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天气又闷又热,只有蝉在树上断断续续的鸣叫,无力而烦躁。山上一丝的风都没有,天上压了几片云,却没有要下雨了的迹象,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打在路上,铺了石子的路面似乎也要被晒出几分蒸气来,路边的树影也没有多少能投到路上。路边的林子里面有斑斑驳驳的光点,树叶无力的垂下,看起来倒是比路上凉快很多。
终于,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山中的沉闷,一声紧过一声,更让人焦急。
两匹马,一枣红一墨黑。马上两个少年,一淡青一浅紫。马匹奋蹄,很快就奔了过去,翻过山头,只留下路面上扬起的烟尘。
一个小小的茶棚立在路边。两辆马车停在外面的树荫里,其中都是货车,一共捆了大大小小十来只箱子。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一样的短衫长裤,一样的佩刀。一个把刀抱在怀里,歪坐在货车前面,一个把刀提在手上,背靠在树上,用空出的一只手擦汗。
一会儿,从茶棚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跟外面两个拿一样的刀,穿一样吗的衣服,只是上身的短衫已经敞开,不停的拿衣角扇风。另一个应该是个小头目,腰间的刀看起来好很多。
然后先前的两个被换了下来,进去喝茶小息。
“赵头儿,你说老板是怎么想的?不是说这狼头山上的山贼很猖狂吗?怎么还这么大胆从这条路走呢?要出了事算谁的呀?”
“这批货要的急,走柳州要多耽误五六天。山贼而已,又不是没遇上过,再说了,徐家大公子不是在剿匪吗我们多加小心就是。”被唤作“赵头儿”的人绕着马车仔细往四周看了一圈,在对着茶棚的地方停下。
“也是,听说已经抓了好些人了。”
是啊,徐家大公子带了人来剿匪,这里安全多了。赵头儿抬头望望天,又看着茶棚皱了皱眉头。
狼头山上一直有山贼,但以前都只是些散兵,没什么本事,还经常为争抢地盘斗来斗去。半年前,这些山贼突然合做一伙,好像是被什么人收服了,变的猖狂起来,只要是看起来有钱的有赚头的,从这里过都会被抢,抢钱抢货也抢女人。狼头山范围广,只有一条官道,进了狼头山就提心吊胆,那些山贼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山贼抢到的多了,心情好了,抢了东西走人,心情不好了,就拿人当靶子练拳脚甚至练刀。慢慢的没多少人敢从这里走了。
官府的人也上山围剿过几次,可那山贼狡猾的很,每次以为找到藏身之处的时候都会扑空,连跟头发都没剿到。一个月前,官府的人终于找到柳州徐家庄,请武林盟主出面帮忙剿灭匪贼。盟主徐明优派徐家大公子来前来协助。听说山贼的窝头被连挑了四处,手下的被抓了一二十个,死的更多。这才消停一点。
只是,上次从这里过的时候有这个茶棚吗?
两匹马奔过来,在茶棚前停下。两个少年下了马,浅紫色衣服的少年看了看茶棚,又看了看马车,对赵头儿笑着点点头,淡青色衣服的少年也跟着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两人把马牵到路边,拴在树上,拿了个小小的包裹进了茶棚。
赵头儿点头还礼,仔细的看过两人。
那两个少年样貌平凡,衣着样式简单,布料却是很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穿浅紫色衣服的少年眼神清澈,平静无波。淡青色衣服的应该是个女子,耳垂上扎了耳洞,喉节应该是假的,眼神有些许羞涩和好奇。这两人都易容过。
两人在茶棚里一张空桌旁坐下,要了茶。
两间木屋,一间是厨房,外面用木板搭了棚子,摆了四张桌子,向阳的那面用布帘木板挡了。另外的两张桌子上,一桌三个,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佩刀,或松散着衣襟,或直接敞开,喝茶,吃自带的干粮,抱怨天热,抱怨工钱少,见有人进来都抬头看了看,才继续喝茶。
“老板,这里离县城还有多远啊?”浅紫色衣服的少年放下茶杯问。
“不远了,客官是骑马的吧两个时辰就能到。”
“哦,多谢老板。”
“您客气了。两位客官从外地来的吧?”
