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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雪传人

云在被这女人抓走时,几欲挣脱,情急之下甚至想过张口去咬她的手臂,结果被其察觉,这人忽一运气,竟将一阵寒气逼入云的体内,云顿觉周身寒冷,动弹不得,渐渐地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即便是吞服火露子时都不曾像这般寒冷过,云便如此被她远远带走了。

云在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明亮的花谷之中,而师父正在花谷内与众人相搏,云激动地想要去帮助师父,却见到师父冲着他大喊:“看什么,快走,离开这里!”云一愣,回过神来再一看,师父已被那女子的剑气击中,而周贯已然抬掌杀死了师父,之后看到满面鲜血的周贯,露着阴恻恻的笑容,如厉鬼一般大笑,挥掌便向自己袭来,一旁的燕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听不清楚,云只觉得身心俱疲,脚下软绵绵的,想要施展身法躲开,身子却完全动弹不得,周贯那恐怖的笑容越来越近,笑声越来越大,那一掌猛然打中云的胸口,云一阵惊叫后醒来,方知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云躺在地上长叹一声,道:“倘若这一切真的是梦……”

“这世上会让你希望只是一场梦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云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什么人抓走了,他想要起身,却无力动弹,只觉全身寒冷,呼吸困难。于是便躺着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寒冷的冰窟中,身边的木桩上烧着一根火把,这冰窟很深,远远的可以看见一处转弯的路口,或许出口就在那边。

正思间,云已见到有一人影从那边走来,而刚刚听到的苍老声音又在洞内响起:“许多事你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别人可未必会这么想,无论发生多难以接受的事都不会改变,也不需要追悔,因为还可能会有更悲哀的事发生……这些话沈清风没有和你说过吗?”

这人走至近处,借着火把微弱的亮光,露出了一副可怖的面容,散乱的白发,凹陷的双目,苍老的脸上满是伤痕,加之逼人的寒气,说不清她究竟是老妇还是女鬼。

云见到这幅面孔也不禁一颤,云虽不知师父的名字,但听她方才所言,其所指的应当正是他的师父。

云身下痛苦,面色不佳,虽面对这样的女鬼,却仍强笑道:“你怕是找错人了吧,沈清风这个名字我倒是没有听过……”话未说完,那老妇忽地俯下身来一只手紧紧锁住云的喉咙,那狰狞的样子在近处尤其骇人,云这才发现,她的脸上的伤痕并不是什么刀伤剑伤,而是烧伤,而且那只紧锁云的手臂上也有着大片的烧伤。

这女鬼阴沉着脸,盯着云说道:“你在林子里和那个小贼打斗时我已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剑法虽然十分不堪,却明显是出自于沈清风的萍踪剑法,我问你,沈清风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若再敢说谎,我现在就送你和他去地府团聚!”

云听师父提起过他剑法的名字,经这女鬼之言也便可以确定沈清风确实指的就是师父,当她说到要让自己和师父团聚时,突然回想起来,此人有可能就是那个将师父打得动弹不得的女人。

云想到这里,一时间又怕又恨,师父有着如此高深的功力,即使是被她暗中袭击,然而竟一招便让师父动弹不得,这在云看来简直是骇人听闻,然而面对她,云却又无计可施,不仅斗她不过,此刻连动都动不了,于是便也不再避讳,直言道:“他正是我的师父!”

“师父?”那女鬼发出了煞是恐怖的笑声,这笑声在冰窟里回荡不止,“那个卑鄙小人竟然还收起徒弟来了。”

云正色道:“师父的事情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我所认识的师父,其为人绝对与卑鄙二字毫无干系,你因何这样恨我……”

“毫无干系?”那女鬼大吼一声,截口道,“这个人欺师灭祖,杀我爹娘,杀了同门师兄弟,还有众多的武林豪杰,还有……还有我的容貌……我问你,这样的人该不该杀……该不该杀!”

