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静知道那件事情,大概是岑晓欢和岑晓乐刚上初二的时候。
那一天,李晓静的一个高中同学来CD办事,恰巧被李晓静遇到了。这个同学当年上学的时候,和李晓静关系非常不错。能在CD见到曾经的老同学兼好朋友,李晓静也是非常高兴,热情邀请老同学到锦江宾馆吃了一顿午饭。两人许多年没见,再加上以前关系本就不错,所以谈得很愉快。
最后结束的时候,那位同学意味深长地对李晓静说道:“晓静呀,你看你现在是事业有成了,在我们同学里面你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了,大家都很羡慕你,我也替你高兴。可是呢,作为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还是忍不住想劝劝你。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哪怕全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再去赚。可是,儿女要走了邪路,做父母的恐怕就要后悔一辈子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该回了!晓静,谢谢你的款待了!”
送走了同学,一个下午,李晓静都觉得魂不守舍,她的同学绝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说这么一番话。最后,李晓静还是忍不住,决定回宜宾去看看晓欢和晓乐才能放心。
当李晓静开车赶到宜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到了家里按门铃,是原来的老管家开的门。老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土生土长的CD人,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亲戚,原来是跟着岑玉刚的父母的,也就是李晓静的公公和婆婆,公公婆婆去了美国以后,老管家就一直跟着李晓静夫妻俩一起过。后来因为不放心别人,为了儿子女儿,只好委屈她,让她到了宜宾。
老管家见是李晓静也很惊讶:“太太也没打个电话就来了?”
李晓静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晓欢晓乐呢?”
老管家回答:“小姐和少爷出去了。”
李晓静又问道:“他们去哪了?”
老管家说:“这我可不清楚,小姐和少爷出去从不告诉我。”
李晓静又问:“他们晚上经常出去吗?”
老管家低下了头,李晓静不用再问就知道了答案。可是,她也无法指责老管家什么,儿女是自己的,自己都没有尽到职责,还能怪别人什么?再说了,老管家就算要管,岑晓欢岑晓乐也未必会听她的。
李晓静问道:“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老管家急忙说道:“我去给李虎打手机问问,李虎跟着他们呢!”
天堂鸟娱乐城是宜宾比较大的一处休闲娱乐场所,当李晓静走到二楼一间包厢门口时,站在包厢门外的李虎赶紧迎了上来:“太太,您来了!”
李晓静没有答话,因为李晓静不知道是该表扬他的尽职尽责呢,还是该大骂他一顿呢!
李晓静推门走了进去,包厢里灯光很暗,乌烟瘴气的,摇滚音乐放得震天响。七八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和女孩坐在里面,晓乐嘴里叼着一根烟,和另外一个男生聊得正欢。晓欢正和一个男生玩掷色子,晓欢输了,举起一瓶啤酒一仰脖就往肚子里灌,喝完后,一抹嘴说道:“再来。”
李晓静皱了皱眉头,她看见角落里有一个男生和女生正在接吻,而周围的人熟视无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这时,一个男生发现了她,问道:“你找谁?”
李晓静没搭理他,那个男生很生气,大声喊道:“问你呢,你找谁?”
这下,把包厢里的的人都给惊动了,大家都向这边望了过来。岑晓欢和岑晓乐也发现了她,但迅速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眼睛瞥向别处。
李晓静走到岑晓欢面前说道:“跟我回去!”
岑晓欢看着她说道:“你谁呀?我不认识你!”说完,转过头大声喊道:“大家今天使劲喝,一醉方休,喝多少都包在我身上!”
