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占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用拳头捶着脑袋,整个人都崩溃了。
牛壮小心翼翼地问:“我想的话,那个小本子很很很重要?”
熊占魁呻吟:“我的身家性命全在上面。”
牛壮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头笨猪,有板有眼地分析道:“我想的话,假如小本子真真真是耿志勇偷了,他一定会找老板谈谈谈条件。到时候可以将计就计,再再再设一个局……”
熊占魁打断他:“我没耐心等!我要立刻拿回小本子!你找几个人,给我把他抓来!”
牛壮啃啃唧唧的很是为难。他吃过耿志勇的亏,这家伙会武功,像豹子一样生猛,而且已经有了准备,哪能轻易让你抓!
熊占魁可不管这些,命令牛壮一星期内把事情搞定。“事成之后给你10万奖金。不过这次要是再出纰漏,我他妈饶不了你!”
牛壮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接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作为熊占魁的司机兼保镖,他每月拿着一万元高薪,比在精神病院当护士强多了。他不愿失去这个好差事。
牛壮周围有的是亡命徒,只要肯花钱,找帮手很容易,但要想绑架耿志勇就难了。他带人在耿志勇居住的海棠苑小区蹲守了好几天,连耿志勇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期间熊占魁却接到了耿志勇的电话。耿志勇明白告诉他,黑皮小本子在我手里,你想不想要?想要的话咱们坐下来面谈。
“好好好!行行行!你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熊占魁一边装孙子稳住耿志勇,一边严令牛壮赶快行动。可是连耿志勇的人都见不到,怎么抓?眼看一星期的最后一天即将过去,牛壮急得走投无路,都快中风了。
夜幕低垂。小区里遛弯的人渐渐散尽,再这么转悠下去非被保安盯上不可。牛壮垂头丧气,刚要下令撤,忽然看见有人从一栋联体别墅里走出来,仔细一瞅正是耿志勇!
牛壮大喜,悄悄跟了上去。只见耿志勇上了一辆劳斯莱斯,缓缓开出小区。牛壮忙发动自己的商务车,带着几个帮手随后紧跟。
劳斯莱斯开得很从容,不紧不慢的,丝毫不知道后面有尾巴。牛壮想着任务即将完成、10万元奖金在向自己招手,不禁笑歪了嘴。
很快开到了一个偏僻路段,路灯被大树遮挡,光线昏暗,即使被摄像头拍到估计也看不清楚。这是个再理想不过的绑架地点。
牛壮驾车挤靠上去,故意与劳斯莱斯碰擦了一下。两辆车都停下了。耿志勇和牛壮的三个帮手同时下了车,双方发生争执。三个帮手趁耿志勇不备,突然冲上去揪住他,将他一骨碌推入了商务车。
行动进行得如此顺利,让牛壮有些意外。
耿志勇手扒着门框,惊慌地喊:“干嘛?你们要干嘛?”
驾驶座上的牛壮扭头朝他一笑:“我想的话这这这还用问?看看我我我是谁?”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放开我!”耿志勇拼命挣扎。然而寡不敌众,五只手将他死死摁住。
——且慢!三个人应该有六只手才对,怎么少了一只?原来牛壮找来的帮手中有一个是独臂。不过这条独臂的力气比两条胳膊加起来还大。耿志勇的脑袋被摁到了裤裆里,两眼一抹黑,连气都喘不过来,要呼救更不可能了。
牛壮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把那辆劳斯莱斯开进一条岔路的树丛里隐藏起来,然后驾驶商务车回到熊占魁的别墅,把耿志勇关进了地下室。
牛壮以为,这是迄今为止自己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老板会兑现承诺,把10万元奖金发给他。不料熊占魁的反应远非他想象的那样,别说奖金了,连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依旧双眉紧皱,神色凝重。这让牛壮很失落,心想要用时把我当牛,又抽又拽;用完了当我是驴,卸磨杀驴;一旦有错就骂我是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他妈不是东西!
