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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樱子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我有点莫名其妙——尽管心里也有点模糊的的知觉,但更多的还是不理解,不愉快。她始终没给我开门,我当然也不会隔着门高喊:“别生气啦,她只是一个革命党,才认识的......“。呃,我觉得这些小女孩都有点神经质,唉,搞不明白。

自此后,珍妮就常常来家里,她很随便,坐下来就吃,没吃的就自己去做。仿佛是她家一样——不过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家,她是一个人类,以前的家在西部荒野,那里被部落骚扰的很严重。她父母都被部落杀死了,孤苦宁丁一个人,就进城谋生,后来被发展成了二月党人——这就是她们那个党的真正名字,早先好象是在二月间暴动过一次,但失败了,后来就以二月做了党的名字。

这个党被联盟国家安全处,及警卫处,及任何一支联盟机构打压的很利害,抓到就流放,甚至直接在广场砍去首级。所以她们都很秘密,比那个秘密警察机构(国安处)还秘密,这也说明她们没什么势力,所以要躲躲藏藏,我觉得她蛮可怜的——尽管我对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喜欢,但有我表姐在前头,也就比较容易接受。

她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生活来源甚是奇特,主要是这么几类。一是靠时不时的抢劫富有的商人,二是靠抢联盟运输队,但这不常发生,联盟的运输队现在戒备很森严,还有就是去教堂领圣餐,照她自己的说法,就是不吃白不吃,教堂的东西哪来的,不都是老百姓的?我对这点表示了不同看法,教堂的东西应该是女王给的吧?她总是嗤之以鼻,说我是个小孩,没见过世面——简言之,就是懂的很少。

村里人现在都不太管事,况且他们也认为我到了该找女朋友的年纪,珍妮被他们理所当然的认做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法子解释,我觉得自己尽管不会加入她们,但也没可耻到会去告发她。樱子和我的关系现在很糟糕,她都给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进不了她家,她在路上不理我,任你说下大天来,她都只是一句冷冷的话:“编完了没有?我要回家了......“。我的天,这些固执的女兽人;

我很奇怪哪里会有这么大的仇恨?我觉得珍妮不是个坏孩子,她尽管有点一相情愿,异想天开,或者说迷途羔羊——她自己一定不会承认这点。但她说的并非完全无理。樱子为什么不给自己,或者说给珍妮一个机会呢?我们完全可以友好相处,就象当初和长得难看一样。呃,这种糟糕的敌视给了彼此一个永无机会弥补的遗憾。

樱子终于被部落提出要交换了,一起要换的还有安娜阿姨——正是此时,我们才知道,安娜阿姨已经于二个月前(入狱不久)死在某一个秘密监狱里了,尸骨无存,我们只领到二块骨头。是大腿上的,看上去很白,我们也说不清是不是安娜阿姨的,但交接的那一面一口咬定就是它们,那二个警卫穿的衣服很怪,颜色更深,没有军衔,只有领口有二个不起眼的标记,看上去就象谷穗。他们没有给任何解释,仿佛死了就死了,多说无益。

樱子哭的直接昏死过去,我还略撑的住。我在那一瞬间猛地想起小桂子说的:“无聊的生活......”这句话。当时我想,生活哪里是无聊的,它根本就是残酷的——樱子连着三天昏昏沉沉,很不吃东西,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着了。我怎么劝也无济于事。事实上,她现在允许我进她的家门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我都不敢奢望自己对她还有什么影响力,她有时清醒了,怔怔的看一下我,又哭了。我没有话劝她,我觉得这叫什么事呐?这简直不成事,哦,抓出去一个人,回来时成了二块骨头。

部落用来交换樱子和安娜阿姨的是二个骑士中尉,已经是军长级别的将官了,部落应该很看重樱子和安娜阿姨。后来知道,部落对安娜阿姨的死很愤怒,打折了一个俘虏的双腿作为回应,但这已经于事无补了——樱子在床上躺了三天,又顽强的站起来了,她开始吃东西,整理自己的物品,和我说笑话。我觉得她变的真快,但这里似乎有些我不明白的事情发生。

在走的前一个晚上,樱子来找我。她已经很久不来了,我问她,做什么?她笑说,来看看你,今晚月亮不错,出去走走,我让她回家穿衣服,现在一天冷似一天,夜里雾上来,冷得脚都会麻。她摇了摇她的毯子说,我有这个。那我去拿件衣服,她说嗯,我在村口等你。

