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鬼的狼牙棒真的扎进了杨二狗的身体,赵学仁绝对能把他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但黑鬼没有,轻轻的把杨二狗推下了演武台,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放过了杨二狗,也救了他自己。
立刻冲上去的,当然是台下随时准备的医护人员。等看到倒在血泊里的黑鬼时,众多医护人员全部默然无语,无一人上前救治,也没办法救治。黑鬼的右侧肩膀被完全洞穿,大洞的边缘已经发黑并开始溃烂,明显是中了剧毒。更可怕的是背部的那个血洞,由于黑鬼将杨二狗推下演武台后转了个身,右肩疼痛又猛地动了一下,飞镖并没有击碎他的心脏,而是稍稍偏离了两寸左右。在左肋处开了一个大洞,前后透亮。虽不会立刻毙命,但也极为凶险。而且血洞同样开始发黑,溃烂,随时可能扩散到心脏。最让医护人员无奈的是,那伤处的发黑溃烂,与数日前周兴的伤处完全一样,周兴仅仅扎在了脚底就让他们毫无办法,当天夜里便毒发身亡。眼前的黑鬼,右肩和左肋各有一个大洞,这怎么救治?医护人员直到飞出演武台也没想到任何办法。
现在,站在黑鬼身边的只有赵学仁一个人。赵学仁知道那些医护人员面对他的尸毒毫无办法,盲目动手沾在身上恐怕连他们也难逃一死。目瞪口呆之后回过神来,再也不隐藏自己实力,猛地窜了出去。演武台上挤满了医护人员,团团围住地上的黑鬼,赵学仁根本不说废话,大袖一挥,一股狂风涌起,竟将演武台上的所有医护人员全部吹了出去,落在地上,唯独剩下了地上的黑鬼。此时的赵学仁,再也不是平日里矮小猥琐的样子。身高九尺开外,仍然枯瘦,但筋骨遒劲,满头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黄光,眼中带着淡淡黄气,皮肤,骨骼,甚至牙齿都笼罩着一层黄色,那正是他毕生所修的尸毒的颜色。淡淡的黄气弥漫在赵学仁的身边,发出“滋滋”的声响,再看他脚下的演武台,青石竟都被腐化,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数十年前让人闻风丧胆的八臂枯鬼,终于又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周身上下翻滚的气息依然惨烈,但不同的是这次的赵学仁,是来救人。
黑鬼身上的尸毒并不可怕,赵学仁的尸毒出自他的功法,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收放自如。赵学仁将双手附在黑鬼的肩膀和肋下,只片刻,伤口处的黑色,渐渐转黄,又渐渐化成了液体,聚在伤口表面,然后慢慢爬上了赵学仁的双手,渗进了赵学仁的身体,黑鬼身上的溃烂停止了。再接着,赵学仁的双手,在看台上无数观众的惊呼下,猛地插进了黑鬼的伤处。在黑鬼宽厚的身体内,透出了微弱的淡黄色光芒,那光芒似有实质,渐渐渗入了黑鬼的血肉,在黑鬼的血肉内寻经走脉,强行修复着被截断的血脉。被锋利的倒刺割下的大块血肉是补不回来了,但在伤处只要修复了血脉,人就没有性命之忧。这也就是一辈子玩毒的赵学仁,对人体的血脉早已了解的透之又透,再加上足以在大秦朝官封宗师的七层神功,这才勉强能做到。要是换个对人体不了解的人来,即便他是神功九层,也未必能救黑鬼活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学仁的汗水滴了下来,他的双手在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疲惫。修复黑鬼血脉所用的是他真正的精元,那淡淡的黄光,正是他多年修来的内力,这是在燃烧他多年来的积累。杨二狗和狼天小皮球赵小虎四人早已来到赵学仁身边,但却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出。他们没见过如此慌乱的赵学仁,更没见过一身惨烈气息的师父,要知道师父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虽说不上慈祥,但总能在他身上感到一阵真实的温暖。可现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八臂枯鬼找血人就在他们眼前,赵学仁整个人冷若冰霜,仿佛举手投足间便可取人性命。