牛壮愤愤不平。他不知道,其实他错怪熊占魁了。熊占魁没提奖金不是要卸磨杀驴,而是因为心事重重没想起来。尽管耿志勇已经抓到,但他是个撞了南墙不回头的人,一旦犯了轴劲,刀刃也敢抓、枪头子也敢咬。黑皮小本子能否拿回来,熊占魁毫无把握。真正的较量还刚开始。这就像是一场赌博,不让对手摸清底牌是取胜的关键。
熊占魁按下心中的焦虑,摆出一副猫逗老鼠的架势,倒背着手一步三摇地来到耿志勇面前。这个又轴又辣、让他寝食难安的家伙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随他摆布。
熊占魁扯了扯耿志勇的领带,笑眯眯道:“老弟你挺不简单啊,一身的顶级名牌,比我还光鲜几分。怎么混的?透露一下,让我也学学。”
耿志勇绷着脸不吭声。
熊占魁朝他脸上喷了一口烟:“不肯说?还保密?行,那就言归正传,谈谈咱俩的事吧。”
“少废话,想干嘛就直说!”
耿志勇态度很强硬,但熊占魁却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恐惧。这是个好兆头。看来只要压力足够大,一个人哪怕他再轴再辣也不得不服软。
熊占魁信心陡增,说话也更有底气:“要我说?不不,还是你先说吧,我是主你是客嘛,应该礼让。”
耿志勇想了想说:“好吧,200万怎么样?”
熊占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200万的确挺诱人的,不过我更想要的还是我的小本子。你要我拿什么作交换?”
耿志勇呆呆地看着熊占魁:“小本子?什么小本子?我不懂你的意思。”
熊占魁摇头:“得了,我没心思跟你逗。只要你把小本子交出来,我决不为难你。我说话算数。”
熊占魁率先摊牌了。可是耿志勇仍一口咬定他根本没见过什么小本子大本子。熊占魁气道:“你在电话里说要跟我面谈,怎么见了面又不谈了?”
耿志勇做茫然状:“什么电话?你我压根就不认识,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妈的!这混蛋还真轴!
熊占魁火往上撞,切齿狞声道:“我警告你姓耿的,我是什么人你清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耿志勇愣在那儿足足2分钟。就在熊占魁认为已经将他拿下的时候,他突然笑起来。
熊占魁拍桌子:“笑什么笑!给我闭嘴!”
耿志勇说:“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你把我当成了耿志勇!”
这种装傻的伎俩也太拙劣了!熊占魁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把你当成耿志勇,你就是耿志勇!”
对方不慌不忙说:“我姓欧,叫欧润堂。我不是耿志勇,你认错人了!”
这一招弄得熊占魁阵脚有点乱。他估计到对手会装傻、会硬扛、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对手竟然连根拔,彻底否认!
熊占魁眼珠子瞪得比壹元硬币还大,朝这个自称不是耿志勇而是欧润堂的家伙上上下下反复打量。这相貌这身材、还有说话的声音,明明就是耿志勇,怎么可能认错?
熊占魁拍拍旁边的牛壮:“你说,他是不是耿志勇?”
牛壮心里却有点犯嘀咕。耿志勇这穷鬼怎么会开上劳斯莱斯这样的顶级车?手上怎会戴着十几万的劳力士表?被抓时的表现又为何那么窝囊?莫非他真不是耿志勇?但如果实话实说,那就等于自打耳光,非但证明自己的确是头笨猪,10万元奖金也泡汤了。牛壮才没那么傻。
牛壮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想的话,他当当当当……”
熊占魁急:“别当当当开无轨电车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我我放不出来!”牛壮比他还急:“我想的话,他当当当然是耿志勇!绝绝绝对是耿志勇!不是才怪!”
“听见没有?不是才怪!”熊占魁把烟头扔在地上,很有气魄地踩了两脚。感觉被他碾灭的不是烟头,而是耿志勇。用一句法律语言来说,这叫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无可抵赖。
但让熊占魁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依旧坚持说他叫欧润堂,不是耿志勇。
熊占魁鼻子都气歪了,甩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咆哮道:“不管你是谁,把小本子给我交出来!”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对方脸上立马多了五条通红的手指印。但他却仍不改口。
“你真的搞错了,我发誓根本没见过什么小本子,让我怎么交?”
真可恶!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别说暴躁易怒的熊占魁,就是脾气好他十倍的人也受不了。
熊占魁暴跳如雷,口水喷了对方一脸:“把我当猴耍!**少来这套!给你一晚上考虑,明早8点前不交出小本子,我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全都剁掉喂狗!”
