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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尽的等待

猎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山林外奔跑,因为恐惧,短短的一会,竟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绕过一颗巨大的白桦树后,山林外围已经举目可见。

“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看着前方不远处山野上绿油油的野草,猎人们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松,脸上绷紧的肌肉也是舒展了一些。

“啊—”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在他们身后猛然响了起来,那叫声仿佛来自地狱,只是刚一传入耳中,便让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众人刚刚有些松弛的神经,被这叫声猛地一刺,瞬间又绷紧了起来,这一松一弛之下,几个年轻的猎人眼泪都吓得流了出来……

不过所谓好奇心害死猫,无论多么恐怖的事情,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人会忍不住去打探,此刻,就有几个胆大的猎人忍不住回头看去。

目光所及,两个猎人正拼命奔跑着,那前倾的身子,紧咬的牙齿,甩成两道残影的长腿,整个人拼命之下就如同飞起了一般。在两人身后,一个身着白衣的猎人正抱头倒地翻滚着,嗓中发出不似人类般的惨叫。

他伸在衣袖外面的手已经消失了,腿子膝盖以下也是空荡荡的,头部被密密麻麻的白色包裹着。不一会儿后,他整个人也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套滴血的衣物,一动不动地贴在地面上,一阵风吹过,血衣的一角扬了起来,滴出几滴鲜红……

山林边缘处,先前回头的几个猎人脸色惨白的如同白纸一般,腹中更是翻滚着想要呕吐,强压下泛酸的胃液,他们扭头狂奔起来,再也不敢回头看上半眼!

众人跑出山林没有停留,而是一口气继续跑出几千米后,才目光忐忑地在一个小山坡下喘息着停了下来。

“这山坡是返回镇中的必经处,我们就先呆在这儿等其他猎手吧!”深喘了几口气,青萧的眼中也是有着一些惊惧,刚才的恐怖一幕他也看到了。

“萧哥,呆在这儿,那些飞虫要是再追过来怎么办!”一个体型略显肥胖的猎人将手中的长矛拄在地上,弯腰呼呼喘着粗气道,喘息间,还不忘目光恐惧地朝后看了一眼。

先是从身旁一个猎人背着的箭筒忠抽出一根信号箭,拈弓搭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青萧才开口回答道:“那些飞虫虽然凶猛异常,但是刚才遇到它们的时候我边跑边回头观望,发现它们的飞行速度并不足以追上全力奔跑的我们。我想先前那些猎手之所以遇难,多半是因为不清楚这些飞虫的存在,加上林中树木遮掩,才被那些飞虫偷袭得手,不幸身陨。”

大家这时喘息地也差不多了,听他这么一说,几个猎人顿时抬头像他望了过来,眼中有着一些疑问。在刚才那么危机的情况下,难道萧哥镇的还能镇定地去观察那些虫子的速度?

“不错,那些鬼东西虽然可恶,可速度确实不是很快!”就在这时,一道疲惫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转身望去,一个三十左右,身体单薄的蓝发猎人正沿着山坡走来,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手持弩箭的年轻猎人。这两人正是先前山林出口处被飞虫追赶的那两个猎人,蓝发猎人叫澜岩,他身旁的年轻人叫董辉。

“澜岩叔,你没事?”这时,一个坐在山坡上的年轻人哗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开口道。他显然认识那蓝发猎人。先前在山林出口处,听到那声惨叫,他也曾转身望去,正好看到澜岩被那些飞虫追赶着,当时他就担忧不已,现在看澜岩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不禁心中大喜。

“哎,别提了!”这时澜岩已经走上了山坡,他有些颓然地摆了摆手,眼中现出一抹痛苦之色。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缓缓道出了自己刚才的经历。

因为时常一起打猎的缘故,澜岩和董辉以及先前丧生的白衣人李岭,这次行动被分在了一组。冲进山林林后,和其他小组一样,他们小心翼翼地搜素了半天,可是别说元兽,连只普通凶兽的影子都没看到。

“澜叔,这林子今天是怎么了,我们走了半天,竟然连只鸟儿都没有撞见,难道闹鬼了不成?”在林中搜寻了半天,李岭在一颗大树旁停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打趣道。

“别瞎说,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可能是动物的本能让鸟儿感觉到了那两只元兽的危险,都躲起来了吧!”嘴中这么说着,澜叔心里其实也满是疑问,这么大的山林,要说两只元兽就把所有鸟兽都吓走了,怎么说都有点不可信!

