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香蕉乱丢香蕉皮,有人踩到摔倒却若无其事。人死,则曰,非我也,香蕉皮也···
衰,一个字,一个中国字。
单独使用时,表示运气背。
衰,它仅仅是一个字。但有时,衰却是如同死神般的可怕。
2009年,这里,中国,上海。
这个繁华的都市,每天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今天,7月18日。这里,发生了一件事。
不,或许不能用一件事来形容,必须用一连串的事,或者用一个案子来概括它。
这是一起命案。具初步推测,警方刑侦组的人初步认定这是一起“命案”,凶手是···
衰。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哪怕是刑侦最权威的警官,都无法理解,这种死法,究竟是巧合,还是预谋。
如果是预谋,那真正的凶手真是太可怕了。这一连串的,衔接地如同神在亲自操控般的事件,期间哪怕有一丁点儿变化,就指挥失败。
那么,如果是巧合,那只能说···
“这小子太背了。”
所有刑侦警官不约而同地想到。
一辆推车,推着一个被白布蒙着的物体,匆匆行入停尸房。
白布边缘,垂下一截漆黑如碳的东西,像一根烧焦的朽木,顶端还有五个树枝样的分叉。
树枝是不会被推入停尸房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会被推入停尸房,那种东西叫尸体。人的尸体。
“哐嘡”停尸房的门被关上,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对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官点点头,便大步离去。
两个警官愁眉苦脸地注视着白大褂一步步变小的背影。他们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这具黑炭般的尸体要有人看守着。他俩只是一般的派出所民警,就是那种连路人甲乙丙丁都称不上的龙套中的路人甲乙,对上司都得毕恭毕敬地。而刚刚给他们下达命令的,是他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是他们仅在电视报纸上见过的大人物,这样的大人物,居然直接给自己下达命令。两个龙套路人紧张了,平日浸泡在玄幻小说中的充水大脑不停地幻想出各式各样的东西。“狼人”“吸血鬼”“僵尸”···这些东西平日令他们嗤鼻的幻想,现在却杀出来刺激他们的神经。
两腿发软之际,龙套路人甲乙终于赶上了自己的救星:那角落的尽头传来的脚步声,伴随着它,他们熟悉的所长的身影渐渐清晰了。“小刘,”所长快步走来,对着其中一个胖一点的民警道,“你先回所里吧,我和小张在这儿看着。”
“诶,好嘞。”胖胖的民警巴不得早点离开,一听见所长的吩咐,立马小跑一般的离去了。小张倒是有些失望。不过消息灵通的所长也在这儿陪着他,对未知的好奇让他也没那么恐惧了。
犹豫了片刻,小张开口道:“所长,这是什么情况?”
“嗯?”所长转头看向他,并没有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我是说,”小张瞥了眼停尸房那扇普通却又散发着阴冷的门,打了个冷颤。“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还需要在这守着的情况啊。”说完,还不由自主地又瞥了一眼。“在医院守伤者我倒是有过经历,在停尸房守尸体那是真的没有过啊。”
所长也扫了眼停尸房的大门,突然他笑了。
“我说小张啊!”所长笑道,“别说是你,我也没遇见过啊。不过这次不是什么,只不过···”他四下望望,然后凑到小张耳边道:“这次的案件太诡异了。”
“!!!”小张一惊,忙道:“是什么灵异案件?”
“嗨,说什么呢。”所长笑眯眯道:“不是什么灵异啊鬼怪什么的,你也太神经大条了吧!叫你别看那么多玄幻小说。”
小张羞愧地低下头。所长没管他,接着道:“这次的案件,就我认为,仅仅是一起意外。”
“意外?”小张疑惑地抬起头道:“就这样?那为什么要我们守在这儿?”
“那是因为,这次的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我从警这么多年吧,还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意外。”所长看向停尸房,脸上的肉不自觉地一抽。
听到这里,小张赶忙问道:“所长,究竟是什么意外?”
顿了顿,所长眼睛看向天花板,呆了半晌,道:“香蕉皮。”
“香蕉皮?踩着香蕉皮摔死的?”
没想到所长居然摇摇头。“如果这么简单,就不会让人在这儿守着了。”
“那怎么···”
所长又笑了,“这个人,真是太倒霉了啊。”
小张忙问道:“怎么说?”
“他走在路上,然后踩着香蕉皮,便向后滑倒了。”
“然后呢?”
“然后正巧着,后面一个小娃娃玩滑板摔了一跤,滑板飞出去了,然后正巧他倒在了滑板上。”
“哦呀?滑板?”
