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这个角落里,一条蜿蜒万里的长堤横亘大地之上。高仅仅有百米,却古朴大气,透出一股岁月流逝过的沧桑。不知其源头,也没有人知道尽头。矮矮的大堤,布满风雪。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北国的天地里,春天来的太晚,往往是冰雪刚刚融尽,夏天已经来了。好在此时夏天还没有来。好在冬天也已经过去,虽然风雪依旧,总算是在冰雪缝隙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绿。那些春草,释放着生的力量,驱赶着冰冷和沉寂。
“这条大堤真是奇特,我老道走过无数名山大川,见过奇绝山脉无数,从未见过如此地势。虽然只有百米高,却如神龙落地,气象万千,真乃是一条大龙!必是精怪丛生,妖灵遍地之所在!”一个干瘦的老道人,提着浮尘,骑着一头生有双翼的神鹿,道骨仙风,童颜鹤发。他望着眼前这条黄泥大堤,不住唏嘘。其身边一位白色道袍,骑着一头神骏的青牛,神色洒脱不羁,像是无拘无束之人。
中年的道人呵呵笑道:“凌风道友有所不知,这黄泥大堤据说是数十万年前,一位统治山河大地的绝世霸主所筑,为的是斩断情缘,把大地一分为二,往南,任那位大帝横行,往北,任那位女子纵横。一刀断情,可谓是大气魄,挥手间改天换地,可谓大手笔啊!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无从考证了。”
凌风道人思索片刻,不解道:“那等人间霸主,世上英雄,怎么会断了情愿?难道学我等出家人么?还请白道友解惑。”
白衣道人叹道:“谁道是英雄难过情关?自有天命难为。若有红尘未了,纵是我辈方外之人,也难免落入了凡尘欲海啊!若是红尘已尽,纵然留在市井,也是佛道心肠。”
“道友说的是,受教了!”凌风道人轻声一笑:“走,咱们先去看看这万里长堤有何妙处。据说是仙人境界的修士,也难登此地半步,比单府西边的大荒,南边的大泽,东边的大山还要诡异奇绝,今日游方到此地,倒要好好的看看,领教一番。”
白衣道人道:“正是,我白小圣走遍单府大地,还没能遇到这等好地方!早就听说情人堤玄密非常,今天见识见识。”说罢,一提手里缰绳,坐下青牛轻鸣,踏步而去,一步一步竟然踏空而起,奔那壁上光秃秃,顶上郁郁葱葱的长堤而去!
凌风道人也一扫浮尘,策马跟了上去。
白小圣本是单府本土之人,而凌风道人则是外来游方。从西方的大荒一路走来,听说单府有位奇人白小圣,更有处奇异地方情人堤,便邀请此人做导游,要来这里看上一看。
青牛去的极快,转眼数里之外的大堤就到了。只见那青牛一步踏进大堤上方的天空,脚步再也难进半分!“竟然有人在此地下了禁制!怪不的仙人境界的修士,都难登临!”白小圣略有惊异,转念便释然,大地之上奇景无数,有天地造化成,有前人留下遗迹,不足为怪。
“贫道倒是想领教万古前的道法!”白小圣哈哈一笑,身上顿时青光缭绕,那禁锢天地的力量立刻就被排除在外!这可能是建造此地的人留下的禁制,想来,是为了不让后来人糟蹋了自己的葬情之地,不过万年已经过去,也算不上不敬了。
凌风道人刚刚踏进一步,就感觉一股天地至强的威压,让人不能前进半分。好像不是走在空气中,而是在钢铁里面行走,每一步都千难万难!
他手捏玄决,口咏道经。全身金光灿烂,烟霞四起,祥瑞降临。从容的走进这方被禁锢的天地!
白小圣目绽冷电,道道宝光从双眼射出,片刻后,皱眉道:“什么狗屁的大帝断情!这分明就是天绝人道!”他似乎看出不寻常,愤然开口!
所过之处,处处生机盎然,郁郁葱葱。那参天的古木能有数人合抱,那老藤怕是有数百丈之巨,如虬龙盘扎。那林间的花朵,在这冰天雪地中依然是斗艳争奇,那古药生香,只闻上一闻怕就能益寿延年!一片祥和于神圣。
可在白小圣看来,这里分明就是一个死地!绝生,绝人,绝命之地!他双目几乎瞪圆,愤怒异常。
凌风道人诧异道:“道友何出此言?我看这里灵气充裕,生机勃勃,大道浮现,明明就是一处圣地才对!”