云听闻此言倒是有些惊讶,这确实并不像是师父能做得出来的,可是从这女鬼的神情语气来判断,她说的也并非是假话,云心中暗道:“且先顺着她的意思,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故事来。”

于是云冷笑道:“若真如前辈所言,那这个人何止该杀,即使被千刀万剐都算是便宜了他的,前辈究竟是谁,那沈清风又究竟犯下何事,前辈何不把事情详细地告诉我,也可让我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女鬼渐渐松开了云的喉咙,表情呆滞、目光空洞地坐在了地上,道:“‘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我与爹娘原本过着平淡而又相安无事的生活,虽没有众人瞩目,却也每日开心自得,直到爹爹成了盟主,又收了三个徒弟后,一切都变了。”

这女鬼缓缓闭上眼睛,继续道:“起初,我们师姐弟彼此还相处的很好,爹爹在练武上对他们的要求虽然很高,但我从小随爹娘习武,对风花雪月四路剑法早已熟悉,因而师弟们有哪里学不会的便来找我,起初来求我指点的便是二师弟沈清风,当初我并没有看出来他的狼子野心,他悟性并不是很高,有许多次我此日教给他的,隔一日被他忘记了便又来找我,他有时还会送给我许多没见过的稀奇物……想来,也是怕我不再有耐心教他了吧,但是那些东西对于年轻时的我来说却十分受用,我也便不再保留,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了他,他反而学得漫不经心,有时竟只是为了找机会和我聊天……后来,三师弟四师弟也相继来找我,而渐渐地,沈清风来找我的次数却少了许多……不过他该会的都已经会了,也用不着我了。”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她身上一颤,嘴唇微张像是还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下去。

“四师弟苍之资质最好,”她又继续道,“学东西很快,为人也最懂得尊师重道,爹爹最喜欢的便是他,我也因此格外对他注意,而三师弟望月却天性贪玩,每每借口找我练剑,其实却是想从爹爹那里偷懒,直到有一次,三师弟在苍之静心修炼内功时去恶作剧,竟使得苍之惊慌之下乱了经脉,三师弟怕师父责骂便来找我,我赶去时苍之已呆呆地躺在地上,似是废人一般了,我一面要三师弟去找爹爹,而自己则想办法为苍之运功平息经脉,但不知为何,苍之体内似乎有股内力与我相抗,使得我的气力无法传过去,想到爹爹最得意的徒弟有可能就这样殒命的时候,我也慌张了起来,一时心急竟运劲过猛,而苍之体内那股反抗的内力也随之更盛,我竟不觉地晕倒了过去,当我再一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被苍之抱在怀里,他先是感谢我的相救,后来……他竟向我表白了心意……”说到这里,她缓缓垂下头去,而云若有所思地听着。

她继续道:“当时还不懂得许多事情的我,一来想到他深得爹爹喜爱,二来他平时彬彬有礼,故觉得他不会有什么歹意,再者为他疗伤已使得我周身疲惫,结果竟就一点反抗都没有,完全顺了他的心意……好在三师弟和爹爹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回来,或许是三师弟太过害怕,所以不敢告诉爹爹吧……自那以后,苍之便常常趁着爹娘和师弟们不在的时候来找我幽会,我虽不懂怎样的感情算是爱,但只觉得自己已渐渐地心系于他,我们也常常一同去江湖上闯荡,他的‘竹林飞花’与我的‘六月寒雪’竟被当时人合称为‘苍竹寒雪’,我们的关系也就这样被众人默认了,不过时间久了我还是觉得总是这样也不妥,便要他去找爹爹提亲,哪知……还没等到那一天,爹和娘突然就……”云注意到她的表情甚是复杂,说不出来是悲伤,是愤怒,还是无奈。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之后的一天夜里,我独自在爹娘的寝房里整理着他们的旧物,苍之神情慌张地过来找我,他告诉我说明日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会来醉人庄为爹娘祭奠,我那时心情烦躁,哪里愿意去管什么江湖什么掌门,可是我却发现苍之冒着冷汗,似是受了内伤,我问他他却不肯说,只告诉我不打紧。待他走后,我难以心安,既然他不肯告诉我,我便偷偷追上,结果竟在静心堂发现了他与二师弟对质,苍之正拿着剑指着二师弟,而二师弟背对着我们,望着外面,我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苍之认定是二师弟下手害死了我爹娘,而二师弟竟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头,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二师弟刚走,苍之就跪倒下来,我赶紧出来为他疗伤,苍之却不肯接受,他只是教我去看看二师弟留下的字条写的什么,我打开信纸一看,上面竟然写的是‘尔夺寒雪,吾诛尔师,明日醉人庄,与尔了结此间仇怨’,看到这些,我当真觉得他又可恨又可笑,我已知道,他其实是为了夺得爹爹的盟主之位,才不惜杀我爹娘,又打伤了苍之,让苍之无法在醉人庄上与他相抗,然而他竟可笑地称是因为苍之夺走了我,我与苍之两情相悦,江湖中人也都将我们视作眷侣,而他沈清风……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她越说越怒,云只觉身边更加寒冷了,空气似乎都要凝结成冰。

