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的,肯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森林里,或者说是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上。
空地的面积十分广阔,在空地的最中间肯特看到了一座宫殿,一座黑色不知名的石头所建筑成的小宫殿。
肯特断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奇怪的是自己却知道这片森林的名字叫“贤者森林”,这丝记忆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他朝着宫殿深处走去,走在这条宽阔的走廊里,两边的墙壁上各镶嵌着一行玻璃球,它们发出不怎么明亮的幽蓝色光芒,把这一条走廊衬托得古老而又神秘。
原来这两边的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门,而玻璃球正是镶嵌在门上。一半露在外面,想必另一半是在门的背后。
肯特熟悉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虽然他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对这里十分熟悉,这种熟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他推开了尽头那一扇漆黑的不起眼的门,霎时亮光从门里满溢而出,亮光之中传出一个甜美的声音“关上,他们害怕光”。
于是肯特轻手将门关上,等肯特的眼睛适应了亮光之后,他才看清了门后的世界,这是一个杂乱而又有序的世界,无数的金属块、玻璃瓶罐等等的物品琳琅满目。可似乎又是以一种微妙的秩序摆列在柜子、桌子上。
在窗口的石桌前,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专心地注视着石桌上的东西,她亚麻色的秀发随意地挽起,用一条白色的丝带缠在脑后。
肯特可以断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可是奇怪的是肯特却知道她的名字叫“夏塔”,这记忆也像是生来就有的。
夏塔似乎没有觉察到肯特一般,她依旧一手执鹅毛笔,一手摆弄着尺子在一张泛黄的纸上画着图案,那样地专心致志,肯特也不舍得打扰她。
良久,夏塔开口说话了,“你知道么?”她说“生命真是最奇特的东西,虽然我知道用‘东西’来称呼它是不怎么合适的,但是我想不出什么能够用来形容它的词语,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是身体,也不是指灵魂,它们单独存在时不能称为生命,只有两者共存时才是生命,生命真是最奇妙的东西。我有一个猜测,我想生命大概是世界上最浩瀚的东西,整个世界都不及它的万分之一……”
肯特微微一笑,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时夏塔又说道“我说的你可能不明白,不过我可以举一个例子。”
夏塔没有回头,肯特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夏塔接着说道“就像封印。许多顶级的魔法师往往在临死前将自己毕生的魔力封印到一些魔晶之类的物质里,死灵法师甚至能将无数的死灵封印到一张薄薄的羊皮纸里。”
夏塔说的这些都是基本知识,肯特是知道的。但夏塔接下来所说的却是肯特从未听过的理论。
“不过我发现,生命才是最完美的容器,它没有数量的限制,也没有大小的限制,甚至没有能量的限制,可是从来没有人把生命当过容器,不是他们不想这么做,而是做不了,因为他们找不到容器的开口。所以他们便认为生命是固若金汤的。我认为既然是容器,就必定有一个开口。”
她说着拿起桌上一个玻璃瓶。
“你看这个容器,生命就像它一样,一定有一个开口。”
她拔开了玻璃瓶的木塞子,然后继续说道“只不过暂时被塞住了……”
肯特摁着额头从草铺上爬起,昨夜的醉酒让他的头现在还不怎么舒服,他望了一下洞内,一个人都不在,他坐在草铺上回想着昨日的那两个梦。
他能肯定第一个梦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之前自己没有发现一些细节。
当时自己拼命和莫兰大公抵抗,其间莫兰大公有许多次机会能够杀死自己,不过他却都没有下手,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自己?难道是不敢下手?
为什么不敢下手?自己背后应该没有什么能让他不敢下手的东西……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封印?或者是因为那个自己一面都没见过的太爷爷?
那一天的事情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还有那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的第二个梦,为什么自己会熟悉那个地方?
贤者森林,还有叫夏塔的女人和她说的那些话,指的会是自己身上的封印吗?
肯特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那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他摇了摇沉重的头,站起来走出洞外,阳光照得他的眼睛发痛,不过这种感觉真好,光芒总是那么让人舒心。
自己的左手已经能够做一些轻微的动作了,精灵的治疗术真是令人惊奇,如此严重的伤只不过一天就恢复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心不由得对维纳利亚发出了感谢,同时他对这个神秘的女精灵更加好奇了,有如此手段的她为什么要孤独地住在这里?
在游吟诗人们所讲述的故事里,精灵总是住在最美丽的森林里,一大群的精灵都是和睦相处,他们总是欢笑着在丛林中嬉戏……
可是维纳利亚却是截然相反,她很孤独,脸上也没有欢笑,是什么原因?
还有教廷为什么会四处追杀她?仅仅因为她是吸血女妖吗?
肯特立即否定了这个原因,教廷虽然嘴上说着除掉一切黑暗,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追杀过一个黑暗生物,更何况维纳利亚还是一个精灵,看来原因一定和维纳利亚的身份有关。
肯特嘲笑了一声,谁没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呢!自己不也隐瞒了真实身份吗?还是不要去猜想好了。
缓过神来肯特才发现自己早餐还没吃,他又重新回到洞中,从包袱里取了一块面包,鉴于昨晚的经验,这一次肯特吃得很慢,几乎属于细嚼慢咽,虽然没有噎着,可是还是十分干渴,看来这水还是个问题,自己这样的身体出去找水万一碰到野兽或异兽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也总不能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把一切都交给别人做吧?