正在澜岩心中疑惑时,一声急促的信号箭在空中响了起来,他打猎多年,当然懂得这尖锐的气鸣声所代表的含义。

“情况不妙,马上撤退!”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澜岩还是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竹木弓,沉声对身边两人道,边说边从背后抽出一根特制的箭矢射了出去。

随着那箭矢射出,一道和先前一般无二的尖锐声在空中响了起来。这是蓝宇镇中一种特殊的传递信息法,一有状况立刻发射不同声响的信号箭,这信号箭虽然不能让所有人听到,但只要被一个人听到,就会射出一枝一模一样的信号箭,这样逐渐地,信息就会在猎人们间传递开。

可是这种信号箭只能传递一些笼统的信息,比如进攻、原地待命、情况不妙等等,而刚才澜岩听到的那声气鸣,代表的含义是:生死攸关,马上撤退!

飞快射出信号箭,澜叔赶忙招呼二人一起向后跑去。三人刚跑出没几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就在他们左边传了过来。循声望去,三个猎人正在不远处踉跄奔跑着,边跑边惨叫不停。这样惨叫着跑了几步,三个猎人猛地扑倒在地,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密密麻麻的白点包围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在这三个猎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澜岩那些包裹了三个猎人的白点危险异常,他猛地拉住身边想要赶过去救援同伴,沉声道:“别去,快跑!”

“澜叔,怎么不去救他们?”李岭看着远处惨叫翻滚的三个猎人,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只是不等澜叔再说些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全身的毛孔都悚了起来。

随着那些白点散开,三个活生生的猎人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堆空荡荡的衣物。一阵风吹来,这些被血染红的衣物轻飘飘飞了起来,几滴鲜血顺着衣角滴下,漂落在下方的地面上。

“跑!”被澜岩猛地拉了一把,醒悟过来的李岭哪还敢再呆下去,跟着澜岩飞快地向前跑了起来。

三人卖力奔跑,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身后的白点虽然速度也很快,但显然还不足以追上拼命飞奔的三人,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之间的距离反而被拉得越来越大了。

这时突然,前方不远处的杂草里又是一阵嗡鸣,一片白茫茫的东西从草里钻出,嗡嗡地朝他们迎头飞了过来。

“这边!”

澜岩咬了咬牙,伸手往左一指,带着两人转身就奔了过去。

“砰!”

转身刚跑出几步,澜叔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传来。原来,李岭因为猛然改变方向,步伐没有控制妥当,竟“砰”地一下直直摔在了地上。

转身扶起李岭,澜岩却发现前者脸色一片惨白,牙关紧咬,而他长裤膝盖处,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抬头看了看后面已经飞近的白点,澜岩咬了咬呀,看了一眼同样折身返回的董辉,道:“一边一个,扶着他跑!”

两人扶着白衣猎人还没跑出几步,后者又是一个踉跄,这次因为两旁有人扶着,并未摔倒,可李岭的脸色却是瞬间惨白如蜡,嘴中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不行了!先前那一摔,我的腿就已经骨折了,现在这一扭,整个关节都错位了……”

说到这,李岭突然一把推开澜叔二人:“你们跑,别管我!”见澜叔二人仍在犹豫,不禁大吼一声:“快跑!”

澜岩看了一眼后方密密麻麻的飞虫,这些飞虫已经离得他们很近了,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清晰可见。

眼睛变得通红,看着李岭苍白的面庞,澜岩声音有些梗咽:“对不起了!”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他一把拉起已经梗咽起来的年轻猎手,向前继续跑了起来,转身的刹那,热泪再也忍不住地从眼角涌出,顺着面庞滑落……

山坡上,澜岩缓缓地讲完一切,周围的猎人们已经梗咽起来,这些淳朴的猎人之间,与凶兽战斗中所培养起来的感情,远不是其他一些酒肉朋友所能比拟的!