云连忙道:“既然如此,那醉人庄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闭口不语,过了许久,云侧目瞧了瞧她,见她面色漠然,竟不再觉得她恐怖了,沉默了片刻后,她渐渐张开口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一片火海中醒来,周围全都是已不成样子的尸体,我恐慌,我愤怒,我不断地呼喊着苍之的名字,可是却什么回答都没有听见,我在火海中走着爬着,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却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想着自己这样恐怕难逃一死了,便索性向着火海跑去,哪知竟脚下不慎滚进了火堆,本以为要死了,没想到竟就这样滚进了醉人庄下的冰窟中……”

云听此大睁双目,暗道:“这……这里不会就是醉人庄下面的冰窟吧?”

那老妇又缓缓说道:“自那以后,我的功力被耗损了大半,我的容貌,我的一切都被毁掉了……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苦修寒霜剑气,苦练内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沈清风为我爹娘报仇,为苍之报仇,为我自己报得此仇,终于……终于……终于……”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但说到“终于”时,却戛然而止,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云发现她到最后竟然流下了泪来,泪水在这冰窟中不断散发着热气,不久便消失了。

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不对啊,前辈,你有一件事弄错了,沈苍之前辈并没有死在醉人庄!”

那老妇听此,眼睛紧瞪着云,抓着云的衣襟一把便将云从地上提了起来,恨恨道:“你个小娃莫再骗我,那火势何其凶猛,苍之又身上有伤,如何逃得过?”

云泰然自若地回道:“晚辈岂敢欺骗前辈,醉人庄固然火势凶猛,倘若沈前辈没有在醉人庄呢?”

老妇不可置信地一阵颤抖,道:“没……没有……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告诉我!”

云已然回想起韦德芳的话,道:“据我所知,那一天沈苍之前辈并没有留在醉人庄,而是去拜访雁环山庄了,故而他不仅逃过了一劫,还成为了新的武林盟主,这件事江湖上尽人皆知。”

那妇人先是惊讶,之后又十分兴奋,道:“他继承了盟主之位,好……很好……可是,韩枭明明告诉我……啊,是了,看来我是被这小子利用了,罢了,我们彼此各有各的目的,互相利用也是在所难免的,既然你说苍之当上了武林盟主,那他现在在哪里?”

云长叹一声,徐徐道:“老前辈您许久未涉足江湖,所以有所不知啊,当年醉人庄的惨剧,使得江湖上的五大门派掌门都不幸殒命,江湖上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而沈苍之沈前辈当仁不让成为了武林盟主,帮助五大门派重立掌门,减少纷争,但是江湖上的混乱岂能这么轻易就结束,随着五大派势力的削弱,一群杂七杂八的小门派相继出现,而在其中,还有一个被称为魔教的存在,那个魔教教主意图夺走沈前辈的盟主之位,竟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下毒毒害各大门派,引起江湖恐慌,使得各大门派彼此猜忌,魔教又将魔爪伸向了沈前辈,他们买通了沈前辈的弟子,可怜他一世英名,竟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上,各门派因此群情愤慨,合力讨伐魔教,将那个教主就地正法了,然而那个亲手杀死沈前辈的那个徒弟,竟不知所踪,据说此人不仅武功高强,已不逊色于沈前辈,更为人狡猾,沈前辈就是被他骗得服下毒药,使得功力大减,才输在了他的手上。”这些事情,有些是姨母平时讲给他的,有些则是他信口胡诌的,云说得声情并茂,感天动地,那老妇也听得忽而摇头皱眉,忽而点首叹息,在听到沈苍之也是死在自己徒弟手上时,已恨得咬牙切齿,又落下泪来。

那老妇嘶声泣道:“苍天不公……不公啊,我爹一生为人刚正,结果死在了劣徒沈清风手上,而苍之侠义心肠,竟然也与我爹落得同样下场,为何我沈家这么不幸,为何好人就得不到好报啊!”那老妇哭得呼天抢地,十分动情,哪知竟忽然呼吸紊乱,重重咳了起来,随后又一阵哆嗦,面色惨白,原本已苍老的容颜看来更老了几分。

