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边儿上的芹阳镇,是一个不大的码头集散地,忘川两岸虽是有些许个类似的集市,但也不是太多。每逢初一十五,芹阳镇当地的百姓会拿着自家的土产来镇上或换物,或易财,渐渐地,一些人开始在这里开馆子,建客栈。长此以往,人烟聚集,芹阳虽是叫做镇,却是小城的气象。
经过芹阳镇的忘川洗刷出一个颇大的河湾,好似一枚十一二的月亮,将圆不圆,半缺不缺,因此称作弦月湾。河湾边本来是被水流冲得光滑圆润的鹅软散石,其上或者布着青苔,或者伴着沙土,总之一片荒凉便是。但不知哪一些贪玩的家伙随手折了一支柳枝,玩腻歪了便随手插在河滩上。不可思议的是,这柳枝竟然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成活生长起来,终成一棵垂腰大柳。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一位诗人耳中,便留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绝句,弦月湾插柳由此变成一件雅事,一时间插柳之行蔚然成风,不少雅士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栽下一柳,或祈福,或求运,甚至求子,插柳成荫的典故传了不过几十年,弦月湾的河滩却已是绿柳成荫。
草长莺飞的初春,半空中落英缤纷,秋桥湾的河滩上走来一个樵夫打扮的年轻人。年轻人一手拎着小凳,一手提着钓竿,脸色苍白不似常人那般红润,但是步履却十分稳健,没有半点虚浮的迹象。
年轻人行至一块突出河岸的青色巨石之上,恰是一个老渔翁的身旁,摆好小凳,坐下,小臂轻轻一抖,轻松写意不失优雅,鱼钩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叮咚”一声落入河水,好似一滴雨水落入忘川,天然去雕饰,半点不着痕。
年轻人下了饵,便摆开一副架子,却是一副象棋,对老渔翁说道:“老先生,请。”
老渔翁这才缓首望这年轻人,说道:“小朋友三日未来,老头子我是技痒得紧啊。”
年轻人说道:“这三日出了一趟远门,倒是让老先生久等了。来来来,下棋下棋。”
二人啪啪啪地下起象棋来,兴高采烈地下了数局,忽而捏须,忽而沉思,一副高手模样,但定睛一看却是马走田象飞日明明两只菜鸡互啄,但总的说起来还是年轻人赢得多一些。
“诶呀,小友真是妙人,”老渔翁抚手大笑,“象棋区区三十二子,趣味却无穷尽也,老夫生平还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事物。”
“这还是我学生传与我的,”年轻人笑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也。还有老先生请看。”
说着年轻人伸出手来,指着腕上的一块手表。
“这……这是何物?”老渔翁见着手表竟是黑曜石打造,不由咂舌,真是明珠蒙尘,这样一块黑曜石在仙家亦是贵重的宝物,再看一看眼前这年轻人,却是半点仙家气息也无。
“这也是我学生教我打造的,唤做手表,表者钟也,钟者晷也,简言之,便是带在手上的计时之物。老先生请看,表上二圈为一日,一圈又分十二格,每格为半个时辰……以子时为始,如现在,便是十五时三十分,便是申时。”
“诶呀,小友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老渔翁恭维道,“不知小友所传何道?所修何物啊?”
“学的自然是仙道,修的……”年轻人看着老渔翁说,“当然是长生啦。”
老渔翁笑笑,拱手道:“小朋友原来还是世外高人,老叟原先有眼不识泰山,这厢有理了。”
“说笑而已说笑而已,”年轻人说道,“我的徒弟,学的是各种世间常识百家古籍经典,修的,自然是那做人的道理。”
“做人的道理,”老渔翁正色道,“做人的道理不好修啊,老叟这辈子已是垂垂老矣,却也没修出做人的道理,还请小友教我。”
老渔翁虽是正色,却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教你没问题啊,”年轻人说道,“但你可肯拜我为师?”
