻地开口说道:“看你的反应,你妈妈一定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存在吧?”说着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尽是落寞和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一个叱咤娱乐界的大人物此刻竟变得卑微弱小起来,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亲情两个字。
“我确实从来没听妈妈说过,就连外公外婆也没有跟我提过。从小到大,我都以为妈妈和我一样是独生女!”我没有隐瞒,明明确确地告诉他。
他听了,眼里的落寞更深了,而且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你……您没事吧?”我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他的一只胳膊,却在触碰到他的身体的时候感觉到了更为剧烈的颤抖。
“我没事!”他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顿了许久,才又说道:“既然这样,我今天找你来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你妈妈?”
我听了,更是疑惑,但仍然点点头说道:“好!”
“我们到楼下去吧,我叫人给你准备好了午餐,你陪我吃完再回学校吧。”我本来想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他眼里的那种落寞和孤独的时候,我竟然不忍心拒绝了。于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扶着他一起往楼下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我说道:“为什么你不问我跟你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道:“妈妈从来没跟我提过,而你刚刚也并没有继续往下说,我想也许现在你们都还不想告诉我。虽然我知道如果追问的话,你一定会告诉我,但我不想逼一个人去说起他不愿意说的事情。”
他听了,默默地盯着我。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陆伊真是教了个好女儿!我的女儿就……….报应,都是报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里的落寞更深了,脸上不仅升起一股愧疚之情,还多出许多悲伤和悔恨,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
我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却生出了许多疑问。妈妈和外公外婆为什么从来没跟说过我有舅舅?照片中那些年轻人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说的报应又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我竟隐隐觉得那些他不愿提起的事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着强大影响呢?苏心湄和小兰,阿姨和韩俊,还有照片中那个和左易极为神似的人和左易的神秘………..这一切竟象是把连环锁一样,把上一辈的人和年少的我们牢牢地套在了一起……
“那些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见我一直发呆暗自思考,他忽然拍着我的肩膀轻轻说道,“饿了吧,我们下去吃饭吧。”
我听了,点点头,仍是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他的胳膊。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第二次见到他之后就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也许从他说是我的舅舅之后,那种血浓于水的天性便激发了我内心的情感,让我不由自主地这样做了起来。
一直扶着他走到餐桌边,我才放开了手,然后在他的微笑中坐了下来。桌上早已摆好许多菜,有糖醋排骨、糖醋里脊、酸菜鱼、红烧肉还有清炒虾仁……..我惊讶地这些菜几乎都老妈爱吃的。
“这些菜都是你妈妈爱吃的,我想她一定常给你做,或许你也爱吃,所以我就叫人做了这些。”
“嗯!”我轻轻了应了一声。其实我的口味和妈妈一点也不像,她偏爱酸甜的菜,我却喜欢吃辣、味道重的菜。只不过,此刻我并不想扫他的兴,所以便拿起筷子把每一道都尝了一遍。
“好吃么?”他微笑着问道。
“嗯,好吃!”我重重地点点头。
“好吃你就多吃点!”说完,他竟然夹了块排骨放到我碗里。我看了看,也伸出筷子夹了快排骨放到他碗里,说:“你也吃!”只是这舅舅两个字始终叫不出口。
谁知他看着碗里的那块排骨,竟是久久地愣是不动,眼里还慢慢升起一丝感动和许多怅然若失。
“您怎么不吃啊?”我疑惑地问道。
“伊人,你知道吗?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吃过饭了,这十几年来都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我听了,默然不语,内心却泛起阵阵酸楚。
“所以做人一定不可以贪心,太过贪心到头来反而会让你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他的话里又是透着许多悔恨。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么?”我听了他的话,这次忽然想起诺大的别墅除了那个做饭阿姨和那个杰生外,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你表妹!”他默然说道,“不过有她等于没有一样!”
他的话又是让我一愣!什么叫有等于没有?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这么多难解的问题摆在我面前。
“她…….”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我猛然回头,看到客厅的大门是被人一脚揣开的,紧接着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女孩冲了进来,噔噔噔地往楼上跑去了。那个背影,还有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难道?
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董事长迅速地站了起来,也往楼上走了过去。而我跟着他走到客厅时便顿住了,想想自己这个时候上去并不合适,于是我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可是楼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却让我的心一上一下的:一会似乎是两个人剧烈的争吵声,一会又像是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一会又是砰地开门关门的声音……….我心里疑惑不觉更深了,想问问做饭的阿姨,却发现她竟像早已习以为常般只是埋头擦着桌椅,我欲脱口而出的话只得硬生生地闷了回去。
一阵嘈杂之后,那女孩忽然又顺着楼梯跑了下来,而董事长也跟在她的身后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文末,你站住!文末!”那女孩却是充耳不闻,只顾往楼下走来。当她慢慢靠近的时候,我这才看清她那张被五颜六色的长发遮了大半的脸。是她!果然是她!眼前的人正是上次在街上被小兰就下来的女孩!此刻,她一脸冷漠,身上又穿着一套极为暴露夸张的衣服,脸上的妆也浓得吓人,指甲全都涂成了黑色,身上还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包。
当我看到她对董事长的呼喊不管不顾,还一直任性地往前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站了起来,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大刺刺地挡在她的面前。
“让开!”她竟是头也不抬,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你听完他的话再走吧!”我轻轻地说道。那女孩听到我的声音,全身一颤,然后猛地抬头,在看到是我的时候,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但那种表情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五秒,很快她又恢复了刚刚的桀骜不逊,嘴里仍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没想到她忽然伸手在我身上用力一推,我猝不及防,整个人便狠狠地摔在地板上,一阵生疼。而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背着那个包迅速地跑了出去。
“没事吧?”追了下来的董事长把我扶了起来,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道:“没事!”眼神却看着那个女儿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庭院门口.
“她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表妹!”他看出我的疑惑,便对我解释道。
“表妹?”我的脑袋又开始混沌了,原来这些出现在我身边的人竟都和有着微妙的关系。这到底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使然呢?“可是她为什么会………”我想说她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对他,可我终究开不了口。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他仍是那样淡淡地说着。
我却在想,以后?又是以后?这样下去,以后我的人生究竟还会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呢?
回学校的时候,仍是杰生开车送我。一路上我都想问他关于我这个忽然出现的舅舅和表妹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自己压了回去。
而杰生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笑了笑说道:“小姐其实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太过善良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惩罚董事长,也是惩罚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杰生的话时,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许多关爱和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情感。
我透过镜子看杰生微笑的脸,心里却是乱作一团:陆升!舅舅?陆文末!表妹?我摇摇头,微眯双眼,任自己在一片混沌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