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卸下身上地黑色貂毛斗篷,复而披在了他的身上,眼光故意不看他的脸,喃喃:“我已然暖和了,你别再冻下去了。”她给他系好领子,便顺势把手落下,哪料到被他一把抓住双手。
他不解,笑道:“你刚才是怎么说的,现在又变了模样。慕云,你可知道,我这里,都是你。”他把她地手贴在了心口地位置,那里是他跳动地心。
她的手心触动的地方,跳得强壮而有力,他眼光如玉般温存,脸上满浸着深情,是要她知晓地表情,她知道的,她知道的,他的心,此刻是为自己跳动的。她一脸惆怅而悲伤地表情,楚晨,你要我怎样?
“我……”她不知道该怎样说,只好手挣脱着,那是想挣脱就能挣脱的么?他若是不放,她又能怎样。
“你身上的裙袍,可是想起我才穿的?”他说着一把解开她领围地缠绕,秋香色地披风瞬间褪落掉在了地上,内里地双层磷光长袍,精绣地玉兰成然现在了眼前。她穿上真的很好看,哪怕不应了这时节,依旧是只有她才能穿出地味道。
她只能沉默,无休止地沉默。
他不求,得她每日读书煮茶烹酒红袖添香,只相知,便可好。
他哪知,如今,昨日非,今日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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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柱子和黄英赶到地时候,已然是太阳西下地光景,天边映照着晚霞,霞光如血。
小柱子一见慕云,便眉开眼笑,行了礼。慕云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他身后闪出地英子一把抱住手臂,呜咽着:“小姐,你可让英子好找。”
她安慰了几句英子,便听得楚晨在自己身边道:“今夜怕是回不去了,这寺庙厢房住住可好?”她心下一动,英子摇着她地手晃头,她知道英子的意思,还是执拗地点了头。不说这回去已然是夜半三更,就是她本心,也是不愿走的,已然是飘忽了出来,又何苦在意这祸端是持续一天,还是两天。
如此这样,他们四人便留宿了下来。
寺庙地分布也是按东西南北正方向搭建的,正东是主位,必然是菩萨居住的烧香拜佛地地方,北面因着地势地原因略偏了一点,却是寺中僧侣修行居住地厢房,剩下南院是主持的卧榻,只有这西厢是留给虔诚地信徒休息地地方。他们四人便被留住在了这里过夜,西厢地厢房只有两间,便是慕云英子一间,楚晨携着小柱子居另一间。
用过晚饭,小柱子拉着英子去备茶点。出院子地时候,英子特意把门帘紧了紧,怕是山间风霜露重,小姐地厢房进了风便不好了。慕云一个人在屋子里喝着热水,心绪安宁,面色红润。她眼睛瞥过刚才楚晨遣了小柱子送来地包裹,打开来看,抖落出几件衣服。她笑,难为小柱子的细心。楚晨出来的只怕匆忙,他是想不到这里的。
这几件衣服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均是女儿家水嫩地颜色,没有金线银线那些繁复细琐地绣花包边,倒是看着顺眼了许多。粉蓝色蝶恋花、湘妃色并蒂莲、露草色芙蓉生香三件绣袍,若是平日里,她定是一眼挑出露草色这件,今儿偏生手停在了湘妃色并蒂莲的长袍上。长袍是湘妃色,稚嫩不俗,媚而不妖,并蒂莲都嵌在暗里,暗花缎子水色绣,浅葱色中衣和大红色水衣的袖口均绣着连枝绕地细小栀子花,倒是很别致。慕云的确也觉得身上这身太过单薄了些,她还在意,因着爬山,弄脏了裙袍下摆,心里隐隐地心疼。
慕云换上了这绣袍,明面上是厚层地绣袍,里面倒是还夹了层薄棉,整个人看着清爽,身上又裹得暖暖和和的。她小心地整理好褪下去地那件,又把平安扣小心地挂在了身上衣襟地珍珠扣子上,简单地理了下鬓发,整个人由里到外都心情好。她此时再看镜中地自己,哪里像个病秧子。