“嗯。”
“客官您慢用,要什么尽管吩咐。”
淡青色衣服的人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汗,高兴的对浅紫色衣服的人说:“二哥,很快就能见到大哥了。不知道,县城里什么样,好不好玩。”声音清脆甜软,像清早的鸟叫。
浅紫色衣服的少年看他一眼,说:“到了县城你还是老实点吧,大哥有是要忙,我们帮不上忙就不要添乱。若不是山贼剿的差不多了,爹爹也不会同意我们来。”
“知道知道。大哥忙,所以二哥要陪我好好逛逛。”淡青色衣服的人眨着大眼睛笑的很狗腿。
浅紫色衣服的少年宠溺的笑了:“好。不过一个县城,估计没多少逛的。”
淡青色衣服的人一脸小女儿的娇嗔之态:“那也比总是呆在家里好。”
没错了,这两人便是徐敖雪徐梅香兄妹两个了。徐敖生来狼头山剿匪,徐敖雪把徐子非丢给他,说是让他多见见市面,也给徐家多出点力。前几天接到消息说山贼快抓完了,徐梅香在家里憋的久了,想出来玩,央着徐敖雪求了徐明优就出来了。本来还要带几个人的,徐梅香嫌麻烦,就草草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易了容,换了男装,拉了徐敖雪上马就走。
徐敖雪连连摇头,这丫头开始长个儿了,都快赶上自己了,哥哥教的拳脚功夫没学的怎么样,但也没落下,还学了易容术。哥哥既然说山贼抓的差不多了,那应该没什么事了。出来三天了,哥哥也该知道了,应该会派人来接。这些年可把梅梅憋着了,到底不是安安分分待字闺中的心性,如果不是爹爹发了话,估计还真要学剑呢。哥哥出门办事,梅梅跟不了,就缠着要礼物。这次难得出来一趟,明天就陪她好好逛一逛吧。
厨房里飘出来一阵香味,不像是菜香,倒象是花香。
徐敖雪正在奇怪,突然“砰”的一声,旁边桌子上有人摔了茶杯。
“大家小心!”摔碗的人说完想站起来,却摔到了地上。身边的人个个都软到一边,茶杯干粮还有佩刀掉了一地。
外面的赵头儿见势不对,立即拔刀,却有短箭从林子里射来,连忙反手挑开。另一个动作稍慢,已经中了一箭,无力的倒在一边,“赵头儿,有麻药!”
“二哥哥......”徐梅香想伸手拉徐敖雪的衣角,却发现浑身无力,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梅梅,怎么了?”徐敖雪连忙扶住徐梅香,揽到怀里,抬手给她擦汗,结果自己也往后倒去,只得抱住徐梅香后背着地,还好凳子不是很高。徐敖雪看了看四周,凑到徐梅香耳边说了及句。徐梅香轻轻“嗯”了一声。
茶棚倒下的人开始叫骂,茶棚外赵头儿已经被十几个人围住,很快就被绑了进来,还喂了药。
茶棚老板走到另一间房门前,恭恭敬敬的说:“老大,都制住了。”
房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一条恐怖的刀疤,看了看地上的几人,问:“车上是什么?”嗓门很大,声音却很暗哑。
“老大,车上有八箱布匹,两箱茶叶,还有一箱衣服。”
刀疤脸一听有些不耐烦,指着地上的那几个护卫说:“这几个,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了,打晕了扔远点。这两个带回去。”后一句是指着徐敖雪两个说的。
徐敖雪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脸上陪笑说:“这位大侠,我腰上钱袋里有十几两银子,是小的孝敬几位大侠的。小的现在没力气,就不去大侠府上打扰了。”
旁边的那些个护卫已经被打晕开始往外搬了。徐敖雪的钱袋被人递到刀疤脸手上,刀疤脸掂了掂,又看了看徐敖雪两人,笑了笑,恐怖的脸变的狰狞,“看你们两个衣料不错,听你们说话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哥在县城有事,是吧,叫什么名啊?我好给你们大哥送个口信。大侠我最近手头紧的很,跟你们大哥借点钱用。”
绑架啊,这素赤果果滴绑架啊!
徐敖雪听的心惊,面上却没露出一分害怕,笑着说:“大侠,不如您让我弟弟去送信吧,还不用您的人进城,万一被官府的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徐梅香在徐敖雪怀里微微发抖,徐敖雪暗暗捏了捏徐梅香的手。
刀疤脸哈哈大笑:“你倒是胆子挺大,还想护着你弟弟,好样的,老子喜欢!就让你弟弟去报信,让他明日午时送五千两现银到这个茶棚来。”挥挥手,让人解了他俩的药性。
“老大,这......”茶棚老板开口想阻止,却被刀疤脸打断,“怕什么!小子你听好,叫你大哥明天送钱来。明天若是不送或是送晚了,老子砍他一根手指送到县城守门那儿,让他后天送八千两来。若是后天还不送,老子就砍了他脑袋挂在城门口。”
徐梅香吓的哭了,拉着徐敖雪的手,只会喊“二哥哥”。
徐敖雪拍着徐梅香的肩膀,给她擦眼泪:“三弟不怕,给大哥好好说清楚,他一定会送钱来的,啊,不怕不怕。”回头又对刀疤脸笑道,“刚才茶棚老板说从这里骑马到县城要两个时辰,若是走路怕是到县城就关城门了。五千两不是小数目,还请大侠给我弟弟一匹马,也好早点找到我大哥,早点筹钱。”
刀疤脸笑的更开怀,仿佛五千两现银已经摆在眼前了,“把马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