我们一起走在去小树林的路上,她忽然笑着说:“还记得咱姐那晚上表演隐身不?就是这了,当时可吓死我了......"。

我没接话,只应了一声,珍妮说灰谷的情况很糟,我现在开始信她的更多些了。樱子问我:”想起咱姐啦?“。

”唔?嗯,珍妮说灰谷迟早要沦陷......“。

樱子忽地伸手拉住我,我觉得她的手心滚烫:“阿水,你晓得长得难看,走的那个晚上来找我说什么不?”。

“.....不晓得,你和他都没和我说起过......“。

樱子想说什么,但终于又没说,她放了我的手,问说:“你真的喜欢那个珍妮吗?”。

“啊?喜欢?没想过,我们就是街上碰到的,警卫抓她,我掩护了她一次,就认识了,但你死活不信.....“。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现在我信啦!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开始和樱子说起珍妮,我开始觉得她们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我现在也怀疑联盟真的隐瞒了灰谷的真实情况,但又没法打听。樱子仔细的听完说:“阿水,我觉得,你应该远离珍妮,她会有危险......“。

”樱子,老实说,我现在觉得,老百姓都危险.....“。

”村子里这么多人,其实都是些善良本份的老实人,可他们得到了什么了呢?你看看鲁瑟兰,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啦.....“。

樱子黯然。

”现在你又要走了,我们还会......再见吗?“。

........

“要活着.......要等.....“。

这是实话,我们都被这不容回避的真实震撼了,许久没说话。

月亮上来了,林子里被照得铺了一层银白,气氛似乎很悲凉。我说:“你一定要去那边吗?”。

“嗯,我的一切都被联盟毁了”,樱子说着又看了我一眼:“我要去那边重新活一次啦.....“。

“唔,也好,也许换个环境真的可以让人再活一遍......那你就太划算了,过了二辈子.......“。

樱子瞥了我一眼,啐道:“你可真是水老二"。

“这可是撕心裂肺的痛......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夜里寒气上来了,冻得我们直跺脚,我说咱回去了吧!这太冷了,樱子点点头。我们走出小树林,我一直送樱子回到家,她拉开家门,站着想了一想,又转头对我笑说:“长得难看,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你信不?”。

“啊?什么?.....“。

樱子忽地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笑说:“我骗你的,回家吧!.....“。她对我微笑了一下,进去了,我楞着正想说什么,她已经哐地关上了门。我傻傻地站在那里;

那天晚上我在樱子家的门口坐了很久,直到冻的流鼻涕才回家睡觉。

第二天村子里没有人来送樱子,因为这种事情大家也不太理解——人们也普遍不同情安娜阿姨,认为她是个自作自受的下贱女人,“她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部落那么丑,又很脏,她怎么受得了?”......,“难怪她那么喜欢喝酒......“,呃,我就不要再复述人们的议论了。这些词语很丑陋,很丢脸,我听不下去。

联盟派了一辆车来村子里接樱子,她要先坐船去到黑海岸,然后去灰谷。部落会在边界接她,她们要再走几天,才能去到兽人的故乡,奥格瑞玛。我只能送她到鲁瑟兰渡口,因为联盟警卫不允许送行,对这种叛逆的行为,联盟总是很严厉。如果樱子她父亲没有提出用高级军官交换她们母女的话,她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去诅咒之地服苦役。而且诅咒之地极度荒凉,劳动强度又很大,去了就难回来。

那辆车的车轮干涩了,走起来就吱吱呀呀的怪叫,我慢慢的走在车后面。那几个警卫正在低声说笑,他们说的好象是昨晚赌博的输赢,几个人说的兴高采烈。我没法注意听,我的心里乱极了——樱子这一去十有八九是不会再见面的了,那边到底是个啥模样呢?我们真的从此要天各一方,咫尺天涯了吗?.......这里正出神,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喊我道:“嘿,水老二,你去哪呢”。我抬头一看,奶奶的,是珍妮,她穿了一件白上衣,下面穿着深色的套裙,看上去蛮舒服的。我对她比了个让她先走的手势,她瞅了一眼那几个警卫,对我比手势,她先回家了,我点点头。

