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小兰都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何西北回来了,韩俊却没有回来。
“你回来了,那韩俊呢?”我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何西北摸摸后脑勺,“从你家出去之后,韩俊追上我,我跟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和他分开了。”
“那小俊回去哪?”阿姨焦急地问道,
“阿姨,别担心,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小兰安慰着阿姨,又转头对我说道:“伊人,你给韩俊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省得阿姨担心。”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可是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最后竟是无人接听。
“没人接!”我有些茫然地挂上电话。韩俊一直很听阿姨的话,也从没有做过让她担心的事,就算有什么事办也一定会打电话回家免得她担心,像这样出去一整天而一个电话也没有确实很反常。
”“小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不接电话。”阿姨神色慌张,全身都开始颤抖着。
“阿姨,你别担心,我出去找找看。”我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我也去!”小兰忽然开口说道,“何西北,你在家好好照顾阿姨,要有什么事唯你是问。”说完,她便拉着我往门外跑去。
“你知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大街上,小兰焦急地问着我。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来。”
“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你居然会不知道?”她的声音忽然高了许多,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再仔细想想!”小兰发觉自己不对劲,急忙放低了声音。因为韩俊,我根本无暇想太多,一心只是在想他可能去什么地方。
“你们俩经常会去什么地方?”小兰又问道。
“游乐场,小吃店,学校,还有步行街。”我把那些地方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电话联系。”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小兰便急急地拦了辆出租车走了。我却沿着街边的路灯一边走,一边想:会让韩俊这么反常的事到底是什么?忽然,灵光一现,思绪立刻清晰起来。叔叔,一定是叔叔!韩俊虽然总是嬉皮笑脸,但做事一直很有分寸,会让他大失常性的人一定是叔叔。
想到这,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问清叔叔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然后便拦了一辆车朝那里赶去。半个小时后,我站在了叔叔的家门口,打算按门铃的时候,门却被人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拖着行李从里面冲了出来,而紧接着叔叔也跟着跑了出来。他冲上去,抓住那个女人的手,哀求道:“郑红,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从小到大,叔叔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可以很冷静地处理。眼前这个低声下气,带着哭腔的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叔叔么?我疑惑了。
“不走?哼!”那个女人冷笑一声,甩开叔叔的手,“不走干嘛,跟着你过穷酸的日子啊。”
“可是你明明说过你不在乎,你要跟我永远在一起。”
“那是我瞎了眼!原本以为你是个当官的,起码有点额外收入,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死脑筋,人家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她抱着双臂,鄙夷地看着叔叔。
“那些是不正当的钱,我怎么可以…….”叔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显然按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啰,我跟着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她翻翻白眼,“我连个名牌包都买不起。”
“我……..”叔叔听了,颓然地放开了手。
“现在楼下就有个富家公子坐在跑车里等我,人家比你帅,比你有钱,你说我干嘛还跟着你浪费青春呢?”说完,她瞪了一眼叔叔,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叔叔却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良久,他才慢慢地回头,看到我站在他家门口,明显地一愣。原来他刚才一门心思要追那个女人,竟连我在门口也不知道。
“叔叔,你没事吧?”我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内心隐隐不舍。
“你怎么………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一幕缓过来,声音里还透出一丝颤抖。
“我来找韩俊!”
“小俊?”他愣了一下,神色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他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接,阿姨很担心,所以叫我出来找找看。叔叔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他?”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有!”
“什么时候,在哪里?”我急切地追问着。
“在我单位楼下!”
“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没有,不过小俊看到我和她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明白了。韩俊一定是在看到叔叔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独自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了。
“那他现在会在哪里?”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对韩俊原来了解得这么少,以前不管我因为什么事偷偷躲到哪里,第一个找到我的一定是他,可是现在我却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有个地方,他也许会去。”叔叔忽然说道。
“是吗?在哪里?”听到叔叔知道韩俊会在哪,我的内心一阵激动,连双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
“教堂!就是你经常去那弹钢琴的那家教堂!”
叔叔的话让我瞬间呆了一下,他会知道韩俊在哪不奇怪,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经常去那家教堂弹钢琴呢?我刚想开口再问清楚,叔叔却比我先一步开口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经常在那弹琴?”