白小圣冷哼道:“道友莫言被天道所蒙骗!你只看到这里古木参天,可曾听到虎啸猿啼?你只感觉到这里灵气充沛,可是这里哪有半个生灵?这分明就是老天设下的一个绝地!绝万物生机,天界的家伙们,在暗中做了手脚!只为了滋养天道!真当万灵是刍狗了!”
凌风道人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的狐疑!虽然也有所发现,却不能确定是天界高手下的禁制!
就在这时,天空出现一片五色光彩流动的祥云,刹那就化成了一只巨大手掌,五彩光华闪耀,有祥瑞气息伴随。凌空就向白小圣拍了下来,顿时雷声大作,狂风怒吼,化成了千百刀剑,向白小圣斩了下来,一股天地威压轰然而来,凌风道人差点飞行不稳,在空中踉跄倒退,一路就退到了大堤之外!果然是天道所致!白小圣一句话,就道破了天机!
只是这大堤太过神奇!凌风道人从大堤之外看去,一切依旧,风清云淡,大堤下冰雪正融,正等着草长莺飞,大堤上古林葱郁,生机盎然,白小圣静坐青牛上,一切似乎都没有出现。
可在白小圣这里看,一只五彩的巨手已经临头!掌风如高山大岳,直压的让他身体欲裂!
怒雷滚滚,狂风呼啸!只刹那就要将这位得道的高人覆灭!是谁在出手!难道真的是天?
白小圣冷笑:“让我说着了吧?这贼老天竟然如此就怒了!”
他一手捏兰花印,一手擎天一掌!一种气势同时爆发!隐隐之间有道祖降临!宝相庄严,遍地道花开放,美丽而奇异。
“轰!”天地轰鸣,空中弥漫出蛛网般的龟裂,瞬间又恢复,又出现!道祖法相被轰碎,白小圣也退了数步,身下的青牛被震成血雾,不复存在了。
“让贫道与天斗法!天界的卑鄙之徒!敢在我人间横行!”白小圣一跺脚,脚下生八卦。八卦图旋转开来,迎风见长,射向天际的五彩祥云。
祥云化成拳头,怒砸而下!
“轰!”又是一声爆响,震散漫天的浮云!
“接贫道太极阵法!”他双手当胸抱圆,一个阴阳太极阵出现在胸前。一口精血喷出,太极阵染血,一股滔天的煞气横扫四野八荒!
神阵未成,五彩祥云上神电缭绕,化成了一把百丈巨剑!从天空刺下!要批碎这个逆天的妖道!
“太极!阴阳之所!阴阳,生命之力。生命,万法之源!”
“有所立!有所破!不立不破,不破不立!”
白小圣空中咏经,逆行而上,迎着巨剑,双手托着阴阳图直冲而去!言出如法如道!太极图阵整个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轰!”
白小圣倒卷飞回,双手血肉模糊,白骨森森!阴阳图灰飞湮灭。头顶的神剑确只是一顿,再次劈杀而来!逆天!难!纵然千古的人杰,也不免死在逆天的路上!
“破!而立!”一个阴阳球在白小圣背后出现,凝实!平和的气息默然出现在这篇狂暴的天空中!破而后立,阴阳阵已经升华到极高的境界!
“看我道家圣法!”
白小圣如同飞蛾扑火,再次逆天而上!
“轰!”天空陷入黑暗!一切光都不在!
白小圣惨笑一声,接着身躯爆碎,炸成了一片血污!一道青色光芒在最后时刻逃了出来,正是白小圣的元神。那巨剑如有灵性一般,追杀过来,要将他元神也斩成碎片。
“聒噪!给老子安静点!”不知道谁怒吼一声,一股霸道,野蛮的气息刹那间就冲天而起!弥漫这方天地,天地都颤抖起来。白小圣元神一阵颤抖,差地就震碎了。
远处天空中,忽然伸出一只山脉一样的手臂,一手握住了巨剑,碾碎在掌心!
那声音又道:“撒完了疯就想走,老子留下吧!”
大手猛然一抬!祥云被攥在他手心之中,大手一合,祥云灰飞烟灭,只有雷声还在怒吼,闪电依然狂飚!可奈何那大手像是开天的神手一般,不动分毫!
