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山行因左眼受创而昏迷不醒,实际上,却是翠山行内心深处自己不愿意醒来。而在另一边的异度魔界,伏婴师端坐在咒台边,看着咒台上黑色的纸人,几根蜡烛微微闪动,黑色纸人仿佛有生命一般站立起来,轻轻一跃,落在地上,一道光芒闪过,一道俊美的人影出现在伏婴师的面前。
一双眸,两种色彩,金色的目光中,透露的是慈悲之心,红色目光中,却是另一种极端,毁灭之源!
“伏婴师见过阁下。”伏婴师起身,恭敬揖礼。
“伏婴师,你的胆子可够大的!”
“赫赫,伏婴师所做一切皆是按照阁下与魔皇的协议。而今,阁下如此震怒,倒是让伏婴师不解。”
“聪明如你,真的不明白我怒气何来吗?”
“赫赫,阁下太看得起我伏婴师了。”
“何必谦虚!你在翠山行身上所做之手脚,连我也是自叹不如!”靖孤穹微眯着一双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伏婴师心知此人能为不弱于魔皇,太过激怒他,损失的也是魔界的利益!将心计动用在他的身上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微微一笑,“伏婴师所为,也是为了阁下。就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听伏婴师解释原由?”
“讲!”
伏婴师伸手一引,请他坐下,又为他斟了一杯水酒,而后才缓缓地解释道:“翠山行体内灵魂乃是异界之魂,所以他的本命星模糊不清,想要通过他的本命星来探知他的过去未来,是不可能的事,就连他在此地的命运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外人无法干预与推测。一旦有所牵连,不仅会影响到他今后的命数,就连他身边之人,也会因为他而使命数有所改变。伏婴师只不过是帮他更好地融入到这个世界中罢了。”
“所以,你就在他的灵魂上动了手脚?”似乎对于伏婴师的解释不甚满意,靖孤穹脸上的怒意一分也未曾消散。
“赫赫,我只是让他更加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而已。”
“那么,他至今未醒,又是为何?”
“天在修正这一异数。”伏婴师脸上笑意未明地说道。
“修正?”
“正是,不该存留的就该消去。”
“嗯——”
“如此一来,翠山行的选择才有绝对的公正性,不是吗?”见靖孤穹沉思,伏婴师继续道。
“空白的记忆,就像一张白纸,重新绘制是吗?”
“正是。阁下与魔皇之间的协定不就是翠山行的选择吗?空白如纸的记忆,才能让他更好地看清世上的一切,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公平的。”
“最好是如你所说这般,否则——!”
“自然,这点伏婴师可以向阁下保证。至此以后,魔界会销声匿迹一段时日,直到翠山行做下选择。”
“喔?魔界当真甘心隐蔽?”
“赫赫,魔界从不打没把握的战,更何况,魔界内部还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伏婴师衣袖掩面,轻笑道。
“嗯——今日之言,我记下了。告辞!”靖孤穹自然也明白过往的记忆对翠山行而言是一种负担,既然伏婴师将其消除,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靖孤穹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没有伏婴师这一举动,靖孤穹自己本身也有意封住翠山行的记忆。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黑色纸人,伏婴师脸上笑意更胜。伏婴师确实是除去了翠山行过往的记忆,但同时,也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等种子破芽而出之后,会有怎样的局面,伏婴师相当期待。
昏迷了数日了翠山行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的双眼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世界,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翠山行的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此地是何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掀开被褥,起身,鞋未穿,衣物也未换,穿着单薄的里衣,关着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入眼的景色虽美,脑海中却没有一丝关于此地的任何信息,他不解,为何自己会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自己从何处来?又该到何处去?
暖风吹起他的发丝,飞乱的发丝迷了他的眼,更乱了他的心。
“咦?翠师兄,你醒啦?”一身青衣的道童,在见到翠山行的时候,脸上没有见到他醒来的欣喜,反而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毕竟前段时日,翠山行的所作所为,他们还是记忆犹新,虽然宗主一而再地告知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被人控制也无法减弱对他的畏惧。
翠山行不认识他,见他叫唤自己,心下更是疑惑,“你是?”