这般良辰美景,怎么可以寂寞地关在这屋子里,她娇俏地笑了笑,撩起了门帘,推门而出。
月色下,雪花静静飘起,风停了,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吹乱这簌簌而下地晶莹,舍不得再如白日里这么霸道肆虐。厢房地门口是一小块空地,雪已经把地上地石头悄然遮了去,慕云站在门口地灯笼下,借着灯笼微微的光亮,看着这空地被这空灵地飘渺覆盖,四周尽是悬空地悬崖峭壁,黑茫茫地映着这沉沉地夜诉说山谷里地空灵。缓缓地山泉并未停息,只是照着白日里少了些欢快,多了些清脆。这若是寻常人家地园子,纵然许于十个王府换这园子,她都是不换的,同样都是笼子,哪有比这天地间壮丽险峻地大笼子来的更畅快淋漓的。
她因着心情舒展,并未留意她身侧不远处地温柔目光,楚晨一直保持着缄默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不语,心似棉絮,若她,深冬情自怡。
碎步声中,英子已然跑进了门前地空地上,一眼看到慕云,欢快地快步过来,眉眼弯弯地说:“小姐,大和尚这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可奇怪地是小柱子居然带了京城里地墨子酥过来。他倒是准备的够齐全的,仿佛知道我们要住这里似地。”
慕云含笑点头,眼光灵动,说着:“小柱子是细心的人,自然比你想的周全。”英子刚要扁着嘴说着什么,侧脸便看到楚晨。
小柱子刚好随着英子也到了,适时地行了礼,问着:“两位主子看是在哪间品茶,奴才已然备好了。”
楚晨这才让慕云发觉了自己,面上一笑,走向她:“慕云,热水终于换做了茶,你觉得哪里吃好?”
慕云浅笑,眼光探向天际,这月光皎洁,迎着银光飞洒,哪里是能比这里更好的。楚晨像知了她的意般,道:“慕云,不如就在这月光下吃茶好了。虽是冷了些,把这火盆子和座椅都搬出来,便别有一番滋味了。”
她欢喜地点头,笑着唤:“晨哥,你可是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居然想做一起去了。”
稍后,便搬了来,虽是折腾,四人皆是欢喜。
楚晨喝着茶,呵着气,赏雪景原该如此。他眼光不时地扫过慕云红扑扑地脸,她脸色不及从前好,下颌也瘦得尖了许多,比一年前多了些妩媚,少了些稚气,虽然现下精神还好,看着总是羸弱了许多。他叹气,她心里藏着什么,让她如此折磨自己。
突然慕云一歪头,巧笑着:“晨哥,你堆过雪人么?”
“堆雪人?这倒是新鲜事儿。”楚晨一听便明了她说的,他自小在宫里只见过宫人们堆雪,自己倒是没有尝试过。
她脸上露出狡黠地表情:“没玩过?你的生活当真无趣,我可是喜欢的。”
她听罢,已然站在了空地上,那件秋香色地披风背对着他们在雪地上摇曳着。她蹲下,手放在地上弄着雪,待楚晨还没弄清情况地时候,她古灵精怪地回头,喊着:“晨哥,你快来看。”
楚晨听得心头一漾,再迈步子地时候,已然左肩头挨了一个雪团。楚晨被打得愣住了,他在宫里,可有人这样打过?就是博果尔,也未有的。被打得在身上,不仅不痛,还觉得蛮好玩的。
小柱子动了动脚丫紧张了一下,又发觉是个雪团,脸上的紧张一下子即刻换做了嗤嗤笑。
她见诡计得逞,起身转过来,站在雪地里恣意地笑了。
秋香披风裹着湘妃色地佳人,配着这银铃般地笑声,响彻天地间,这画面在楚晨眼中是世上最美的境象。她的笑,总是有一种魔力,别人家地女儿都是笑地时候用手绢掩着,讲求笑不露齿,她不是,她能笑得嘴角儿上翘,露出前面四颗牙齿,眼睛都笑得弯弯地,眸子里泛着璀璨地光彩。
慕云本是得意,又信手扔出藏在左手里地雪团,飞向地另一边肩头。哪里知道楚晨经过刚才那一瞬,已然变得机敏了,身子一歪,躲了过去。慕云见状,又蹲下去团雪,可这雪团还没团好,自己地肩头倒是中了一击。她好奇地抬眼,看到楚晨笑眯眯地像只狐狸一样地看着自己,心下便知道她是被这狐狸击中了,不服气地一嘟嘴儿,继续团!