这是在手上沾染了几百个无辜生命的鲜血之后自然透出的气息,让普通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十分不适。尽管此刻,赵学仁是在救人。狼天和小皮球都感觉到一阵冰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杨二狗却觉得没什么异样,好像并未感觉到赵学仁的气势,只是被赵学仁此刻冷漠的表情吓得不敢出声。而赵小虎却极为特殊,在赵学仁那刺骨的杀气中感到非常舒服,这种舒服并不是平日里的温暖舒适,而是一种冰冷,一种由内而外的阴冷,赵小虎感受着这种阴冷,毫无不适之感,只觉得非常受用。
又过了片刻,赵学仁长身而起,地上的黑鬼肩部与肋下的两个大洞好像没什么变化,依然前后透亮很是吓人。但可以看出,黑鬼死灰色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润。赵学仁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显得疲惫不堪,脚步有些虚浮。看了看台下的医护人员,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机,朗声说道“这个人已无大碍,你们把他带回去要精心看护,若谁有闪失,八臂枯鬼杀你全家。”只吓的医护人员点头如同鸡奔碎米。说完,又俯下身子,低低的对杨二狗和狼天说“扶我回去”。然后又直起腰板,杨二狗与狼天一左一右搀扶着,小皮球和赵小虎在两边遮挡别人视线,师徒五人快速离开了演武台向梅园走去。在整个过程中,黑鬼的指使人,秦羽,根本就没有出现。
路上,赵学仁昏昏沉沉,一路低头,闭着双眼。待等四人将他扶进梅园,躺在杨二狗床上的时候,原本好像睡过去的赵学仁突然睁开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杨二狗。“你说,我虽伤了他,但我又救了他,这不算伤天害理吧?”赵学仁声音有些颤抖。“不算不算,您都救了他的性命,这怎么能算伤天害理呢?”杨二狗急忙劝道。赵学仁听到这样的回答,似心中踏实了很多,这才重又闭上双眼,昏昏睡去。
赵学仁整整睡了两天,他回到梅园的时候是中午,他醒来的时候,依然是中午。赵学仁可没有杨二狗狼天四个人的待遇,累了,伤了有人为他们舒筋活血。赵学仁醒来后,只觉得全身酸疼,骨节噼里啪啦的乱响,整个人疲惫不堪。四下看看,见四个爱徒都围在床边,脸上满是关切,赵学仁觉得十分开心。“师父,您醒了”杨二狗说。“师父,您觉得怎么样?”狼天问道。“喵喵”小皮球又惹来了一顿拳脚。赵小虎没说话,端了一碗白粥过来。赵学仁张口尝尝,温度正好,心知赵小虎一定是早就熬好了,怕自己醒了吃不到嘴里,就一直用小火煨着。不由得心中泛起了一阵感动,看着赵小虎,说不出话来。
赵学仁一生孤苦,从小的人生梦想就是报仇,报仇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就是这刻骨的仇恨,才让他急功近利,将好端端的家传功法练成了害人害己的尸毒。后来神功已成,血洗仇家,却因一时性起滥杀无辜又伤了天理,即便留下了一身暗伤,自身中毒又越来越深,丧失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孤苦无依,叶家依然拒绝给他凝血丹调养伤病。眼看着自己这一辈子就注定忧伤终老,赵学仁不屈服于命运,这才硬闯叶城,欲夺凝血丹。谁知遭遇獒家堵截,被獒家人三招击败,无奈退走,原本就伤病的身体雪上加霜。万般无奈之下,赵学仁这才来到了燕赵学院当了一位主任。孤身一人过了数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孤独的苦楚。而如今,赵学仁的床边站着四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天纵英才,而且每一个都对他都有着真切的心。这让赵学仁感到十分的温暖,再看看赵小虎手里的粥碗,赵学仁的眼睛竟有些湿了。
小皮球当然不会发现,赵小虎却一眼看到师父情绪有些激动,急忙上前喂粥,让师父有些事做好遮掩一下激动地情绪。这本是挺好的事情,可偏偏有个不懂事的人,说了一句话就让赵学仁把刚喝到嘴里的白粥全喷了出去。
不懂事的显然是狼天,他说的是“师父,那个黑鬼,已经在屋外跪了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