按理说,此时李晓静应该很生气,可事实上李晓静却一点也没有生气。
“你如果不想看到我在你同学面前给你跪下,你就跟我回去!”李晓静凑到岑晓欢耳边轻声却十分有力地说道。
说实话,李晓静在赌。赌岑晓欢姐弟俩还没有完全变质,赌他们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亲情,李晓静甚至已经做好了当场下跪的准备。
“好了好了,你们玩吧,我和晓乐有事先回了,单我替你们买了!”当李晓静听的岑晓欢大大咧咧地对那一群男男女女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李晓静在暗自庆幸:如若不是自己今天鬼使神差遇到了同学,如若不是同学给她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如若不是自己不放心决定回一趟宜宾,如若不是看见了今天的这一幕,她敢保证再这样下去,这两个孩子迟早要出事,恐怕到时她连哭都哭不出来,想想都后怕。
回到家里,李晓静还是什么都没说。晚上,李晓静失眠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想的全是两个孩子的事情,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不去想工作,而是专门思考孩子的事情。
正在难以入睡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岑玉刚的,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心急火燎的回到宜宾,都没顾上给岑玉刚讲一声。
“晓静,你在哪?这么晚还不回家呀?”电话里传来了岑玉刚的声音。
“我在宜宾的家里,今晚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别问为什么,明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放下,马上赶到宜宾来,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商量!”说完,李晓静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岑玉刚就赶到了宜宾,也不知道他几点就出发了。李晓静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丈夫详细叙说了一遍,岑玉刚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俩又叫来了老管家和保镖李龙李虎兄弟了解了这段时期的情况。然后就准备去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一路上,两人忧心忡忡满腹心事。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静静吗?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晓欢和晓乐两个孩子出事了,要不你们怎么会回来呢?也不知道你们这父母是怎么当得?”说话的是李晓静父母的老邻居陈大叔,说完就走了,边走还边嘴里嘟囔着:“以前老李两口子在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多讨人喜欢,没想到……”李晓静和岑玉刚脸上的忧色更浓。
来到了姐弟俩的学校,找到了岑晓欢和岑晓乐的班主任,这姐弟俩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班里。
“你们真的是岑晓欢和岑晓乐的父母?”这已经是班主任第三次询问李晓静和岑玉刚这个问题了,让二人郁闷不已。
也难怪班主任不相信,因为他们班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岑晓欢和岑晓乐是孤儿,而这个情况正是岑晓欢和岑晓乐告诉老师和同学的。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有父母亲还会自称孤儿,再说,老师和同学谁也没见过他们俩的父母,开家长会,他们家没人来,一些需要父母签字的表格,也总是空白上交,慢慢地大家就都以为他们俩真的是孤儿了。今天突然冒出两个人自称是岑晓欢和岑晓乐的父母亲,班主任自然很怀疑,最后还是把岑晓欢和岑晓乐叫进办公室当场对质了一番。
“他们是你们的父母吗?”“算是吧!”尽管岑晓欢和岑晓乐已经离开了老半天,可岑晓欢当时回答班主任的话还在李晓静和岑玉刚脑中回响。
接下来了解的情况也没有出他们的预料:基本上每天逃学旷课,从来不交作业,考试所有功课全部不及格,基本已经被学校和班主任放弃管理了。另外,他们俩还是初中里所有差孩子和坏孩子的头儿。总之,他们身上全是恶习,几乎没有优点。
“哦,不。”班主任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们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每天都训练乒乓球,从来没有落过一次!如果他们把这劲头的三分之一放在学习上,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老师感叹道。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他们二人心情无比沉重,仔细回顾这么多年来的日子,似乎真的没有为两个孩子付出过什么。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他们俩都懂,他们也明白造成今天这种结果的元凶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觉得有必要和孩子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谁知,两个孩子根本不买他们的帐,拒绝和他们谈。
岑玉刚心中微微有些生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你的父母吧?”
不提父母倒也罢了,一听岑玉刚这话,岑晓欢跳起来了:“父母?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那我问你们,你们参加过我和晓乐的家长会吗?你们给我和晓乐过过生日吗?你们知道我和晓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们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渴望什么吗?你们除了生了我们,还给了我们什么?既然不管我们为什么还要生我们?我们不需要这样的父母。”
岑晓欢的一番话说得岑玉刚哑口无言,而李晓静早已泪流满面,她原以为自己通过奋斗得到了很多,现在她才明白,她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孩子,妈妈错了,你们跟我回CD去,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忙工作了,妈妈哪也不去了,天天陪着你们!”李晓静哽咽道。
“爸爸也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忙工作了,天天陪着你们!”岑玉刚也想明白了,挣再多的钱也不能以失去儿女做代价。
“为什么要让我们去CD?还是放不下你们的工作?你们就不能到宜宾来?”岑晓欢满脸不屑道。
“好,妈妈就搬回宜宾陪着你们,不回CD了!”李晓静当机立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