樱子听见我说话,从车里伸头出来,正和擦肩而过的珍妮凑了个脸对脸。二个人不免有点尴尬,都招呼道:“嗨”,珍妮张嘴还想说句什么,车已经过去了。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在外面摇了摇,我和珍妮交换了一个眼色,快步跟上豹车。那几个警卫看了珍妮一眼,嘻嘻哈哈的笑说:“嘿,这小妞不错哈......”。“嗯,好象是人类哎,正是花季少女呢.....“。几个人说笑着跟在车后面,我满肚子火气,又没法发作,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森林里,树叶已经掉光了,树林看上去就是一副肃杀,所有树的枝干都沉默的刺向天空,我呼一口气,就象吐出一口烟。听说奥格瑞玛冬天不下雪,不晓得真的假的......。

所有的人都走了,姐,长的难看,老约翰,小丁当,丹尼叔叔,现在樱子也要走了,这倒底是招谁惹谁了?老天爷看我过的太舒服了?所以用这法子来罚我?我仰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是铅色的,厚重的云层似乎很矮,压的很低,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想,奶奶的,又要下雪了。

樱子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看看我,故作轻松的说:“嘿,冷不冷?车里可暖和了,你上来不?”,我看了看那几个警卫,说:“算了,又不远,呆会我回来的时候,跑几步,就暖和了”。”唔,也好“。她伸出手来递给我说:“这个.....给你了“。

我一看,是安娜阿姨戴过的一个金色坠子,上面印着一个男性兽人的侧像。这礼物太贵重了,安娜阿姨只戴过几次,我结结巴巴的拒绝了,樱子笑说:“嘿,呆子,给你就拿着,说不定哪天你来部落看我呢?凭这我就知道你来了.......”。

“快啊,我一直这样伸着手不累么?......“。

我犹豫的伸手接过,有个警卫听见我们说话,回头来看,我忙它紧紧捏在掌中,它还是热的,带着樱子的体温——就装做随意的说道:“我家里的钥匙怎么你拿着.....嘿,怪了.....“,樱子对我展颜一笑,回到车里去了。那个警卫盯着我看了一会,也转身过去了。

我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上来,这些家伙呆会不要搜我身吧?这里大树很多,我用树挡住了视线,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坠子放进去,又把土踩紧,拍拍手,继续跟上。

鲁瑟兰的渡口只连接黑海岸,以前这里甚是安静,但现在城里人多了,这里也人喊马嘶的。我们没有在公共渡口上船,去了军队专用渡口,我只能走到这里,警卫不准我继续过去。樱子跳下车来,伸出双手和我拥抱,我有点不习惯,小心的拥着她。但她紧紧的抱着我,笑说:“阿水,我们这次是真的要永别了......“。

我的眼泪猛地涌出来了,我觉得一种成块的东西在胸中猛然迸裂了。

“替我和咱姐说,谢谢,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们的.......“。

“唔.....“。

“每年的春天,我会在十字路口等你......“。

........

樱子把我推开,仔细的看了看我,又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她脸上在笑,但是眼里却流着眼泪,我们泪眼相望的互相看着。那几个警卫打趣说:”嘿,看这难分难舍的劲......“。樱子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说:“回去吧!我走了”。她说完就转身走过小桥,上船去了,这次再也没有回头,她和船上一个军官说了几句什么话,就进船舱去了。过了一会,那船解了缆,敲了敲船上的一座大钟,就慢慢地离岸了。

我一直在等着她能再出来,但她没有,我就这样一直傻傻的看着那船走远,变小,最终什么也没有了。

我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发呆——一个警卫走过来拉我,说要我跟他们回警卫处,去你奶奶的,我不去。那警卫粗鲁的扯着我的衣服说:“你一定要去.....,否则你会有麻烦“。怎么净是这些破事?我按捺不住的对他大吼道:“我就是不去,怎么地?”。

他猛地一拳打在我的肋骨上,疼的我直抽气......我使劲吸了几口气,缓过劲来以后,在他脖子上狠狠来了一下,他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旁边几个警卫正在聊天,没料到这里忽然就打起架来了,就使劲吹哨,然后又一面冲过来按住我。我又打倒二个警卫,但随后赶来的警卫越来越多,他们一起用力,把我按到在地上。我觉得胸口,脸上,**接连中招,开始还感觉到疼,但渐渐的没知觉了,不疼了,我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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