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4年6月15日,吕雉命常山王刘义继任帝位,并改名为刘弘,即后少帝。
吕雉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她看着自己寝宫中的金碧辉煌、珠玉罗绮,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坐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凄凉,她倚在床栏杆上,闭上眼睛,这次,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看到自己坐在一片开得繁盛的油菜花地里,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掐落一朵花,轻轻的插在了她的头上,她抬起头,对着那个人笑,可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可她就是看不清。这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美艳夫人,穿着鲜艳的衣裙,头上的珠宝叮叮作响,吕雉定睛看着她,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是戚夫人!她霍的站起来,愤怒的看着她,却见戚夫人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牵着一个人的手走了过来,走到吕雉的面前站住,巧笑嫣然,温柔似水的眼眸,如同满地的花一般灿烂夺目,她就这样聘聘婷婷的站着,直视着吕雉喷火的眼睛,轻启红唇:“姐姐,好久不见。”吕雉感到自己的怒火一下子被她给勾起了,她恨不能上去撕烂她那张伪善的笑脸,可是当她看清戚夫人身边站的人时,一下子愣住了,是刘邦。
刘邦笑着说:“雉儿,你也在这里,过得还好吗?”吕雉有些难以置信,她睁大眼睛望着刘邦与戚夫人,以及他们紧紧相握的手,她感到自己有一些气短,她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你,你们两个,怎么可以~~”戚夫人上前一步,握住了吕雉的手:“姐姐,妹妹要多谢姐姐,是姐姐送妹妹来见皇上的,如今的一切,都是姐姐帮忙的。”“不,不,”吕雉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你们,你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一起,我才是皇后,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啊皇上!”刘邦依旧是微微笑着,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这时,一个清亮的童声传来:“父皇!”话音未落,就见一个5岁左右的小男孩跑来,被刘邦一把抱在怀里,吕雉看见他,腿一下子软了,竟然是如意!这时怎么回事,吕雉感到自己头都要炸了,她看到面前的三人手牵手,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她看着这茫茫的天地,瞬间感到无比的孤独,突然,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是审食其,他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轻轻的说:“不要难过。”她抬起头,想要抓住他,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她想喊,却什么也喊不出,遥遥的,她又看到了刘邦和戚夫人,这一次,他们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是刘盈和刘乐!吕雉只觉得痛彻心扉,孩子,你们怎么不要母亲了,你们怎么那么狠心呐,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皇祖母,皇祖母。”她回头,是张嫣,她赶紧拉住张嫣,哭着说:“嫣儿,嫣儿,你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她听到嫣儿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皇祖母,您怎么了,快醒醒啊。”她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嫣儿正着急的看着自己,吕雉一下子坐了起来,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满满的全是泪水,她掏出手帕来擦了擦,对着张嫣凄然一笑:“没关系的嫣儿,皇祖母就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皇祖母就不害怕了,你回吧。”
张嫣略带担心的看着吕雉:“皇祖母,嫣儿还是多陪您一会儿吧,不然嫣儿不放心。”吕雉看着张嫣那张年轻的脸庞,不免又是一阵心酸,她抚摸了一下嫣儿的头发,想了一会儿说:“皇上那里,你要多去看看,虽说平日里都没怎么走动过,可现在,他毕竟是皇上了,名义上,你也是他的母后,你们两个建立好关系是最重要的,听到没有?”张嫣顺从的点点头,她觉得自己现在对吕雉又是另一种态度了,以前总是会恨她又怕她,可现在她不恨了,也不怕了,更多的是理解,毕竟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她了,而且现在,吕雉的身体愈发的不好,张嫣也不免着急担心,对吕雉的爱,也就越发的深了些。吕雉看她点头,就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说:“去吧,哀家累了。”
张嫣回到椒房殿,越想越觉得害怕,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吕雉,那样的脆弱,那样的无助,她到底梦到了些什么呢,张嫣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想了许久也没个所以然,索性就不去想了。
张嫣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吕雉自那天躺在床上开始,便再也没有下来床,一直到她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病榻前,张嫣紧紧的握住吕雉的手,听着她喃喃的喊着:“盈儿,乐儿,你们等等母亲,不要走那么快。”她明白,此刻的吕雉,大概又回到了沛县,又变成了那个每日里辛苦劳作的母亲,那个慈爱有加的母亲,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残暴的母后。
吕雉睁开眼睛看着张嫣,眼泪流了下来,她抓住张嫣的手说:“嫣儿啊,皇祖母走了,你可怎么办啊,皇祖母放心不下你啊。”张嫣一听,更觉得肝肠寸断,为什么她的亲人都这么无情呢,为什么她们都一个个的离开自己呢,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自己呢,张嫣想到这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握紧吕雉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她就这样趴在吕雉的病榻前伤心地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手中的那只手一点点变凉,才慢慢的抬起头。
公元前180年,吕后薨。
张嫣静静的坐着,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一身白衣白裙,头戴白花,宛若仙子,她就这样看着满屋的人把她的东西一点一点搬出去,不时搬进来一些新的家具摆设,她就那样安然的坐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她的眼睛不再似几年前的清亮如水,而是看穿世事之后的沧桑与淡然。她看着站在中央拼命的和那群太监宫女抢东西的萍儿,轻轻的说:“萍儿,回来,不要去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