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照常上学,每天一到学校,欢欢都是第一个跟她说话的同学,他总是焦急的问:“你的自行车不见没?”一个月过去了,不器的自行车没有不见过。又一个星期开始了,这天晚上回家,不器在自行车站上又找不到自行车,她很想去路边花园里看看,但爸爸让不器保证过,再也不踏进这个花园,不器叫了1元钱的麻木回了家。
平时多花家里的一分钱都会让不器心里难受,初三的时候不器妈妈所在的国企倒闭,40岁就被买断工龄,那个年代国企一个接着一个倒闭,企业用两万元钱买断每一位员工的工龄(买断工龄即是参照员工在企业的工作年限、工资水平、工作岗位等条件,结合企业的实际情况,经企业与员工双方协商,报有关部门批准,由企业一次性支付给员工一定数额的货币,从而解除企业和员工之间的劳动关系,把员工推向社会的一种形式。后来法律规定买断工龄是违法的。)。不器家算好的,爸爸在学校里当老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有的夫妻在同一个国企里,他们拿着4万元回家养老养小,连个医疗保险和退休金都没有,以后过了60岁退休年龄只能自求多福。
前两天听说一对30多岁的夫妻来小区给别人装空调,50元装一次,空调装在墙外面,人要被吊出去在外墙上打上铁钉固定铁架子。谁知道男人在安装空调的时候从5楼掉下去了,当场死亡,女人哭诉是国企下岗买断员工,养孩子养老人,大家都沉默了,女人伤心的只有哭声,眼泪都掉不下来,口袋里没有多少钱,还要到处找车求别人抬她男人救她男人……。不器晚上回家听到这事,心里难受的要命,她问爸爸:“爸爸,你有没有给这个女人一些钱?”爸爸说:“当时我不在家,我也是后来听说的。”妈妈在边上一声不吭,不器觉得她有点受刺激。
从此不器能感觉到路上的行人内心都在悄悄的改变,变的自保,变的冷漠。
这几天欢欢发现不器总是偷偷的哭,常常在晚自习课的时候发生,每当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做作业,不器会突然抬起头看着讲台的上方某一点,黯然神伤,眼泪悄悄的滑落脸颊,然后不器会迅速的用手擦干眼泪。欢欢用手指点点不器的背,不器低下头,缓了缓情绪,对着桌面来了一个微笑,然后抬起头保持着这个笑容回头看向欢欢,“干嘛?”
欢欢:“问你一个问题。”
不器:“什么问题?”
欢欢:“这个数学题你会吗?”欢欢是他们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什么题目如果是他解答不出来就只能找老师解答了。不器低头看了那道题目,这个题目感觉做的出来,开始在脑袋里打起数学草稿。
欢欢:“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啊?哭什么啊?”欢欢打断了不器的思维,瞪着一双很担心的眼睛看着不器,
不器迅速的垂下眼睛飞快的思考这个问题“有沙子飞进去了。”
欢欢:“沙子?!总是有沙子飞进你的眼睛里吗?”
不器:“嗯。”不器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我不会做这道题目,你问别人吧!”不器回身到课桌上就再也不回头理欢欢了。
后排的男生也都发现不器的情绪变化,他们传小纸条约欢欢第二天中午没人的时候在教室见面,他们约有十来个,欢欢如约而至,他们问不器怎么了?欢欢说了不器遇见外星人的事情,欢欢停顿了一会儿,看大家的反应,竟然有一大半的男生都觉得真的有外星人,剩下的还在疑惑是否有外星人。欢欢说:“那天我也觉得好像真的有外星人,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和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情,我爸爸当时就问:‘张不器是不是一个女生?’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象个男生,别人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都以为是男生。’我爸爸说:‘她是不是长的挺漂亮的?’我说:‘是啊,你怎么也知道?’我爸爸说:‘她差点死了啊!太危险了!’我说:‘怎么死?是被外星人杀死了?’我爸爸说:‘她性格外向吗?活泼吗?’我说:‘性格外向,爸爸你怎么这么神啊?’我爸爸说:‘那是个男人,不是什么外星人,他是要强奸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性格外向一定会反抗,一反抗她就会被杀死,幸好有个跑步的人救了她,不过肯定还有下次。一定要告诉她的父母和老师。’”听完这番话,十几个大小伙沉默了。
好半天小强开口说:“那这些天她都哭,是不是她已经被……?”
其他男孩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应该不会,如果是,她就不会来上学了。”
“为什么呢?”
“有伤啊,听说处女第一次后要卧床好几天,下不了地,是因为受伤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有哥哥,结婚了,他们洞房后嫂子几天没出门。”
“外星人的事情老师知道吗?”
欢欢说:“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有没有告诉老师。”
“那你怎么不去告诉老师?”
欢欢说:“我爸爸说这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怕坏了这个女孩的名声。让她爸爸妈妈跟老师交涉是最好的。”
“这几天我们保护着她回家吧!”
“好像她家很远,我们每天安排两个人跟着她走到终点站。”
“听说很远”
“我们人多,两个星期转一次。”
晚自习,不器照例哭了那么几秒钟后归于平静。高一年级晚上20:30放学,不器背上书包走出校门,这是一个丁字路口,左边是三阳路,右边是车站路,中间的那条通向人民抗洪纪念碑的路,初秋的晚风吹的人感觉特别舒服,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纪念碑前了,不器抬头看着纪念碑上方的月亮,闪着幽幽的白光,上面隐隐约约有树的影子。不器看向纪念碑前丁字路口的右边,那是38路车站的起点站,有一辆38路停靠在哪里,是不器回家乘坐的唯一的公交车。但不器劲直上了纪念碑,穿过纪念碑走进滨江公园,来到江边,晚上到江边散步的人不是很多,不器走到人少的江边,仰望着月亮倍感神伤,黯然泪下,止不住浑身颤抖着哑声痛哭起来,用手擦干眼泪,望向江中心,然后低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江水的潮来潮去,不器起步顺着潮去的方向向前走去,刚走了4步,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怎么了?”不器赶紧退了回来,那个年轻男子走上前,不器侧脸看着他一脸关切的表情,这是个英俊的陌生的年轻人,不器赶紧扭头离开了江滩,不经意的看见张小强和方语堂背着书包在不远的身后躲闪着,不器边走边奇怪他们两怎么也来到这里,太巧了。不器想乘着黑暗赶紧离开滨江公园,希望不要被陌生人从她穿的校服上认出她的学校,希望两个同班的男生不要见到刚才那一幕。不器一路祈祷着上了最后一班38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