云见她如此,心下想道:“她不会要死在这里吧,如果她死了,我不也得一起被冻死……不过如果她不死,可能也同样会杀了我,毕竟她恨师父入骨……不过见她如此,可知她刚刚所言应该不是假的,但是师父说过,片面之言不可轻信,以师父的为人不像是能做出这些事来的,其中可能另有隐情……然而如果是因为感情的话倒也难说,就像燕姨母说的,情之溺人甚于水,难说会为之做出什么事来,有时循规蹈矩的人,面对感情反而更容易失了分寸。”

那老妇咳罢,又喘了几口粗气,她瞥了眼云,道:“说来也奇怪,我的事情已经在心里埋了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今日竟全都告诉了你……想来是因为我心愿已了吧……我看你年纪尚轻,也不像是奸诈之徒,即使你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说话时却也不慌不忙,和苍之倒是有几分相像,你叫什么名字,因何会拜那个无耻小人为师!”

云听到“无耻小人”四个字,心下有如针刺,却仍笑道:“我的事倒也是复杂得很,我自幼便已不在爹娘身边,我的爹娘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自己也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名字,只是被……称为云。”

那老妇点头道:“你倒也是个苦命的娃,不明不白地成了卑鄙小人的徒弟,如今又成了他的替罪羊被我抓来,不过这个沈清风竟然背叛师门到如此地步,沈家有训,所收弟子均需更姓为沈,而他对你的称呼中竟然连一个‘沈’字都没有……罢了,我且问你,你若是武功有成,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云听闻此言,心下暗道:“难道说她要放我一命,所以看看我的回答能不能令她满意,她也算个是守江湖道义的人,自称他爹刚正,称沈苍之侠义,如此看来我此刻只需照实说来便可。”

云正色回道:“如果我武功有成,我定要杀了单重计,为思玉的娘亲报仇。”

那老妇笑道:“你小小年纪,戾气倒是不小,你且详细说说,为何要杀那个叫单重计的。”

云脑筋一转,将庞齐鹰在山洞内所说之事告诉于她,同时还添油加醋地重点说明老掌门之死的事情,因为原本就有其事,故而云虽说得十分夸张,那妇人却听得怒不可遏,所为的不是别的,正是因为单重计也是一个弑师篡位之徒。

那老妇恨恨道:“好,好啊,这世上当真是有太多无耻之徒当道,我且问你,如果我留你一命,你便要答应我一事,你可愿意?”

云笑道:“我此时的情景,还说得了‘不’麽。”

那老妇冷笑道:“这倒也是,我今日可留你一命,但是你要答应我,有朝一日功成,我要你杀了沈苍之的那个徒弟,为苍之报仇雪恨,你可答应?”

云又笑道:“惩奸除恶本来便是我要去做的事,只是那个徒弟武功高强,就连沈苍之前辈都败在他手上,待我当真有本事与他搏命的时候,他恐怕也早已去陪阎王了。”

那老妇道:“沈家四剑,各有所长,不仅各有路数,还对应着截然不同的内功,能像我爹那样同时精通四剑路数的人世所罕见,即使是像苍之这样天资极高的人,也始终用的只有花剑一路,而他的弟子便也应当只会用花剑一路,花剑虽变化无常,难以揣测,更难破解,然而你所学的风剑之疾,如果能做到炉火纯青的话,也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云听得入神,不禁追问道:“对于这路剑法,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前辈指教。”

那老妇却皱眉道:“我又不是你的师父,为何要教你?”

云大笑道:“是了是了,是晚辈唐突,沈家四剑,各有路数,前辈您学的是雪剑,而晚辈却请教风剑一路,着实不该。”

老妇冷冷一笑,道:“哼,我虽擅长雪剑,但风花雪月四路剑法,我从小就非常熟悉,他沈清风知道的,我也未必就不知道,你倒是先说说,我虽然能教你,又为何要教你?”

云道:“前辈德行高尚,好为人师,曾为三名师弟指点迷津,又通晓四路剑法,必会帮晚辈解惑的,更何况我已然答应前辈的要求,总有一天要为沈前辈报仇雪恨,所以您如今帮我也可助我早日功成啊。”

老妇点头一笑,道:“你倒是个好学者,如今我放不放你离开还未定准,你倒先来求教了,你说得倒也在理,不过你若想让我解惑,就必须要再答应我一事。”

云笑道:“前辈直说便是。”

老妇以剑驻地,缓缓站起,姿态神情颇为庄严,道:“我要你放弃对沈清风的师誓,拜我为师,你虽不知自己本姓为何,但入我沈家,学我沈家剑法,就必须从我沈家之姓,你可答应?”