“我是负责照顾翠师兄的明月,翠师兄既然醒了,明月也该告知留在月华之乡的长老。”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跑开。
翠山行虽然记忆全失,整个人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一点的心机,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明月脸上的神情,没有了记忆,但一些本能还是存在的。低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在脸上头下一片阴影,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月要害怕自己?
月华之乡,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地名,这里叫做月华之乡吗?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翠山行!”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翠山行的沉思,翠山行抬眸看向来人,这一次,翠山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那是一种厌恶,一种恨不得你消失的厌恶!
“……你是?”翠山行不认得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厌恶自己,因此说出的话语带着一丝疑问的迟疑。
“嗯——?”来看他的人正是步微霜,原本步微霜见他个性温和,待人处事也谦卑知礼,对他原本有几分好感,但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步微霜对他只剩下厌恶!虽然不待见到他,但翠山行身上的变化,他还是看的出来的,“你不认识我?那么宗主呢?苍呢?金鎏影呢?赭杉军呢?”步微霜没问一个名字,翠山行都一脸困惑地摇头,“翠山行呢?”
“这是我的名字。”翠山行不解他为何要问自己的名字。
“哈,你还真行,谁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真是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假装失忆!”步微霜言语中毫不掩藏自己的讽刺之意。
“那请问你叫什么?”翠山行没有听出步微霜话中的嘲讽之意,他只是略微感觉对方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步微霜!”步微霜冷眼打量了一下翠山行现在的摸样,“三长老要见你,你该不会打算就这样去见三长老吧?”
翠山行打量了一下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
“哼!明月!还不来帮你翠师兄整装梳洗!”
“是!”原本躲在远处观看的明月听到步微霜喊他的名字,急急忙忙地上前,待翠山行进屋梳洗。
大厅里,三长老清音正与月华之乡的长老交谈。当步微霜带着翠山行进入的时候,两人皆看出了翠山行身上的变化。
“翠山行,你可还记得你先前的作为?”清音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清秀的少年,那双眼,宛如初生婴儿般的纯然,就算他的心性再如何的干净,那双眼的神情也不该像婴孩那般无邪纯然。
翠山行没有说话,无言地摇摇头。且不说他对先前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就连他自己的过往,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皆是一片空白。
“三长老,翠师弟似乎失忆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切都记得了。”步微霜刻意将名字二字说的很重,一个失忆的人这么可能还会记得自己的名字?步微霜一直都觉得翠山行这是为了逃避自己先前所犯下的错,故意如此的。
“翠山行,你当真失忆了吗?”清音看着翠山行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翠山行对于过往一切皆是一片空白,这是真的!”翠山行心中焦急地说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得自己的名字?
实际上,伏婴师的确是消除了他所有的记忆,包括他自己的名字,只是,伏婴师在怎么算无遗漏,也忘了在翠山行的体内还有一个沉睡的意识,正是这个意识让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清音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知道他并没有撒谎,只是他这么一失忆,很多事情都要另外安排了。“我相信你说的话。步微霜,传信回本宗,问问宗主,这事要如何处理。”
“是。”步微霜虽然很不情愿,但长老发话了他就算心中再不满也要去做,冷冷地看了眼翠山行,转身离去。
“翠山行,在消息传来之前,你就暂时留在自己的房内,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离开房门一步,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是。”翠山行满心疑惑地跟着明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很想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步微霜对自己的态度冷淡,其他人见到自己不是视若无睹,就是有些畏惧地避开自己。可当他询问明月的时候,明月却总是借故转移话题,再不然就是借口自己有事,转身离开。
入夜,翠山行趴在窗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群星。这最熟悉的黑夜,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异常的陌生。内心深处,有一股情感,似乎一点也不喜欢黑夜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