终于许久之后,云散烟消。天地回复了一片清明。
天空中一个青光小人,只有三寸高,眉目之间,赫然就是化成血污的白小圣!青光早已经暗淡,精神也已经萎靡。若有所思,看着远处!
那里,一个丈高的汉子,近乎赤裸的身躯上,只有一张兽皮作为遮挡,看不出什么兽之皮,虽然死去,扔有强大的意念波动,恐怖非常。他长发披肩,肌肉如山,像是一个远古走出来的野人!他双目开阖之间,目光化成神剑!让白小圣有一种只要被看一眼,就要灰飞烟灭的错觉!他仰天长笑,笑声震碎远处大山,天空不时有裂缝浮现!震的九幽鬼惊,九天神乱!
那霸绝天地的气息,如是人间帝王,世间霸主,唯我独尊!不尊天,不尊地!不尊神魔,不尊道,不尊法,我即王法的狂野!
“好一尊盖世的魔神!”白小圣口咏道法,慢慢凝聚出一个肉身,青光小人一步踏进肉身灵台,顿时,这个肉身,活了!
“你好大的道士胆!竟然怒闯情人堤!今天若不是老子刚好睡不着,你早就魂飞魄散!以后这些傻事少做!既然成圣,为何不去寂寞山崖征战?在这里发什么疯!”那大汉劈头就是一通呵责,让白小圣顿时哑口无言!寂寞山崖?不是几十万年都找不出通道了么?
“你还不走?”那大汉怒道:“要再招来上苍之怒是不是?老子又不是你保姆!天界的那帮孙子不好惹,你还是小心点吧!”
“多谢大圣相救之恩!贫道白小圣有生之年不敢忘,若是大圣有什么差遣,小道定效犬马之劳!”白小圣当空一拜,心里苦涩异常!想自己修道千年,竟然抗不住这上苍一击!
眼前这位猛人,一巴掌就把那巨剑攥成飞灰,只手一合,就将那祥云磨灭成虚无!这是何等的战力?自己何等的狂妄!道法无边啊!
那猛人忽然道:“你想帮我做点事报恩么?”
白小圣立刻一拜,恭敬道:“真心真意!若有半分诳语,愿再受上苍之怒,魂飞魄散!”这一拜,拜的当真是敬畏有加!服服帖帖!眼前这位,这才叫逆天狂人!修士之辈,莫不以此为终生目标!
猛人大汉从背后拿出一个襁褓,襁褓里一个孩子瞪着大眼,此刻正大量白小圣,然后呲牙一笑,在然后扭头就睡,甚至还到大汉怀里着奶吃........
这一刻,大汉身上的狂野气息竟然全无,他目光温柔,有爱怜也有不舍。看着那憨憨睡去的孩子道:“孩子,这是你的命!注定不能跟着我纵横天下!希望有一天你修炼有成!那是再来这里找我!若我不在,便是回了寂寞山崖!你到寂寞山崖找我!咱爷俩多喝几坛!”
说吧,看着白小圣道:“你可愿代我抚养此子!”
说话间,狂野气息再现,压的白小圣喘不过气来。
大汉又道:“若愿,你要发下重誓!抚养此子到成年!否则,滚!立刻!”
白小圣飞身上前,双手在空中划出神妙道阵,祭出三清道祖像,郑重跪在空中,向三清一拜道:“弟子白小圣愿替恩人抚养此子,到成年方休!共一十八年。”
再拜道:“若弟子不能做到,当沦落万劫地狱,永世不能超生,受永恒折磨!拆魂练魄,造万古之刑!”
再拜,道:“弟子,白小圣,立!”
立字出口,方才白小圣所说之言一字字在天空显化而出,青光缭绕。绕白小圣飞行数周,眨眼间就飞向天际!
大汉把孩子交给白小圣道:“我就信你!若你有违此誓,我杀你道家满门!灭你三清道祖!”他说的理所当然,好像三清说灭就能灭!
他看着孩子,目中尽是不舍。在孩子胸口画下一个图案,正是一只冲天的拳!
画完之后,向天空一步迈去,消失在茫茫天际!可是,他却没有离开情人堤。
白小圣抬手一接,一滴晶莹的泪!赫然出现在手里!那是那钢铁野人一般的汉子!那等英雄,也是有泪的!
看着手里的泪,怀里的孩子,种种复杂纠结在心口,纠结几番,化成了一声叹息,随着白小圣一步踏出,遗落在这情人堤上,百转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