云笑而不语,心下暗道:“我早料到事态会发展至此,我师父本来就姓沈,拜她也好,拜师父也好,总归都是沈家,她说要我放弃先师,以她为师,我奉谁为师她又如何知道,此刻若不答应她可当真是愚蠢至极了。”

云答道:“晚辈答应便是,晚辈本来就不知本姓,以后晚辈便为沈姓,以沈云自称了。”

老妇道:“如此甚好。”说罢一挥手将云隔空提起,使得云稳稳站在了地上。

云顿觉周身舒畅,不再有严寒之感,血气、呼吸也都顺畅了,不禁思量这老妇的内力深不可测,便躬身笑道:“多谢师父不杀之恩。”

老妇看着他神情自若的得意样子,竟望出了神,道:“你本应再向为师叩头行礼的,但如今已来不及了,你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云没有听懂她此言何意,便不多在意,道:“我日前见……沈前辈与周贯交手时,他单凭剑刃便可与掌风相抗,晚辈以前一直以为,武功高强的人,必是内力雄厚,能发得出强大气劲的人,而纯以刀剑拳脚相搏的,是武功最基础的部分……”

“哈哈哈哈,”老妇一阵大笑,道,“难道这就是沈清风教给你的吗?”

那老妇咳了几声,道:“你既然学的是萍踪剑法,总还记得其三句剑法口诀吧,你将剑法口诀的第二句背出来。”

云脱口道:“形如蚕丝,势可断金,气贯天地,凝剑心。”

老妇道:“正如口诀所说,萍踪剑法便是要将内力所驱可贯穿天地的气劲凝于剑心,虽不见剑气,剑气却已与手中之剑合二为一,即可随剑而动,也可喷薄而出,能做到如此,才能用看起来形如蚕丝的细剑、短剑,发挥出势可断金的威力,否则,像其他剑法那样招招都是气势万钧的剑气,每出一招便要么先聚气凝神,要么需循脉而行,又如何能以剑法之快著称?”

云叹道:“原来如此,这一剑过去,看起来挥出的是剑,其实挥出的是气劲,这真的是把气劲当作剑来用啊。”

老妇道:“话虽如此,现在的你若想达到像沈清风那老贼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凭你的内力,能快速打出剑气来就不错了,还想把气劲运用自如实在是痴人说梦,如今为师的时日也不多了,你日后若想真的能有高强的武功,必须要谨记内功修为与剑法并重。”

云道:“您时日不多,是指?”

老妇轻轻一笑,道:“我能活到今日,全凭着心系报仇与苍之这两件事情,如今仇已得报,苍之的事情也知道了,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心无所牵,随时都有可能去陪苍之了,沈家剑法虽已沉寂多年,但江湖上也定会有许多人不择手段想要求之,他日你行走江湖时,可自行变通,莫要轻易透露自己的剑法来头,好了,你过来……”

云点了点头,走到她跟前,边想到:“师父也曾说过,这剑法不能外传,想来也是同样原因,沈家四剑虽然已不在江湖上露面了,但是这名号恐怕还是有许多人记得的,不然韦德芳也不会如此了解。”

只见老妇将剑仍在地上,两只苍老而粗糙的手紧紧抓住云的双手,那双凹陷的眼睛也紧紧盯着云的面庞,道:“像……当真是像……你和苍之的神情举止,真的是像极了……是了,一定是苍之在天有灵,让我机缘巧合下将你抓来,或许……或许你是苍之转生,是苍之转生要见我一面,要为他自己报仇……你莫要动,直到我让你动之前都不许动,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危。虽然我所修炼的雪剑内力与你要练就的风剑剑法并不相符,但是凭借你本身的那点功力,我只消控制好,将我一部分功力传给你,你应当还是可以承受得了的,他日你若有心想学习我雪剑的内功心法的话,倒也可以在你自身心法有成之日尝试一番,此刻,我便将其精要与雪剑之法告诉你,你按我说的做,也可让此刻传功更容易些,而你也定要记住对我的承诺……我们沈家剑法自此便又多了一个传人,一定要将沈家剑法继承下去……”

云心内大惊,暗道:“难道她真的要传功给我?我虽假意拜她为师,但即使她是将我看作了沈苍之的什么在天之灵送过来的,受她如此恩惠也真是叫人觉得亏欠她的……既然我已答应了她,倘若那个杀死沈苍之的家伙真的是个像单重计一样十恶不赦的人,我已为沈家后人,哪怕是为了今日的承诺也好,为沈家清理掉此门户倒也是为江湖除害了。”

