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外,楚飞鸿站在一座山头上遥望着王城方向,姜不闻、苏亦欢、任江寒烟雨楼三大高手以及楚飞鸿的长女楚心妍在他身后一字排开,四人身后不远处更有众多的烟雨楼精锐弟子,人数竟然不下千人。
楚飞鸿转身望向四人叹息道:“哎,秋岳峥还没有下山呢,你们怎么就这么兴师动众全都跑了过来!”
姜不闻闻言气道:“你还有脸说,竟然让亦欢和江寒瞒着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了王城还差点被人打成了死狗,我们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今天还独自去救人?”
“切,我刚到王城时明明吩咐了那几个人马上回幽州城,竟然敢不听我话,还偷偷告我的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你还怪上他们了?要不是他们赶去救你恐怕你死在这荒山野岭都没人知道!”
楚飞鸿翻着白眼道:“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说也是烟雨楼的楼主,那么多弟子看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姜不闻冷笑道:“面子?你做过什么能让人给你面子的事情吗?”姜不闻虽然心中还有怒意,不过还是正色问道:“倒是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龙破军一个人打伤你的?”
楚飞鸿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回道:“是啊!”
姜不闻讶然道:“你有《天脉内经》和《冥炎焚煌诀》,出来时还带着南天玄离,就算龙破军有归元境修为也不可能把你伤成这样吧?”
“龙破军的实力确实不比归元境修为的人低。”
“恩?实力?什么意思?”
“他不是秦家的人,却修炼了《天玄御气劲》!”
几人听到楚飞鸿的话都由不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楚飞鸿苦笑摇头道:“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更没有想到龙破军已经修炼大成,所以大意之下才被他所伤。”
“可是,没有玄雷血脉怎么可能练得了《天玄御气劲》?烟雨楼也只有你们楚家人才能修炼得了《冥炎焚煌诀》啊!”
“不是练不了,而是不能练,你们也知道修炼《血书》的后果,但是你们不知道《血书》与《焚玉诀》都出自《冥炎焚煌诀》。《焚玉诀》虽然也属上乘功法,但是因为只是《冥炎焚煌诀》的残缺功法,所以威力不及其十分之一,因为最为玄妙的部分都在《血书》之中,只是常人修炼难免会丧失心智。”
“这……”
虽然《血书》与《焚玉诀》都出自《冥炎焚煌诀》的秘闻只有历代楼主知道,但是楚飞鸿显然不觉得这消息有什么好隐瞒的,竟然就这般直接说了出来。
楚飞鸿又转向王城方向,泠声道:“不过我既然已经清楚了他的底细,下一次他就没有这么容易可以伤得到我了!走吧,去把人接回去。”
楚飞鸿带着大批烟雨楼弟子下山走来,也不遮掩行踪,直接来到了王城城门之前。楚飞鸿这位烟雨楼楼主向来不拘小节,自他上任以来便不再要求烟雨楼弟子遵守哪些繁杂的烟雨楼门规,更不会要求门下弟子穿着烟雨楼传承下来的服饰,只是这一次跟随姜不闻等人前来的烟雨楼弟子不知道是自觉的行为还是被姜不闻要求,都穿上了统一的服饰,少了往日里那般市井之徒的气息,显得颇有气势。
王城城门处的守卫远远望到这仿佛大军压境一般的赶来的烟雨楼弟子,自然紧张万分,通报了城中守军,早有一队人马在城门处摆好阵型,严阵以待。
任江寒见状对楚飞鸿问道:“楼主,看来他们不打算让我们顺利进城了,硬闯的话恐怕就真的成攻打王城了。”
楚飞鸿冷声道:“秦家让普通人修炼完整的《玄天御气劲》已是天理不容,我今天不只要带走左洵,也一定要见到秦洪武问他一问。皇城禁卫军多是入境修为,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官兵,修为应该更低,不要伤了他们,占了城门即可!”
“是!”
在王城的大牢前,一大批死囚被押解出来绑上了囚车,为首的便是周镜山与陆名图,紧随其后的是数位官员以及大批被株连的家属。几十辆囚车连城一道长龙,在城中一番游街之后便被压到了刑场上。
跪在刑场之上,左近良心中一阵恍惚。就在几个月之前自己才刚刚在这里亲手斩了白修的儿子白轩,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也要在这被斩首了。
左近良望向跪在最前方的周镜山将军和自己的老师陆名图,两人在被审讯时就被施加了诸多酷刑,早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就算不在今天被斩首,怕是也在那牢房里撑不住多久了吧。
刑场前早已经围满了王城百姓,要比上一次斩首白轩的时候多出不知多少倍。左近良在那无数百姓的脸上看到了各种各种的表情。有悲愤,有同情,甚至还有嘲笑,似乎在无声地问着他们:明明和我们一样软弱无力,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可以为天下人做主的嘴脸去以卵击石?
左近良想到了儿子左洵问自己的问题:既然好人要被坏人欺负,那我们为什么要做好人?
左近良又想到了楚飞鸿问自己的问题:你就不为你的妻儿想一想吗?
如果在赵天成向自己示好时自己站在他的那一边,如果白修让自己放了他儿子时自己网开一面,如果在幽州城自己借烟雨楼之势就此留在那里,如果自己没有那般坚持着所谓的对与错,没有坚持所谓的忠义,那么自己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是不是就不会连累家人落得这般下场?
左近良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现在真的死到临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畏生死。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慢慢响起:后悔了吗?
左近良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那里跪着自己的妻子和不住哭泣的儿子,还有其他同僚的家眷,还有……还有护卫甘平面现决绝。
左近良心头猛得一颤,如果自己现在后悔了,那么几个月前自己站在这刑场上大声的呼喝又算什么?自己对跪在自己门前的甘平所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如果自己现在否认了自己的人生,那么这个因为自己的几声呼喝就站出来帮自己拦下白修的护卫,这个只因为自己几句自认清高的话语就追随自己的少年的一生又算什么?
