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你平常不锻炼了,连挥动铁锹的力气都没有,和你爸一样。”爷爷坐在藤条旁,喝着酒,“爷爷当年可不像你一样,那时候……”
“爷爷。”大健转过头,“别烦了,我在干活呢。”
他拿着铁锹做着机械一样的运动,看起来就像一台设置好程序的机器,只待工作完成才会停止。
“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解开书架上那些术文了,只要解开它,或许真的能找到方法。”大健想着。
老头子此时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双目像是被固定住了,那是只有在集中思考时才有的表情。“到底种什么好,对了,隔壁是谁给了些玉米种。”这块地看起来好像刚好可以用完这些种子,老头突然变得很兴奋,像个疯小孩一样,“大健,大健,爷爷想起来。”
“啊!什么,爷爷你想起那个约定了。”大健双目马上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比刚才锐利。
“隔壁有个老头好像给了些玉米种,如果种在这块刚好。”
老头子闪闪发亮的眼神看起来好像要告诉他好消息,可是事实却浇了他一盘冷水。他像是一个得到礼物包的孩子结果拆开之后却不是他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很打击人。
接下来大健完全没了心,干了一半活之后已经是黑天了。
大健的心情很沉,比在大海上即将沉落的轮船还沉,那种情绪压得他肩膀下坠,头低得抬不起来。老头子看了直生气,没了一个年轻人的样。倒像是从灾延中失神走出来的灾民,很想上去说两句他。
这种情绪此时如果挂在许松身上刚好合适,因为这是他的专属情绪。也许许松见到他此时刻的样子都要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他走出门开始找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当年他在石块坐标中发现的一个秘密的地方,小伙伴们却走了进来。说要一起分享这个地方,因为如果挨大人打了的话,他们会找到这个地方,暂避一下,等待风波平静再回去。
只是现在他躲避的不是大人,而是现在这种失落的情绪。这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情绪得找个可以获得氧气的地方发泄。
他开始想起第一次了解术师这种职的时候,爷爷那种神圣而又严肃的表情。命运这种概念大概是从爷爷口中听说来的,老师虽然也有说过,可是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爷爷却鼓足了气费了几个小时把命运的意思解释出来。从那一刻大健只要想到命运这个词就会想起爷爷当时的表情。
“爷爷可是最厉害的术师”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做出了件别的术师做不出来的业绩,所以他才这样说,可现在他都几乎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
还有那个约定。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大健。”大健的目光几乎垂直于地面,当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不声不响的就在前面蹦出一个人,很容易让人的神经承受不了。
他抬起了目光变得十分警觉。
“是我啊!好久不见了。”说话的人原来是青志,“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
“失恋!你才失恋!”大健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像只要发狂的野兽,只要敢挑衅一下就会扑咬过去。
青志是小时候这片树林的一个玩伴,大健小时候的记忆中这个人的轮廓还算清晰,那口洁白的牙齿总是露出来闪烁着光泽,“大健,你又输了!”每次发生这样的事大健就会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对着他,那种目光要对好久才停得下来。大健只是看不惯他骄傲的样子,以前只是爬树爬得快,像只灵敏的猴子,大健因为比不过被伙伴笑了好一段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几年后在山上的这群小伙伴就被家长带到学校读,远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进入了陌生的环境,认识了新的伙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那段时光被不经意埋葬,在记忆中慢慢的被吹散,直至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碎影。。
可能是因为大健一直很在意他那个洋洋得意的样子,发誓一定要比过他,最后他们在竞争中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分开之后一直都有连联系。
“我应该没有猜错吧!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失落。”青志笑起来很奸,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烦死了……”大健低沉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可是传进他的耳朵的时候感觉被刺了一下。
“好了,不说你了。”青志问,“你怎么回老家了?”
“为了一件事。”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看你失魂成这样子。”青志左看右看做出一副疑惑状。
“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大健双目睁光的直视他反问。
“你说……”
没等他说完,大健抢过来说:“那天晚上的星星你应该看了吧。”青志也研究术文,大健很肯定的想,因为那个星像所有的术师都会关注,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如沉睡的火山在酝酿。
青志异常的震惊,他看着大健的背影,想像着他此刻的神情有多失落。那天晚上的星星很耀眼,铺满夜空整张黑幕。那时候所有黑暗的缝隙都会被闭合,连大地都会被那种光明渗透。而他面上闪烁着的光辉,却只是将他脸上的惨淡无限放大。大健几乎是在震惊的那一刻跌落了谷底。
青志如此的想,然后开始正色的说,敛去了刚才的嬉笑逗闹:“难道你被盯上了?”