我点点头,愣愣地看着他。
“是小俊告诉我的!他每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会一个人躲在那里,他说有个天使一样的女孩会在那弹钢琴,只要听到琴声,他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我想他说的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就是你吧。”
叔叔的话让我彻底呆住了,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多想,还是赶紧去教堂找韩俊要紧,不然阿姨一定会担心得哭起来。于是我跟叔叔说了声谢谢便往楼下跑去。可是跑了几步之后,我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对叔叔说点什么。于是我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叔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家庭,抛弃两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说完,我重新转过身,向外走去。
赶到教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幸好教堂里朦胧的灯光告诉我里面有人在,于是我便走了进去。这个教堂不大,布置也很简单。除了墙壁上的那个十字架,便是厅中摆放的那些让信徒坐的长椅,而那架钢琴则摆放在最前面的角落里。韩俊就坐在钢琴前面,背影显得既忧伤又孤单。我站在门口,一直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干嘛一个人躲在这?电话也不接,你知道阿姨有多担心吗?”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你怎么会………”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找到这里,眼睛里满是诧异。
“我是有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你个猪八戒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么?”我眨眨眼睛,咧着嘴想逗他笑,却见他还是面无表情。
“好吧!”我收住笑容,正色道:“其实是叔叔告诉我的。”一想到叔叔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我的心便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你去找过他?”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然呢?你一大早出去到现在也没回家,阿姨在家都快急疯了,还有小兰她………”我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韩俊扯进了他的怀了,然后被他死死地抱住了。
“喂,你干什么?”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是徒劳无功。
“就当这个拥抱是你这个孙悟空施舍给我的能量吧!”他喃喃的语调让我不忍心再推开他,于是便笑了笑说道:“好吧,算我大发慈悲!”
然后我便安静地让他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手。
“唉!这回亏大了!”我叹了口气。
“让我这个大帅哥抱一抱怎么会吃亏呢?”他又开始嬉皮笑脸。
“切,自恋狂!”我伸脚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只是这次只是象征性地踩了踩,并没有用力。
“我不是自恋,是讲事实!”
“行了,别贫了!”我笑了笑,推推他的肩膀,“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来?”
他听到这句话表情立刻凝重起来,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我今天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然后呢?”
“我本来想上去问他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离开我妈的,谁知道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居然听到那个女人叫他去收贿赂。我以为就算他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最起码他不会做违法的事,可是他居然沉默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根本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正义的爸爸。”
韩俊一直很崇拜叔叔,特别是在他10岁那年,叔叔还当着他的面在马路上救了一个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女孩。那之后,韩俊每次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很神气。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没办法接受叔叔去做违法的事,只是这次他确实误会了叔叔。
“你误会了!其实叔叔没有做违法的事!因为这样,那个女人还离开了叔叔。”
“真的?”韩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的话你也不信?”
“信!我信!你说的我都信!”他忽然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出来,我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还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想听你弹琴。”韩俊的话又让我想起叔叔之前说的话,那一刻,我呆住了。
“丫头,你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我,
“没事,你想听什么?”我不自然地笑了笑。
“还是那一首!”
我听了,微微一笑,打开琴盖,十指在琴键上转动起来………….而那首清雅悠扬的《致爱丽丝》在教堂弥漫开来,一直蔓延到我的内心深处。我似乎又回到7岁那年的那场婚礼上:灿烂的阳光、白色的钢琴、动听的曲子还有那个漂亮的男孩都成了我脑海中最闪亮的记忆。
一曲弹罢,我轻轻地盖好钢琴,然后和韩俊一起站起来转身想要,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小兰呆呆地站在门口。
“小兰?你怎么会在这?”我诧异地走到她身边,她却仿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脸上还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我回头看看韩俊,却发现他的表情也很怪异。
“小兰,你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没事!上次在西餐厅你不是告诉过我经常到这里弹钢琴吗,我想你喜欢来的地方,韩俊也…..也会来,所以我就找到这来了。”小兰好像跑了很多地方,连声音都有些气若游丝。
“你好像很累?是不是去了很多地方?”
“没有!”她连连摆手,声音里有些紧张,“我怎么会像你那么笨到处找,要不是…..要不是因为阿姨我才懒得出来,再说我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这了。”
“可是……..”可是那个时候明明她比我还紧张的。
“别可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好困啊!”她打了个哈欠,也不再等我说什么,便先走了出去。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隐约的觉得有什么事,可是始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我们走吧。”韩俊的声音异常平静,拉着我一起出去了。
那晚,小兰果然是累坏了,洗完澡后没有像平时那样和我打闹,而是直接扑到床上呼呼大睡。我不习惯对着这样的小兰,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只要有一点反常我的内心都会很不舒服。可是我也很清楚她的个性,如果她不想说,问多少次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