“是啊,滑板。他便被那个滑板一路往下带,结果滑板把他载到公路上。”
“被车撞死了?”
“不是,正巧前面一家超市失火,一辆消防车开过去,因为速度太快把那小子撞飞。那小子也忒背,落在超市门口的一辆推车上,冲进超市里去了。”
“然后就烧死了?”
“这也不能说太背了。这小子真的很背,居然被车子从前门送到后门。不过具目击者称进去是白的,出来都半焦了。”
“然后就送到这里来了?”
“哪有这么简单。”所长说到这儿,突然不顾形象大笑两声,才接着道:“本来边上的人想要截住他,没想到超市突然爆炸,一股冲力把车子又推到公路上,被一辆卡车撞到。推车压扁了,那小子被卡车撞飞,飞到隔壁车道的一辆轿车上。”
“额···”
“没想到那轿车司机忒敏感,一感觉到头上落了东西便刹车,那小子又被抛回到超市后门,又坐上了一辆推车。”
“额···”
“又被送到前门,没想到刚到前门又炸了,他又被冲回到踩香蕉皮的那个地方。”
“···”
“不过都这样了,那小子都还没死。”
“!!!”小张傻了,“这都没死?”
“嗯。本来周围的人都打算赶紧把他送医院,没想到突然一道雷劈下来,打在他身上。”
“···”小张完全傻掉了。所长看见他的表情,打趣道:“对对,就是这样。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的表情。”
“您···是说,他是被雷劈死的?”小张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
“是啊,”所长唏嘘道:“所有人都不信这是一起意外。”
“可他偏偏就是意外。”小张感觉自己的眼角一阵抽搐。“这样的意外,那人是干嘛的啊。老天都要这样搞死他。”
这也是所长所纠结的问题。
死的如此的悲哀,若要是他还有意识,那会是多么的悲愤啊!
人类是寂寞的,这样的事出现了,上海的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在议论,这个不幸的人。然而,人性是冷漠的,谈论的,只有极少是同情。大多数的人,都是好奇,庆幸,嘲笑着这个不幸的人。
最终,时间的流逝,带走了城市的热度。人们再次冷了下来,依旧是该干嘛干嘛。偶尔还有谈起,也不过是饭后闲谈中一闪而过的笑料罢了。
时间,终将带走一切。天晓得些许年后还有谁知道这个不知名的人。也许,只有被尘封的档案,那泛黄的陈年档案纸,还有着那没人知晓答案的故事。
···
2014年,还是这个上海。
5年的时间,足够摧残多少记忆。
在警局的档案室里,几个警察一边互相抱怨,一边“哐嘡”一声关上了档案室的大门。
他们是一群路人般的存在,小人物之中的小人物。但是哪怕是再龙套的龙套,再路人的路人,再卑微的小人物,也是离不开五谷杂粮。现在是中午,这些整理档案的路人们正饿着呢。
散乱在桌面上的,是一张张陈旧的档案。有的还没来得及开封,有的甚至都已经皱皱巴巴。时间不仅会磨灭人的记忆,时间还会糟蹋这脆弱无比的记录。
一只手,伸出,拿起了摊在桌面上的一份档案。与其他的相比,略显得新些。
“林云,男,19岁,无业游民。死于2009年7月18日的雷击事件。具体情况未知。”
“噗嗤!”一旁传来银铃般的轻笑。回过身,一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长发女孩正捂着嘴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菲雨,女孩子要矜持,别笑得太夸张了。”
“哼~”女孩子鼻子轻轻一哼,轻道:“我只是突然感觉,当初我也这样傻过。”
“呵呵。”轻轻的笑出,抬起头,是一个清秀的少年。齐肩的黑发微微颤着,刘海遮住了整个左半边脸;仅露出的右脸上,写满了笑意:“也就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轻松的活着啊。”
这时,吵吵嚷嚷的民警们推开了大门。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他们坐下,开始了他们一天中最喜欢的工作:唠嗑。
女孩本能地往少年身后一躲。那少年微笑道:“我们所处时间尺不同,你不用怕。”
“我知道,”女孩躲在他身后,声音像蚊子嗡嗡声一样,“我只是习惯。”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少年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微笑。“好了,就这样吧。这次,让他先吃个亏吧。”
“嗯。”
轻轻哼了声,就像一阵风。他们不见了,如同风一般的,来无影去无踪的。
不过,这桌面上,少了一张纸。
不知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