“嗯,没错……”大健依然只是留给他一个被背影,“唯一的希望被破灭了。”
“一般来说术师遇上这样的命运是无法解脱的,只能是被等待时间的裁决。除非有逆天的术师出现。”青志很郑重的说,“史上有很少术师能逃脱这样的大厄难,你所说的唯一希望是什么,我想凭你的本事无法说出这样的话。”
“嗯,的确。”大健接下说,“我爷爷早就预测了我的命运,当时他跟我作了一个约定,没想到……”
“那老头死了!不会吧!”青志惊乎出声。
“你才死了呢!我爷爷活得好好的,只是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大健转过头骂他。
“你爷爷都这把年纪了,记忆衰退也没办法。”青志疑惑,“不过他跟你作了什么样的约定。”
“不知道。”大健低着脸,他此刻只是想忘记一切,“他只说了是个约定而已,既然都忘了,只好去等待命运的来临了。”
“我记得你在没成为术师之前是不会相信命运的。”青志想起了一些回忆,朦胧而又无法忘记,“有很多年了,我都差点忘记了,那时候的你可不会这么快的认输,起码有我在的时候,每次输给我。你就会用最狠色的目光盯着我,那时候哪有现在的一丝泄气。”
“别和我提那些事了,我懒得去理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怎么样。希望命运将临得慢一些。给我时间去准备。”
“现在说这些话未免太早了。”青志说,“其实我也发现我的命运轨迹正在偏离,或许也会出现未路。”
大健眼神猛然一抖,目光石化在了青志的脸上,那张从不畏惧任何困难的面庞,从里面挤出了一丝微笑,充满斗志的微笑,像是要迎接明天的阳光,雨后的彩虹。
“怎么,干麻如此惊讶的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青志依然笑着,“如果真的不想被命运摆布的话,就去与它对抗,何必作出这样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
“我可是要成为最厉害的术师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困难绊倒。”
这种口吻,颇似从他爷爷说出的话,那个快埋进黄土的老头子。
“好了,别老是这样烦扰了,我们去看看她吧!”青志转身。
“谁?除了你还有别人也回老家了吗?”大健问。
“露子,你不会是把她给忘了吧!”青志转过头说,有点埋怨的意思,“那时候我们可是很好的朋友,你把她忘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什么,我才没忘呢。”大健反驳,“不过好多年了,她的模样倒是不怎么记得了,好在还留有一张照片。”
这是唯一感到庆幸的,在露子走的那天,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和那一段没有存在忧愁的童年,还有那永恒的模样,全都凝刻在了那张照片。
她死了……
她那时候很天真烂漫,连死前的那一刻脸上都挂着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那对小酒窝乘载着三年短暂却又无瑕的童真。或许现在还保留着,在春天的清风里,连清馨中都透露中不一样的回忆,仿佛伸手还可以去触摸……她的生命刚好停留在那一年的春天。
那时候所有人都欢腾的去享受一份春天的气息,可以是山中不知名的一朵野花,或溪边的一泓清水,或最空旷的草地里可以触摸的一缕温暖的阳光,或只是一缕清风。
只是一如既往,而无形的杀手已经开始潜伏,只是孩子的嬉笑声中永远也没有那份可以嗅到危险的警觉。
…………
“快看,快看,那边有颗树,开有很多花耶!”露子的小手挥着,像是一头蹦来蹦去的小鹿,她指向一个偏远的地方,隐约听见了流水声。
那里除了透明无限长的水面和光滑圆溜溜的小石之外,那颗树最让人注目。那段距离很远,但那颗树却足够高大,露子的活泼让她的视线无所不及,没有什么是她可以注意不到的。她在前面小步的跑起来,所有人在后面。
“喂大健,你又在干什么?大家都走在前面了,就只有你一个人远远的落在后面了。”青志大声的喊后面的大健。
“知道了。”大健有点不耐烦,他在准备一些东西,大概是以前露子跟他说过要到这里来抓鱼,所以他准备了很多东西,鱼竿、鱼网、还有装鱼用的笼子。“有这么多的工具,希望这次能玩得愉快。”大健全身挂满了东西,像个全身武装起来的士兵,而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笑容,相信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其实大健以前也跟露子去抓过鱼,只有两个人,只是那时候没有捉鱼的工具,只捉了一条小鱼仔,后来露子叫把鱼给放了。她当时想,小鱼肯定在找它妈妈,要是找不到它妈妈肯定会很伤心的。大健觉得她这样想有些可笑。
露子最先到达目的地,那时候她回头笑一笑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她温存的笑,而一切都在那一时按下闪光灯。
她围着那颗树转,欢快的笑声中突然转换成了一种最为恐慌和冰冷的声音,就像掉入了冰窖的声音,那种感觉会把人带到永恒的寂静里去。
小伙伴们赶到的时候水面如镜,没有波动过的痕迹,应该是她的挣扎已经停止了。大家都知道发生什么了,露子被飘走了,所有的面孔都被定住了,瞳孔中的神色比静止的水还要平静,还要深沉。
大健后续而来,他手中挥着一根棒子,之后插在地上,像征着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他脸上浓浓的笑容,化不开,那时他真的很高兴,因为为了这次出行他做了很多准备。他没有意识到大家的脸为什么阴沉。
之后青志很大声的吼了起来,“快去叫大人来,快呀!露子溺水了。“
露子的死讯终于被敲定了,因为全村的大人找了很久,连尸身都找不到,人不可能在水中坚持这么久,而且还是个不会水的小女孩。直到办完丧事很久,大健都没能走出那段阴影,他觉露子的背影还留在那里没有离开过一刻,只是找不到了而以。而那些捕鱼装备不知道丢到哪了,也没有记得要去找回来。
…………
“我现在觉得露子的死有些可疑。”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同时沉寂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