“啊?”老渔翁差点以为听错,“小友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年轻人说道,“只有你肯拜我为师,我传你世间诸法万般真秘。”
老渔翁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莫不是碰见前辈高人了?这年轻人一月来常跟我下棋,我也没见他露出什么气息,便是门中几位长老也做不到如此返璞归真。要么这人是见我好欺,欺辱与我,要么是一位厉害的前辈高人。”想到这里,老渔翁摇首说道;“老叟一把年纪了,真是没有另投师门的想法。”
“诶,真是可惜了。”年轻人递给老渔翁一张木牌。老渔翁轻声念道:“学挖掘机哪家强?芹阳梅花林找蓝翔!地址芹阳镇外十里梅花林。”
“此地西去十二里梅花林,便是我的住处,亦是我传道授业解惑之地。”年轻人说道。
“传道授业解惑,这年轻人好大的口气。”老渔翁这样想,嘴上却是说;“来日定当登门拜访。只是一事不解,敢问挖掘机是何物?”
“老先生有所不知,这一切都是我那学生一手操办,她说我一身本事却无名与山野,不如广收弟子,将一身本事传下去,学生弟子的孝敬也好补贴家用。我一想也对啊,我一身本事就这么几个弟子一辈子也学不完啊,便将我那蓝翔居改成了蓝翔书院,广收天下有缘人,我看老先生与我有缘便起了请老先生到我学院里来的念头,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想来我胸中点墨,还是可以教老先生一二的。哦还有那挖掘机,我学生说她家乡有一物称作挖掘机,专门开山,我们求学之路上不正是有一座座大山阻在我们面前么,我们正是要学这挖掘机……”
“诶,不聊了不聊了,继续下棋继续下棋。”老渔翁摆摆手,打断了年轻人的说话,一边摆好了自己的棋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手谈手谈。”
不知不觉又是数局,两只菜鸡互啄正酣,只可惜夕阳半落。
见时候不早,老渔翁收拾了渔具,说来也是玩物丧志,自从年轻人来之后,老渔翁半尾鱼也没钓上来,那鱼钩上的鱼饵早已空空如也。
老渔翁和年轻人在巨石上,江风舒爽。见年轻人还有手自己当学生的念想,老渔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好歹堂堂大修士,怎么可能拜你为师?老渔翁觉得应该漏几手,让这年轻人知难而退,老渔翁忽然用手在脚下巨石上一抹,只见巨石上不知积尘了几百年的石壳被抹去,露出几个字:“大梁神河”
“唔,”年轻人见此并不觉得惊奇,只是轻唔一声,随后诗性大发:“世间再无大梁国,此地空留神河碑。”
老渔翁看着年轻人:“小朋友想来也知道大梁国的典故。”
“一点,算是知道一点。”年轻人露出笑容,唇红齿白。
大梁国、忘川水与神河碑却是百年前的典故。
百年前正是大梁的兴盛之时,世间百国共有九九八十一州,大梁独占七七四十九。当时的国君梁王纣力能扛鼎,武略惊人,带兵征战多年,无论是属国叛乱还是敌国联盟,都被梁王纣带着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服服帖帖。但梁王纣最让敌人害怕的并不是战无不胜,而是杀人盈野。梁王纣兵锋所致,稍有抵抗,动辄屠城,一些反复征战的地区,往往被杀的百里不闻鸡鸣,千里不见人烟,州府县城十室九空。
梁王纣身为一雄国霸主,又视人命为草芥,自然骄横无比。梁王纣听说忘川在两岸有神河之称,自古以来从未泛滥,即使两岸山洪暴发,忘川也是平静如渊。梁王纣不信,欲探神河真假,不顾百姓死伤,掘开了黄沙江与忘川并行的一段。黄沙江是大梁第一河患,河堤每年都要见长几分,千百年下来已是高出两岸几丈之多。口子一开,只见上天天威以示,电闪雷鸣,黄沙江携泥沙滚滚,瞬间吞噬了掘堤的数千军士,更是冲了一岸不知多少人家,直到汇入忘川,奇的是暗黄的泥浆水一触碰清澈的忘川,忘川河水不黄一分,更不涨一分。
梁王纣啧啧称奇,又遣数万大军押解着数十万百姓拦河筑坝,不想无论投下多少巨石,都没有截断忘川,忘川甚至不涨一分。梁王纣又悬赏天下能人异士,寻得忘川源头或尽头者为梁国公侯。天下人轰轰烈烈地找了数年,却是不能再莽莽群山中找到忘川源或者在茫茫沙海中找到忘川尽,时有歌曰:“忘川无尽亦无源,疑是银河落九天,终至九幽碧黄泉。”
最终骄横无双的梁王纣还是为自己所统治的国度有这么一条神河而感到骄傲,于是梁王纣赐下“大梁神河”四字篆文,命人勒石江畔,然而百年过去,大梁已亡,“大梁神河”四字已经埋没在厚重的石壳之下。
只是事情并未了结,几年之后,梁王纣夜夜梦见无头恶鬼索命,梁王纣在梦中问那恶鬼:“你是何方孤魂野鬼!敢来冒犯寡人!”
