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喀尔,阴沉的会议室里,几个模糊的人影坐在阴暗之中。
位于上首位置的人影略显佝偻,只是默不作声的盯着坐在其他位置的人们。他的左手边,显然是一名中年男子,此时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烟,却不说一句话,让房间里充满了乌烟瘴气。中年男子的右边,是一名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军官。也许是因为不久前自己刚刚被人披上了将军的军服,过于快速的升迁,让这名军官感觉到了一丝不愉悦,仿佛有种替罪羊的感觉。当然,这一切还不算什么,这要比他右手边的那位略微有些干瘦中年人要来的好一些,从他那喋喋不休的报告之中,很难听到什么实质性或者鼓舞性的词汇,通篇的悲观与失败让人感觉到极大的不悦。所以,当已经持续了将近1个小时的报告仍旧在传达着无尽的阴暗能量时,老人左手边的那名年轻人轻声但却严厉的说道:”够了,议长。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你下一步的计划和执行方案是什么,这才是我们关注的。”
被称作”议长”的中年男子名叫克里斯塔夫,原本只是一名地球派议员,但政变爆发后,原本的众多议员由于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且大量逃离了达喀尔,只剩下了比如克里斯塔夫这样货色。出于无奈,同样也是为了尽快撑起一个台面,政变派首脑将克里斯塔夫扶上了议长的职位。但或许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傀儡,又或者是惧怕未来政变派倒台后自己遭到清算,克里斯塔夫在议长的位置上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略微有些消极怠工。这是让政变派首脑头疼不已的事情——一个自己扶植上去的台面人物,现在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赶下台去,是扇自己的耳光,而如果继续让他在台上待着,又是对自己的一种蔑视。要知道,从发动政变开始直到现在,虽然己方的部队在宇宙中一路凯歌高奏,顺利的解决了一干反对己方的宇宙舰队。在地面上,广大的北美大陆和亚洲地区,都成为了自己的实际控制范围。
但随着事件的不断发酵,局势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首先东亚的传统大国中国,其对于政变派政府的态度开始日趋强硬,而其信号,即是暗地里对于位于非洲和西伯利亚地区原联邦军游击队进行资助。而另外一个经济强国日本的态度也在逐步软化,向着让人担心的方向在发展着。如此,一旦东亚的缺口被打开,那么就意味着政变派在亚洲大陆上的这种微妙平衡随时会被打破。
而南美大陆当前的状况同样令人堪忧。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作战,但游击队如同跗骨之蛆的不断骚扰,加上当地民主派人士主导的反战游行和示威,也使得政变派对于当地的局势的控制能力大为下降。最近一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失败就说明了这一点。而且,随着南美局势的逐步糜烂,北美大陆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同时,非洲方面游击队也会趁势同南美地区的联邦军合流,到时候,局势将陷入更加难以控制的境地。
“说说吧,诸位。”老人较之前更显苍老的声音在阴暗的会议厅内响起,”现在我们的处境很不妙啊。”
“确实如此呢,阁下。”穿着军装的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轻微的蔑视。
“那尤里亚诺夫中将,你们军队方面能拿出什么解决办法吗?”老人的反击同样犀利。
“现阶段我们只能尽力维持各地的治安。虽然议会给予了我们可以去进行镇压叛乱的权利,但总不可能让士兵们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开枪吧。更何况他们也并没有太多的过激行为,最多也就是进行抗议示威和游行,而且大多数都是走的合法程序,我们就更没有任何理由去进行‘过激的行为’了。”被称为尤里亚诺夫的男子对于自己当前的处境极度不满意,特别是议会所下达的那些所谓”法令”,简直让人无法忍受——限制民众的人身自由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对对方的行动也加以限制,这是让自小就接受传统民主教育熏陶的尤里亚诺夫无法接受。更何况那些更加疯狂的要求,甚至尽然允许在所谓的”危险关头”向示威人群开枪射击。且不说这样做是否合适,光是这些命令就让自小就受到正统联邦地球圈教育,标榜为人民保护者的青年军人们无法接受。所以,可以说尤里亚诺夫当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推行政变派议会的命令。而他自己本身,也是对于这些命令极度反感的。这就造成了令无法行的尴尬局面。