肯特“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他看着靠在洞壁上的那把秀气的剑犹豫着,最终他将那柄剑拿在了手中。
握住剑柄,拇指在剑鞘上一弹,剑鞘便脱离剑身落在了草铺上。
肯特走出了洞外,右手握着剑开始挥舞,不过看得出剑法有些紊乱,因为他单手舞剑的感觉让他不适应,而且手中的剑也并不是自己所常用的三指宽的剑,所以舞得不怎么流利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根据肯特的天资应该很快就会适应。
肯特知道自己和高手比起来还差得远,所以他不愿意懈怠,因为一点放松就可能会使实力落下一大截。
维纳利亚只是他暂时的盾牌,他不愿意长期在别人的保护之下,他要成为强者,在四年之内成为强者,因为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自己,他不愿意伏在命运之下,他要成为强者,凌驾与命运之上……
这一天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日影已经平西,肯特一整天都在练剑中度过,原本肯特想要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和这柄剑之后出去找水。可还没等肯特适应,维纳利亚却已经提着好几个装满水的皮袋和水壶出现在视线里,于是……肯特只能不好意思的坐享其成了。
既然不用出去找水,肯特就练了一整天的剑术,其间维纳利亚再次为肯特治疗,这次治疗没有脱光衣服,仅仅是解开上衣。经过这次治疗,肯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
天空已经抹上了一层黄昏的红色,可是绿木村似乎还没有从山姆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
绿木村那条贯通村子的小路旁,马克依靠在一棵树下,他手里拿着一瓶山姆酒,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耳后根,可见他已经喝了多少酒。
他的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泪水,眼睛因为哭泣或者因为酒地缘故,现在已经布满了血丝。
只是他好像还不知醉一般,仰起头就把山姆酒往嘴里灌,山姆酒似乎失去了从前的那种辛辣,似乎不再醉人。
他顿了一顿,把酒瓶倒过来摇了摇,却是一滴酒都没了。
他用力地把空酒瓶丢向了一旁,“哐啷”一声,原来在那儿已经躺着五个空酒瓶了。
马克伸手探向身旁的地上,只是空无一物,原来酒已经喝光了。
他痛苦地仰起头哭嚎着,已经分不清是哭是笑了。
大叫过后他低下了头,眼泪不断地点缀在土地上。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声音传来“马克!原来你在这儿啊!”
马克擦了擦眼睛,然后抬起了头。
来的人是诺顿,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着急。
“马克!你有没有看到蓝斯?”诺顿焦急地问。
“怎么了?蓝斯不是呆在你那里吗?”马克说。
“哎呀!老爷子的葬礼结束之后就一直没看到他了!”
“什么!”马克一惊,想要站起,却发现没了力气,于是砰的一声又靠在了树上。
他焦急地说道“他该不会一个人出去找肯特了吧!”
诺顿也是顿足捶胸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啊!唉!”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墓地那边?”马克说道
“应该不可能吧!”诺顿说道,只是他想了想又说“我还是去看看……”
马克抚摸着躺在自己怀中的那柄剑,轻声地自语道“这把剑原来是打算送给你的呢,怎料你会不喜欢,呵呵……”
绿木村后的那片槐树林里,一个角落中林立着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墓碑。
虽然是用青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可是上面仍旧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它们述说着人生的短暂、空虚,无论生前如何,死后不过只是三尺墓碑。
这里有几个墓碑是新的,墓前还放着一朵朵、一束束鲜花。
这几座墓前,一个背后背着一把巨大得恐怖的剑,浑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人站着。
这人失神地看着这块墓碑,接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那一枝紫色野茶梅放在地上,而后对这个墓碑鞠了一个躬,“老爷子……我来看你了……”
“蓝斯!”诺顿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这个黑袍人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将额前的兜帽往下压遮住脸,转身就走。
诺顿疑惑地看着擦身而过的那个黑袍人,他疑惑的自语“好奇怪的剑!”
“啊!那蓝斯到底是去哪儿了!”此时他才回过神,自己是来找蓝斯的,竟然还站在这儿发愣。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凯莉的声音“爸爸!”,凯莉手里握着一张纸朝着这边跑来,她似乎很着急,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儿。
那个黑袍人刚好与凯莉擦身而过,凯莉斜过头看了一眼黑袍人。她愣了,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又回头看了看黑袍人远去的背影,接着用力地甩了甩头,然后继续朝槐树林里跑去。
“怎么回事?”诺顿看凯莉如此着急的样子便问。
凯莉将手中的纸递给诺顿,诺顿似乎费了十分的力气才握住这张纸,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预感了。
可是当他看到纸上的内容时还是身体一颤,站着不动竟然打了个踉跄,似乎有如千斤重锤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手颤抖着,已经握不住纸条了,那张纸条从他的手中滑落,轻轻飘落在地上。
“绿木村的各位,我要离开了,因为没有经过风雨的鹰是没办法飞得更高的,我要走了,不是去找我哥哥,也不是去为爷爷报仇,我仅仅是不想再懦弱了。蓝斯留”只见纸条上写着这么一段字,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段字,但是诺顿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他哭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再也没有顾及自己在女儿面前的形象,他哭了,哭得很大声。他内心深处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撕裂了。
七年前,那个孩子留下的是一张纸条。
七年后,另一个孩子,留下的也是这么一张纸条。
只是七年前那个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孩子……会不会同样呢……
凯莉听着父亲的哭声低下了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