那恶鬼无头自然不能言,但听了梁王纣的言语,反倒是更加张牙舞爪。
梁王纣惊醒,立刻去请当时的国师桑启子。桑启子,异人也,后代所著梁史中记载:桑启子,仙人也,梁亡,不知所踪。
桑启子一番掐指,对梁纣说道:“大王您是孤家寡人,那恶鬼也是孤家寡人啊。”
梁王纣一听很是惊奇:“哦,国师与我细细讲来。”
原来那恶鬼乃是黄沙江龙王的残魂。黄沙江是中原沃土千百年来第一水患,黄沙江龙王也是骄横至极,见小小忘川竟然不被黄沙江同化勃然大怒,亲至忘川作法,不想被隐居在忘川两岸的仙人一剑斩去头颅,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三魂七魄皆被打散,化为四条残魂,囚禁在那忘川河中。那龙王的余念自然不敢再去冒犯仙人,却是把仇记在了始作俑者梁王纣的身上,数年之后能余念能逃出忘川便来寻仇。
梁王纣虽是暴戾但也英雄了得,一听桑启子的话哈哈大笑:“什么龙王,我道是谁?不过欺软怕硬的怂货,国师,待我点齐兵马,你与我迎战那老龙,只要那老泥鳅今晚敢入我梦中,定叫他有来无回!”
当天夜里,守卫在王宫周围的随时待命的数千军士都看见一条金龙趁着风雨雷电大作之时飞入王宫,然后听见梁王纣大吼一声:“大胆泥鳅!尔敢!”
兵士们冲进寝宫,却发现梁王纣已然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梁王纣死时正值壮年,子嗣虽多却未立太子,诸王子拥兵自立,征伐不断,各属国趁乱而起,敌国落井下石,唐唐大梁国,从此亡在了纷争之中。
…………
老渔翁起身,收拾了一下身上的棕制蓑衣,正了正头上的竹编斗笠。老渔翁对年轻人说道:“小友伴我垂钓一月,也算有缘,可惜天下筵席无不散,走咯走咯,小友后会有期啊。”
正要走,老渔翁突然回首道:“老夫不是什么高人,却是有个名号叫做桑启子,不知道小友还要教我什么?”
年轻人似乎早就料到:“我知道你是桑启子,还知道你是刘钓龙,正是看你误入歧途,才来点化与你。”
老渔翁缓缓回过头,目中透着警惕,连小友都顾不上称呼:“算是老道瞎了眼,你,到底是谁?”
“柯厄一。”
“柯厄一?”老渔翁在脑海里想了又想,却是想不出这柯厄一到底是谁,“没听说过。”
“在下不才,芹阳梅花林蓝翔高级修仙学校校长柯厄一。学修仙技术哪家强?芹阳梅花林找蓝翔!一百种法术供弟子选择修炼,先学法术后收费。试学一月不收任何费用!”