“哎!”青萧轻叹一声,心中压抑地有些难受,“这些该死的虫子,我绝不放过它们!”

口中这么说着,青萧的目光在不停扫望起来,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猎人能从那诡异的山林中逃出来。正这么想着,突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只见山坡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群手持弓弩、短兵的猎人,大约五六百人的样子,领头的一位老者发丝微白,手拿一把黑色弯弓,正是张伯。

青萧抬眼望去的时候,张伯也正举目向山坡这望来,看到山坡上形色有些颓然的几人,眉头一皱,然后快步向山坡走了过去。

“萧儿!你们这是怎么了,其他猎人呢?”人还未到,张伯就远远开口询问起来,看到众人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个将一身本事传给自己的老人,青萧感觉有些疲惫。轻叹一声,他还是缓缓将刚才那段恐怖的经历说了出来。然后,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虫尸递给了张伯。

面色凝重地接过虫尸,张伯两根手指捻起一只虫尸,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起来。好长一会后,他缓缓放下手臂,摇摇头道:“这虫子我从没见过,不过照你所说,他们身体坚固异常,寻常刀剑无法伤其分毫,显然不是普通的蚁虫,应该是从那落日森林跑出来的。”

“既然山林中有这么厉害的飞虫,我们再进去也只会徒增伤亡,不如像你说的那样,就在这山坡上继续等那些还没有回来的猎手们吧”

张伯说着就转头向山林方向望去,目光变得有些萧索起来:“不知会有多少猎人会丧生在这山林之中,希望不会太多,不然下次马匪来袭,蓝宇镇恐怕难以抵挡了!”

五六百猎人随意摆了个防御阵形,就在这山坡上静静等了起来。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不时有猎人从山林处走来,加入了等待的队伍中。

太阳缓缓落下,青萧、张伯并肩向远处凝望着。在等待的前一个小时里,断断续续不停有猎人从林中走出,随后的四五个小时,竟然再无一人走出那片山林。五百多个猎人走进那片林子,最后走出来的竟然只有三十九人。

青萧、张伯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么久了,能撤出来的猎人们早就撤出来了,还没有撤出来的恐怕已经惨遭不幸了。不过他们心里就是不愿接受,五百多人全部死在山林,这对蓝宇镇而言,将会是一个多么惨重的打击。心里不断盼望着,盼望着下一刻山林中会再走出一些猎人,哪怕,哪怕只是一个!

不过理想虽然美好,生活终究是残酷的!

直到太阳徐徐落下山头,暮色缓缓降临的时候,他们眼中,也没有再出现半个身影。

“张伯……”

青萧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暗下来的天空,终于收回了眺望的目光,开口道,“天马上就要黑了,远处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再这么等下去,一会儿天黑之后,视线必定受阻,一旦那些飞虫从林中飞来……”

“哎!罢了,萧儿,让大伙回去吧。”老人收目光,摆了摆手,有些颓然地道,目光收回的刹那,整个人仿佛又一下老了十几岁……

青萧点点头,眼睛有些泛红,又看了远处的山林一眼,这才一声轻叹,转身向后走去!

“砰!”

刚走出几步,一声巨响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心中一惊,青萧赶忙转身望去,只见,张伯双眼瞪视着远处的山林,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都扭曲了起来,而原本攥在他手中的那把巨大弯弓,此刻被硬生生折成两段!

“五百多人,五百多人吶!半天的时间竟然全都葬生在这山林中,此仇不报,我张厉誓如此箭!”口中这么说着,张伯“啪”地一下将断弓砸在一旁,转身大步向后走去,那挺拔的背影,竟再无半分苍老之色。

仇恨的刺激,让老人仿佛再次变成了那个霸气冲天,一箭射翻十八个马匪的蓝宇镇第一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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