老妇将其内功心法的修炼方法告与云之后,云便觉一阵寒气涌入体内,然而却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令其神清气爽,经脉大通,他按照老妇所言呼吸吐纳,将这份阴柔内力一点点融为己用,不知过了多久,云已感觉不到从老妇那里传来的内力,而自己体内的气劲却跃跃欲试,几欲有所施展。云遂睁开双眼,见那老妇紧闭双目,面容憔悴,显得更加苍老了,然而嘴角上扬,却似有一丝微笑。虽然老妇说过不经她允许就不可以松手,但是云的身体已感觉得到传功已经结束了,为何老妇却仍不肯松手?难道说老妇在为云传功时便已驾鹤西去了?云想到这里心头一震,他更仔细地瞧了瞧老妇的面容,认定她确实已没有了气息。云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哀伤。

“为何,我心里会觉得这么不好受呢,”云暗自想道,“她本是杀死我师父的人之一,此刻她死了,我本应感觉开心才对,痛快才对,在目睹师父被杀时,我本是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手刃所有人的,可如今一想到她所说的那些经历,那些感情纠葛,以及她至死都在念着沈苍之,我竟反而为她悲哀起来……”

云松开了她的手,环视四周,又看了眼老妇,想着:“时光虽短,但她也毕竟算是我的师父了,先出了这冰窟,然后再为她立个墓吧。”说罢,云便背起老妇,顺着冰窟唯一的路向着那转弯处走去,待转过弯后,瞬间心下一凉,这竟是一条死路。然而转念一想,这老妇明明是从这边走过来的,而这冰窟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这个条路怎么可能会是死路?云顺着冰墙抬头望去,距离洞底足足有三四丈高的顶端虽然是一层冰,却隐隐可以看到有光线透过来,而洞内此处便是借着这光才勉强视物的。

云凝视着洞顶许久,笑道:“冰封洞口,她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云放下老妇,取来地上的剑,只一挥,冰碎如雨,日光洒下。云自觉得意,便运起身法,沿壁而上,这洞壁本是坚冰,若非云有燕翎所传的身法,根本无法攀上,哪知洞口近在咫尺时,竟从洞顶探出个人来,那人一声惊叫,云也失声一喊,心内一惊,脚下一滑,竟又掉了下去,云于空中一阵运劲,一个跟斗,便稳稳落回到地上,再抬头望去时,那人仍在洞口,只是洞口太高,日光又被那人挡住,因而看不清此人容貌。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醉人庄禁地,为何会在冰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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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稷根、民为本;乾坤道、无为观;阴阳策、颠倒颠;玺之几、青玉案;是与非,身后评。五胡乱华,使中华汉族的文化文明几乎断流,大量汉族南迁,史称“衣冠南迁”。进入到南北朝后,对汉人的迫害相对减少,北魏的民族大融合政策让社会进入了相对稳定时期,但割据后的动荡仍是社会的主题。她就是生活在这个动荡的大变革时期,她出生于寒族,经历了家破人亡;她集聪慧与美貌于一身,她,熟读经史和胸有韬略;她,有着天下大同的理想,不忍百姓家破人亡颠破流离;她,痛恨当权者的残暴与凶狠,贪腐。她,为了爱人的复国大计,利用手中的青玉案,阳断阴谋,工于心计,杀伐果断,她,比敌人更加阴毒凶狠,但又善良、伤感与多情...........
  • 美术史求索录

    美术史求索录

    李福顺先生为现今国内著名之书画家、美术理论家和书画鉴定家,本书为其书画鉴赏方面的文字集稿,可供广大书画艺术爱好者阅读。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斩道至尊

    斩道至尊

    武之道途,博大精深,千变万化,永无止境。少年宋惜朝传承混元武体,却又是一个经脉堵塞的习武废材,本以为可以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无奈母亲被杀,家族被屠戮的秘密浮出水面;为报仇,进入了凌氏宗门,强练肉体,天不绝人路,偶然得到了逆行真诀,掌握超强脉术,战魔门,诛奸恶,报血仇,看废材少年如何逆袭,登上那武道之巅?
  • 七分之一

    七分之一

    优秀的牛津学子,莫名卷入一场万年大局,天神与恶魔,东方与西方,这里有热血,有激情,有阴谋,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