年轻人看起来不过而立,周身看不出半点法力,老渔翁说道:“你这凡人小子,好赖不分,若不是我见你陪我一月下棋,早就一掌灭杀了你,而今你又百般戏弄与我,别怪老夫不客气了!”老渔翁怒喝一声,手中鱼竿上的鱼线好似一条小蛇,袭向那年轻人。老渔翁也没动杀心,只是想把这年轻人吊上一夜,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谁知那鱼线完全近不了年轻人的身子,年轻人周身好似有一层气障,严实地将那鱼线挡在一丈之外。
老渔翁暗吃一惊,却是自己看走了眼。老渔翁握住鱼竿末端,稍稍一使劲,便抽出一柄细剑,二指宽,丈许长,青光凌冽,寒气逼人,老渔翁推剑向年轻人刺去。
此刻老渔翁此刻也看出来眼前这年轻人绝不是平凡之辈,来意不明,不可半点懈怠,但这一剑自己也没把握收住,暗自想到:“但愿你不是故弄玄虚之人,能接下我这一剑。”
可那小剑刺到年轻人身前,却是再也不能存进,剑尖泛起圈圈涟漪,老渔翁心中苦笑,自己的一剑,却是人家的护身的法术屏障都刺不破。
年轻人笑笑,伸出二指,轻轻夹住老渔翁那剑:“玉屏圣地的二指剑,果然名不虚传,凶厉得很。”
老渔翁此刻却是苦不堪言,身上的修为注入二指剑,却如泥牛入海,二指剑又被年轻人二指钳住,拔也拔不出来,不多时便已经汗流浃背,此刻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一身修为已入天人,返璞归真,一身法力收发自如,不由得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年轻人却是没想取老渔翁性命,二指轻轻一弹,老渔翁踉跄往后倒了好几步,二指剑却是留在年轻人手上被他细细端详。老渔翁此时却是不敢遁走,眼前这年轻人修为不知高他多少,怎么逃得掉,索性一说道:“前辈好精湛的修为,但欺负我不觉得好笑嘛!”
年轻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红,没有辩解,算是默认自己前辈的身份:“咳咳,这个,原本我也没想动手,只是这二指剑我好些年没有见着了,一时挂念,想端详端详。”
“前辈想看,拿去便是,何必装作凡人模样?前辈是有成的大修,何必来欺负我这样的小修士!”老渔翁气道。
“我并没有装作凡人模样,只是修行如此,一身法力不易外漏。不只是你,就算是你玉屏圣地的麦天尊过来,也不一定看出我的修为。”年轻人和颜悦色道:“其实我是来调解你和那黄沙江龙王恩怨的。你这百年来已经炼化了他三条龙魂,只剩了这最后一魂藏身于这弦月湾。一月之前他听说你要来擒他,特来求我,我与他有一些因果,便来劝你。”说着将二指剑还给了老渔翁。
老渔翁接过剑,拱手道:“我与孽龙之间的纠葛,还请前辈莫要插手。在下感激不尽。”
年轻人说道:“桑启子,因为对黄沙龙王的仇恨你这百年来的修为的确突飞猛进,又炼化三条龙魂,陆仙之境只差临门一脚。”他顿了顿,“但你可知,你却是走了歧途,你这一道,终将越走越窄,黄沙龙王身死之日,便是你身死道消之时。这几日,我如凡人一般几番冒犯,你都不曾起杀心,足可见你心地本是宽容,只是对那黄沙龙王一事颇有偏颇,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你放龙王一马,我助你重新续道,岂不美哉?”
年轻人说完,二人沉默良久。
突然,老渔翁试探道:“前辈不杀我?”
“我不杀你。”年轻人摇摇头。
“谢前辈不杀之恩,但我与孽龙不死不休,在下也绝无背叛师门之意,既然不能续道,便不能续道便好,反正待那孽龙一死,我便追随陛下与地下。”
“拜我为师绝不是背叛师门之举,我与你玉屏圣地也算有些渊源,算的上是你玉屏祖师门下弟子。而且,你家麦天尊可是觊觎我的修行法门很多年了。你能拜我为师,你家麦天尊梦里都能笑出花来。”
老渔翁沉默一会儿说道:“觊觎前辈的是麦掌尊,晚辈只想斩了那孽龙最后一丝残魂。”
年轻人谈了一口气:“刘钓龙,你这是何必呢?”