熊占魁把刀子狠狠插在桌上。这是一把锋利的藏刀,微微颤动的刀身在灯下闪着蓝光,让人不寒而栗。
锋利的藏刀举起,又剁下。每剁下一次,就有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掉在桌上,像切黄瓜一样。
想象那血腥的场景,欧润堂害怕得浑身发抖。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在代人遭罪。被剁手指的应该是耿志勇,而不是他。可他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谁叫他和耿志勇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耳熟能详的话意味着什么,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领会到。曾几何时,他为找到一个酷似自己的替身而庆幸,以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想不到如今礼物突然变成了灾难。他长袖善舞,敢作敢为,一直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天生就是强者。对那些失败了只会哭泣的可怜虫,他万分鄙视。然而一旦失去了命运掌控权,他忽然发现自己和那些可怜虫其实没什么两样。他悲哀、怨恨,又无可奈何。
时间在恐惧中缓慢而无情地溜过。估摸着天很快就要亮了。欧润堂哀叹,只要能全身而退,要我拿出多少钱都行。然而对方要的不是钱,是小本子。天啊!我哪有小本子给他!
这时房门突然响了一下。很轻微的声音在欧润堂听来却如雷贯耳、惊心动魄。看来对方已经等不及要来剁他的手指了。绝望像鹰爪一般蓦然收紧,他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房门悄悄打开。欧润堂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来的并非威胁要剁他手指的人,而是一个风韵约绰、拎着一只小箱子的年轻女子。她掩上门,奔到欧润堂面前含泪叫了声耿哥。
欧润堂莫名其妙:“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年轻女子摸着他肿起的脸颊,哽咽道:“熊占魁把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李春艳!”
欧润堂毕竟不是那种只会哭泣的可怜虫,一旦有机会,他脑子转得比摇奖机彩球还快。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绑匪一伙的,从她痛心的样子来看,她和耿志勇的关系显然不一般。将错就错的话,没准还有一条生路。
欧润堂当机立断,竭力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喃喃问:“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嘲笑我的?”
他演得很成功,对耿志勇那么熟悉的李春艳竟然也被瞒过了,举了举手中的小箱子回答:“当然是来救你的!我和你一块走!”
欧润堂大喜:“快把我放开!桌上有刀!”
李春艳拔起藏刀,打算割断捆绑欧润堂的绳索。不料就在这时,突然咚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了,熊占魁和牛壮出现在门口。欧润堂大吃一惊,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又揪紧了。
李春艳同样吃惊,蜡像般僵立在那儿。
这个戏剧性的场面让熊占魁很受用。他从李春艳手上夺过藏刀,拍拍牛壮的肩膀:“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吧?”
牛壮谄笑,一边点头一边摇晃大拇指。两个相反的动作同时进行有相当的难度,没点功夫还真做不来。不信你试试。
吃了马屁的熊占魁愈发受用,大笑着在欧润堂下巴上拧了一把:“现在你还不承认是耿志勇吗?”
欧润堂欲哭无泪,没话好说。
熊占魁盯着他:“咱们也别兜圈子了,你到底打不打算和我交易?”
欧润堂很无奈:“我真的很想和你交易,可我没有你要的小本子,我根本不是耿志勇。”
熊占魁冷哼一声:“我会认错,牛壮会认错,难道李春艳也会认错?”
欧润堂苦笑:“我知道,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
“你真轴!天底下找不到比你更轴的人了!”
熊占魁说着,突然一把揪住了李春艳的头发。李春艳痛得大叫,小箱子掉在了地上。
熊占魁破口大骂:“你这贱货!想和他一块逃跑是不是?”
李春艳矢口否认。熊占魁朝小箱子狠狠踢了一脚。箱子撞到墙上散开,露出里面的钞票首饰。
“还想赖!这是什么?”熊占魁发疯一般将李春艳甩来甩去:“我落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现在你想出卖我!臭婊子!我饶不了你!”
李春艳惨叫连连。
熊占魁把她扑通甩到墙边,手持藏刀朝欧润堂步步逼近,刀尖碰到了他的鼻子。欧润堂吓得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