“这么说来,中将阁下是不打算执行议会的命令咯。”青年男子在微弱的灯光下,一双蓝色的眸子散发出令人不快的感觉,是菲尔德。
“不,准确点说,是士兵们对于这些命令十分的反感。”尤里亚诺夫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有着一双蓝色眼睛的男子的厉害。
“好吧。”菲尔德没有同尤里亚诺夫纠缠下去,”议长阁下,我建议请尤里亚诺夫中将前往东亚参与和谈。以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这…这…这恐怕不妥吧。”显然,以为自己已经听出了菲尔德潜台词的克利斯塔夫在进行着自己的反抗。
“这没什么不妥,议长阁下。”菲尔德忘了沉默着的老人,又顺势扫视了整个会场,”目前东亚两个传统大国目前正处在不稳定状态。如果尤里亚诺夫中将能够前往进行调解,这无疑对于我们而言是一种最好的示好表现。至少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整个紧张的局势。而且,借此机会,我相信以中将的才能,完全可以通过这一次的和谈探知对方的虚实吧。这样,就算最后谈崩了,我们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动手解决危机,避免多线作战导致的战力、补给和维护等诸多方面的不足。”
“嗯,这样说来,倒也是很好的。”克利斯塔夫看了一眼还在回味菲尔德话语的尤里亚诺夫,既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那就没必要去驳这些大佬的面子。
“我也觉得这样很不错。”老人打破沉默,表达了自己对于菲尔德的支持。
“既然如此,我服从议会的安排。”尤里亚诺夫觉得自己此行既然不用去面对镇压的命运,这总是件好事儿。
“那么,中将阁下,我们将会在最快的时间内为您的行程做好安排。”菲尔德露出一个令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微笑,便建议临时性休会。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意味着在场的老人和菲尔德以外的人都休会了,而他们二人不会。于是,知趣的众人陆续离开了房间。
等到走廊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守候在门口的警卫略略有些不安的再次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在门关上的最后,老人那张略微令人有些恐惧的面庞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长时间的沉默,换做他人,恐怕已经在这份压抑之中夺路而逃。
但老者和菲尔德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压抑。相反,两人似乎是在享受一般,都默契的保持这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些怪兽放出来?”依旧是老者打破了沉默,显然他对于菲尔德的表现并不算满意。
“货物已经在它们自己的路上了。等我们的好朋友们收到节日礼物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大吃一惊吧。”菲尔德的面容在那种略带戏谑的笑容下,略显扭曲。
“希望如此。”老人略微停顿了一下,”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
“我也希望有更好的方法,但说老实话,阁下,”菲尔德的眼光中闪烁出的,是一种渗人心神的蓝色,”我一点都不寄希望于我们的这些所谓‘盟友’。他们要么是屈从于实力,要么就是一群本就毫无主见的苍蝇,只是哪里给出的垃圾更多,他们就去迎合那一边罢了。既然我们的尤里亚诺夫先生不大乐意同我们合作,把他留下来,就是对未来的我们不负责任,也是对地球的未来不负责任。所以我觉得,除掉他势在必行。”
“我的意思是,难道你不能用更好的方法吗?”老者对于菲尔德的威逼毫无感觉,”他如果就这么简单的死在了路上,只要同今天的事情稍稍微联系到一起,我们会有洗脱的机会?”
“所以我并没有简单想要只是送中将先生退场,那将是多么的悲哀啊。”菲尔德的笑容更加扭曲了。
会场里一片死寂。
“你已经疯了。”老者用一种严厉的眼神望向了菲尔德。
“难道您对现在的局势满意?”菲尔德没有退缩,同样望向了老者。
老者一阵沉默。
“不要搞砸了。”老者用一种不容失败的眼神再一次凝视着菲尔德。
“如您所愿。”菲尔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转身想要离开这略微压抑的空间。
“不要再让我替你收拾残局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者冲着菲尔德的背影说道,菲尔德只是向老人挥了挥手,义无反顾的推开大门,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