老渔翁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岁月,一双老目泪纵横:“唯有化尽那条孽龙残魂,方能报陛下与我之恩。”
钓龙的传说起于梁末。
忘川之上常有蜃景,昔年有一小道对身旁一书生说道:“蜃景者,蛰龙吐珠也。”
身旁书生嗤笑:“天道鬼斧造化尔,谈什么蛰龙吐珠。忘川河上船流不息,不见一人见过真龙。”
小道辩说:“忘川者,龙渊也;蛰龙者,非凡物。道经有云:神龙见首不见尾,隐与云,偶得只爪片鳞。”
书生激将道:“道法高若此,我愿献上屠龙法,道长何不钓龙以证!”
“正合我意。”小道立誓,以钓龙为名,不钓蛰龙不出世,一钓便是百载。
然而个中真相却并非全是如此。
那小道便是桑启子,那书生则是当朝赵氏的开朝太祖。
当年桑启子还是玉屏圣地的历练弟子,下山入红尘历练,机缘巧合之下却是与当时还是王子的梁王纣结为异姓兄弟。二人交情甚深,桑启子助梁王纣登上王位,梁王纣则以梁国之师以待桑启子。二人相互扶持,梁国国力也是蒸蒸日上。直到那日携手同抗孽龙残魂,梁王纣身死,桑启子也重伤。谁知待桑启子伤愈,从闭关之所出来,大梁已经亡得差不多了,桑启子一怒之下屠了当时最有机会问鼎的叶氏一门,又在梁京呆了十二年,奈何桑启子空有实力却无治国之能,而那大梁王室烂泥扶不上墙,不过风烛残年十二载。直到赵氏花重金寻得屠龙法献与桑启子,但是赵氏有一个条件,梁王禅位与赵氏,不然纵是族灭也不愿献出屠龙法。当时的赵氏已经基本取代被屠的叶氏一门,只是迫于桑启子的威慑不敢篡位。
桑启子应了,他早已打探出孽龙数股残魂被忘川的仙人打碎在忘川河中,如今有了屠龙法,便决心为梁王报仇。
他答应赵氏:“今日之后,不再有桑启子,只有刘钓龙。”桑启子是他道号,他本家姓刘。
不觉百年,凭借屠龙法,刘钓龙已是炼化了三条龙魂,一身修为也是天下少数。
…………
滚滚忘川向东流,细细春风杨柳吹。
“刘钓龙,我与你相处弈棋一月,也知道你心中尚存慈悲,何不放下仇恨?那孽龙被你炼化了三条龙魂,也算是受到惩戒了。”年轻人说道。
老渔翁刘钓龙看着柯厄一,突然一反常态,凶厉道:“凭什么!那孽龙作恶多端,不知道害死多少性命,为什么你要护着他!天理何在!”
柯厄一也反问道:“作恶多端?你家梁王纣杀人盈野,罪恶之多半点不弱于这黄沙龙王,你为何又要为他报仇?”
“为何,为梁王与我之间的兄弟情义!为梁王待我如手足兄弟!”刘钓龙持着二指剑,刺向那年轻人。
“诶,”年轻人只是一道悲天悯人的眼神,刘钓龙手中二指剑却如同千万钧重,“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只认情不认理,虽万人,亦往已……可惜我不会帮你,我应了那龙王,你便自然杀不死他。”
看似只是手一挥,却是大道至朴的袖里乾坤,刘钓龙不知被这一袖扇飞出多远……
直到瞧不见刘钓龙的影子,柯厄一将手中线提起,莫说不见鱼饵,连鱼钩都是直的。柯厄一轻叹:“如来佛有言:执念便是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