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凌云子等人被擒已过了数日,囚于石室之内也无人问津。诸人饥渴难耐,好不凄惨。修仙练法之辈本可辟谷,奈何诸人被闭了泥丸宫,此刻空有一身法力却使不出来,已与常人无异。元道人盯着墙角的一只老鼠眼中直冒绿光,到底修持日久,死死忍住没有扑将过去。
风道人吃力说道:“师兄,那妖怪究竟想要怎样?如此不杀、不放、不理,莫非要将我等活活饿死在这石牢里。”凌云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不知诸位师弟可曾饲养过猎鹰?”火道人言道:“师兄有话就请明讲,我等既已这样阿哪还用打什么机锋。”元道人最是灵慧,略加思量便已明白凌云子所言何意,言道:”莫非师兄是言那熬鹰之术?”
凌云子言道:“师弟果然聪慧,那老妖法力高强要杀我等哪用等到如今。必是所谋者大,如此不杀、不放、不问,乃是想熬熬我们的锐气好一举收服。”凌云子话音刚落,石牢外便响起来了一阵掌声。石门被推开,子羽缓步走来言道:“道长果非凡人,言我之意如观我肺腑。我乾坤洞中总理军师一职尚缺,不知道长可否屈就,子羽也好早晚请益。至于道长诸位同门愿加入我乾坤洞者,羽某扫蹋恭迎,如若不愿径可离去羽某绝不阻拦。”
“好一个自行离去,若信你那才有鬼呢!”诸人心中不由同时想到。火道人最先按耐不住言道:“那妖怪,你也不用枉费心机了。我等玄门正宗,岂能与你这妖魔为伍。”元道人心中叹道:“师弟,你若不愿也未必要说出口来。那妖怪也未曾说要招降你,若惹恼了那怪连累我等岂不冤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到底如何也得要大师兄拿主意。”凌云子心中早打定主意,不愿过早归顺也不过是想待价而估免得子羽见轻而已。见火道人一时将话说死,恐失了转还余地忙道:“洞主盛情凌云子感激不尽,此番被擒也是贫道得罪凤凰山在先,纵然不得幸免也只怪贫道本领不济怨不得旁人。虽则贫道不是执着于道魔皮相之人,但洞主盛情实是万难答应。”
子羽乃是七窍玲珑之人,岂不知凌云子这番说辞看起来慷慨,实际仍有隙可寻。所谓万难答应,实是仍有可能答应,只要将这万难之题解决便好。墨子羽言道:“羽某诚心相邀,愿与道长共谋大业,道长何苦拒人千里之外。”那老道言道:“此事究系贫道一人之过,与我众师弟无关。若洞主肯让他们离去,贫道愿自刎向洞主谢罪。”那厮鸟道:“道长言重了,正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道长怎可如此轻生。这几日儿郎们怠慢了先生,我即刻命人送来热水与斋菜。”火道人睁大双目,到底没能想明白情形怎么突然逆转。大师兄出言拒绝了那怪,那老魔怎么反而欲加客气了。
元道人直在心中感叹:“不愧为大师兄,连投靠妖魔也可以说得这般堂皇。我不及也!”元道人自是明白凌云子言下之意,自己为了众师弟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又何况名节呢。只要那怪以自己等人相要挟,凌云子便可顺势归顺。高,不是一般的高啊!
这里不表那厮鸟如何施手段,迫使诸道人归顺。且说凌云子领着一众师弟降了子羽,在乾坤洞安下身来。一日子羽宴请诸人,宴中酒意正酣自有妖姬上前舞剑助兴。子羽见诸道人配剑在大战中遗失,遂命人从洞外桃树上取木料一块给诸人做剑。不一时小妖来报,那桃木主干刀砍不伤,锯拉不断硬得跟铁石一样。子羽大怒领着诸人出得洞来对那株桃木言道:“好个不晓事的朽木,要不是乾坤洞施以庇护,你早不晓得被哪个樵夫、猎户砍去做了柴火。侥天之幸让你得了灵识,如今取一木料你居然不肯,还留你做什的。”子羽手中燃起魔焰,作势便欲毁去这株桃木。那桃树全身抖了一抖,开口言道:“大王恕罪,实在不晓得是大王要取。小妖愿献千年木心一段,以供大王所用。”言毕树干即裂开一缝,一段木心滚落出来。早有小妖在一旁接了,退下造剑去了。
宴会过后,元道人领着众师弟来到凌云子所在石室之内。火道人按耐不住道:“大师兄,老魔日间这番作为是什的用意阿?”元道人也道:“莫非我等新附,洞主此举意在杀鸡骇猴。”凌云子轻笑道:“非也,非也。诸位师弟久在山中修炼,想来有些生疏世间人事了。大王此举想是要我等纳投名状呢。”木道人道:“那个小白脸忒也不干脆,有什的话直说就是,弄这等玄虚。”元道人接口道:“我们这位洞主,虽是占山为王不服玉帝不拜勾陈,却也风骚得紧哪。”凌云子抚掌大笑道:“元师弟所言甚是,我这几日也听那个虎头说洞主幼年得道后,尤爱人文,常扮做士子外出游玩。若非乾坤洞中尽是些赳赳野魔,使得不顺手。大小琐碎总要其亲躬而为,大王也不会起心想要收服我等了。”