左近良重新转回头来,脸上复又平静下来,无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做人无愧无心,为官不负百姓圣王。自己决定了这样的人生,便要接受这样的结局,即使要强装镇定,自己也没有权利否认自己以及被自己影响到的人的人生。
时辰还未到,便有人赶到了刑场向监斩官低声禀报了什么,然后监斩官便立刻站了起来开始大声朗读对刑场上犯人的判决书,而后便下令处斩,引起周围众人一阵喧闹。
“斩!”监斩官抽出令牌便抛了出去,但是刚刚出手便感到一道寒光闪过,令牌又被一支长箭钉回了桌子上,箭尾还在颤抖不已,又听到一声大喝传来:“刀下留人!”
一道身影率先落在刑场之上,又有另外四人紧跟而来,负责护卫押解的众多官兵竟然被仅仅四人练手压制在了刑场下。周围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而后在分开的人群间出现了无数身穿烟雨楼服饰的弟子。
楚飞鸿站在刑场之上看着刑场下围观者脸上的各种神情,心头没来由得一阵怒意,低声喝到:“清场!”
“是,楼主!”苏亦欢闻言应了一声,便跃下了刑场,吩咐烟雨楼弟子驱散刑场下的百姓,自然引起了诸多不满,但是苏亦欢也感觉到了楚飞鸿心中的不快,虽然不至于会让烟雨楼弟子去伤害这些普通百姓,但是手段也不算太客气,所以刑场下的百姓还是慢慢被驱散离去。
楚飞鸿转身面向跪在刑场上的众多刑犯,对为首的二人抱拳道:“在下烟雨楼楼主楚飞鸿,久闻周将军威名与陆先生贤名,心中敬仰不已,不想二位现在遭奸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二位不嫌弃,我可以带二位回幽州城,虽然没有高官厚禄,却也不必再受昏君奸臣所害。”
周镜山与陆名图俱是一脸不解,烟雨楼他们自然都听说过,但是周镜山从来没有与烟雨楼有过往来,陆名图虽然知道左近良被调去过幽州城但是左近良一回来也被抓进了大牢,也从来没有机会听他说起幽州城的经历,自己也是从来接触过烟雨楼的人,所以二人都不知道楚飞鸿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两人给出的回答却是一样的。
周镜山摇头道:“不必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陆名图也同时道:“有劳楚楼主费心了,但是如果我现在逃了反而是坐实了赵天成加给我的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能走!”
楚飞鸿见状也不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后便迈步走到左近良身前蹲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照看好左洵,让他跑了回来,不过你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他回去,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想不想要回幽州城,你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吧!”
左近良听完楚飞鸿的话突然笑了起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觉得当日应该留下来,但是我现在的回答还是一样的!”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没想到楚兄会为了洵儿如此大动干戈,此生能够与楚兄相识实是我三生有幸,愿来生我不在穿官服,与楚兄一起做个江湖中人,得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我不信来生,所以我只想让我在乎的人此生安好,以后左洵和左沂就是我楚飞鸿的儿女,有烟雨楼在就绝不许任何人动他们分毫!”
楚飞鸿说完便站了起来,刚要朝着官员家眷所在的位置走去,便看到大队人马赶到了刑场下,将整个刑场与烟雨楼弟子包围了起来,其中一半人马的装扮竟然是皇城禁卫军,为首两人并排行来,一人是当日在皇城内重伤楚飞鸿的龙破军,另一人竟然还身穿囚服。
左近良看到赶来的人脸色大变,对楚飞鸿道:“楚兄快走,来人是皇城龙卫龙破军和镇西将军杨智儒,所带人马也是皇城禁卫军和杨家军,杨将军与周镜山将军号称王朝双龙将,如果……如果救不了洵儿了话,就不要管他了!”
“双龙将?”楚飞鸿眉头一皱,冷声道:“我现在对“龙”字厌恶不已,我也与那龙破军还有一笔账要算,他来得正好!”
杨智儒带人包围了刑场,驱马上前朗声道:“大胆逆贼楚飞鸿,前几日擅闯皇城,现在又来劫刑场,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
楚飞鸿闻言不由撇嘴道:“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都是一副嘴脸,动不动就让人束手就擒,有本事就自己来抓我啊!”
“烟雨楼当真要举兵谋反吗?”
“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前几天在我幽州城有个孩子走丢了,我来带他回去而已。”
“休要胡言,这里都是犯下通敌叛国的王朝钦犯,哪里有你烟雨楼的人?”
“通敌叛国?”楚飞鸿冷笑道:“我听说你为保忠良不惜从西疆回朝,罢官相挟,也被牵连入狱,本以为是个有几分血性的汉子,现在看来只是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罢了,不知道赵天成为了收买你许给了你多少好处?”
周围官兵中的杨家军听到楚飞鸿对杨智儒的冷嘲热讽群情激愤,想来杨智儒在他们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众人只是对楚飞鸿怒目而视,并无一人出言回讽,纪律严明。
“有没有罪自然有圣王定夺,岂容你妄下评断,我虽然已向圣王请求解甲归田,但是我毕竟受圣王恩泽,现在有尔等乱党扰乱王城,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如果尔等再不束手就擒,就休怪我无情了!”
“哦?那我当真想见识一下威震西疆的杨家军有什么手段了!”
“摆阵!”
杨智儒一声令下,周围的杨家军便开始摆起阵势,不等楚飞鸿细看,杨智儒身旁的龙破军便已经自马上跃了起来朝楚飞鸿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