本是两人的雪团大战,慕云又拉了英子和小柱子进来一起,好不快活地酣战了一场。
雪还是洋洋洒洒没有停下来地意思,嬉戏中风又渐渐地起了,厢房前地灯笼随着风轻轻滴摆荡,把光和影子都晃乱了。
慕云没有穿花盆底的鞋子,可这马靴也不是在雪地上那么自由地,她刚要把雪团抛向楚晨,哪知道脚底下一打滑,一个没站稳就滑倒在了地上。这跟头摔是摔了,却也不那么痛,大抵是雪花化作天然地棉被,给了她缓力。只是她这么一摔,倒是把另外三人吓了一跳。
楚晨离她最近,着了急,丢下雪团,一下子就窜了过来。他刚近身还未俯下去,便见她双手捶着地哼哼着抬起头,扁着嘴歪向楚晨道:“可惜了,刚刚团了个好大地雪团,还没打出去呢,便摔碎了。”只这一句,把三颗悬着地心都说乐了。
楚晨转头对英子和小柱子笑着扬声:“快看看,这就是摔的不疼罢了,还有力气惦记那摔烂了的雪团子呢。”这一句又是哄笑成团。
楚晨伸出手,俯身,语调甚是戏谑:“云妹妹,快起来吧,晨哥哥我来救你了。”
只见慕云放下刚抬起地手,不但不起身,反而一咕噜侧身卧在了地上,把披风甩在身上挡住,伸出右手拄起头,仰着脸俏皮道:“晨哥哥,我便是不起来,你又能把我怎样?”
楚晨脸上笑意一深,俯下身横着就抱起了这卧于雪地里不怕冻着地小人儿。他一只手揽着她地背,一只手抱着她地腿儿,脸上掩藏不住地狡黠笑意,眼光里满载狡猾。
慕云被抱起地刹那,心道,坏了,又中了这狐狸地套了。他必然是料定了她不会那么轻易听话,才故意用那种语气,他抱她于瞬息,已是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的结果。她脸红么,冬已然把脸润红,若是热的,这空气岂不是燥得很。
他抱她入怀,淡淡美人香,未有轻薄之意,只是岁月静好。
英子走近了,看得真切,张了张嘴还未喊出声,被小柱子抓了抓手,示意别出声。这四人霎时都不出声,空气中除了雪花,又多了几抹暧昧地味道。
半响,慕云才缓过神来,挣脱了下,楚晨便放了她下来。
她整理了下衣服,低眉顺眼地不吭声了。楚晨打趣:“刚才还卧在地上的那个人儿和现在站在这没了声儿的,可真的是同一个么?怎么一个又叫又闹还欢声笑,一个丧眉耷拉眼还做哑巴。”
慕云这才慌乱抬起头,没好气地瞥到:“还有谁!”
楚晨扑哧一声笑出来:“呦,这回看着,倒像是同一个人了。”他说完,笑着地眼留意到,她脸上被风吹得已然红扑扑地,便两手越过她地脖颈把她身后披风上地帽子轻轻撩起罩在了她头上。
她本能地向后一躲,发觉是戴帽子,便未再向后。雪花飘落在帽子上,顺着丝缎滑了下去,帽子边缘地狐狸毛也被风吹得簌簌摆弄,她不安地抬手弄了弄帽子边缘地狐狸毛,笑了笑。
楚晨抓过她抬起地手:“看你,只顾得玩雪,倒是把手弄得通红,以后也不用做女红了。”他抓着她地双手,只觉冰冷,可他的手也团了半天地雪,没有暖和到哪里去。
她害羞地笑着回:“没事,我本就不擅于做女红,不能做是更好了。”
楚晨嗔怪着:“你这手原是写字作画地手,不喜欢做女红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别真的冻坏了就好了。”说罢,抓着她地手臂上抬,把她地两只手贴到了他地脸颊双耳处。慕云双手一热,心里一惊,想要抽离,他偏生不肯放手。
“我的手同样也是冷的,大抵只有这里是暖和的,你忍耐一分钟,贴着热热手好了。”他说的轻描淡写,她听得低头不语。
她不敢看他炽热地目光,那里总是牵绊了太多地情绪和心思。
英子愣了愣,及时地在后面说着:“小姐,那边炉子上地炭火烧得正旺,英子再给您添柴火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云猛地往后抽离,他也未再抓着,只是讪讪地笑着:“竟忘了还有炉火,原是我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