这凌云子却也不凡,度人心思十有九中若依常例这番说辞确是有的放矢。然而凌云子等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救了他们性命的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天魔令牌。那日这老道用令牌招来上界六方天魔分身。子羽陡然记起神魔残篇中记载,他化自在天魔常居三千世界,往来法相幽冥。子羽欲借他化自在天魔神力,打碎虚空壁障,聚集师妹碧沉消散神魂为其重塑法身。若非子羽要那天魔祭炼之法,凌云子哪能逃得开去,一早被魔焰烧成了灰烬阿。然则此事究系隐密,那厮鸟心机既深,又怎会直言索要,让旁人明了自己思想。
凌云子等人正谈论间,忽有伙房总管小妖来到。那小妖见了凌云子,磕头道:“报军师,近来连日大宴洞中粮草已然不济,只够六日之用了。”此事干系不小,凌云子闻言也顾不得养气功夫了,大怒道:“你们这班吃货,前番不是刚缴了宝象大军粮草么。这才多少时日,便胡吃海喝光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哪有钱钞去买那许多吃食。”元道人笑道:“师兄先前还在说我们疏了人事,现在怎么自己也魔怔了。我等如今乃是落草,那海捕公文中怕是也有我等的名号了。哪用花钱钞去买什么吃食。”凌云子闻言不禁一阵苦笑:“那个伙房来的,你叫什么名字阿?”
那小妖道:“小的本无名号。不记得哪年哪月遇到个算命先生。听闻小的在伙房煮饭且食量又大,诓说有大贵之像,讹了我一两雪花银。将吃饭的饭字改成了草头的范字充做姓氏。又因小的常提木桶与人盛饭,被洞中诸人取了个桶字做名。小的如今名字上范下桶。”噗,凌云子刚饮了一口茶闻言笑喷了出来:“什么,你叫范桶?”那小妖道:“是的,让军师见笑阿。”凌云子强忍住笑意,言道:“那个,范桶啊,你们以前常在哪儿打草谷?”
那范桶道:“回军师,凤凰山物产丰富。除非大旱,否则物资足够乾坤洞所用,不要专门外出打草谷。洞中诸人要是想吃谷米了,从山上抓头野猪就可以从山脚下的村子里换不少上来。自打宝象军攻山以来,数股大的兽群被惊走,余下的来被十数万人吃得爪干毛净。现如今凤凰山上,除了乾坤洞之外已经没的一个走动的活物了。”凌云子既已明了了情况遂让那范桶退下,自己与诸人商议对策。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众皆练道修仙之辈几时为柴米之事犯过愁,一旦被这等俗事相扰皆有无从下手之感。凤凰山乾坤洞某石室内,五位有道全真正搅动着满腹坏水儿,算计着从何处劫来粮米好度过眼前难关。那范桶却已来到了子羽跟前,磕头道:“小的参见爷爷。”子羽道:“事办的咋样子了?”那小妖回道:“回爷爷话,已按爷爷所教一字不差的跟军师讲了。”子羽笑道:“办得不错,以后就跟在虎健将后面做个管事,不用再去伙房了。”那小妖叩头喜道:“谢爷爷提拔,小的一定用心学。”言毕站起身来站在虎健将后面。那虎头笑道:“大王英明,军师和他的一众师弟个个总是精细鬼。比脑子我和狼哥两个加一块也赶不上他们一个。这种恼人的事情交给他来去办却是正合适不过阿。”
子羽起身言道:“以后洞中诸事都由军师打理,你等却不可因诸多琐碎耽误了修行。”虎、狼二健将伏首道:“紧记大王言。”子羽见二人无有宝贝伴身,遂按师门秘法炼了九九八十一根太阴神针给了虎健将,又制了血云幡给狼健将。他又不藏私每日给虎、狼二将讲法,自此二妖潜心用功法力日进。却说凌云子等人商议了数日,这天凌云子来到子羽处,见礼毕,言道:“洞中粮草将尽,贫道与诸师弟计议几天,唯有一法可解燃眉之急。”“哦,不晓得军师有什的办法?”子羽端坐宝座,开口言道。凌云子道:“宝象国府库充盈,若尽数取来可供洞中三十年食用。”“军师计止于此么?宝象兴兵犯我凤凰山,洞中孩儿十去八九,只抵得上他一座府库?”子羽淡淡道,言语中也觉察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