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清了个中缘由,惊诧即慢慢淡去,杨曦抬起头,望了眼惊叹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敢于接近的人群,又看了眼一如既往、万事不萦于心的少年,撇撇嘴,道:“随他们去吧。”
可有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杨曦话音才落,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下刻就见前排霍然一分,缓缓走出一人。站在前面的几个小姑娘本一边望着千鹤,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正欢,不料竟被人蛮横推开,自是怒火上涌,但当看清那越众而出的年轻人时,几位小姑娘却均是脸色一变,霎时间,别说怒火,反倒惊得花容失色,只见几位小姑娘相视一看,便默不作声地退往了一旁。
杨曦此时未想心事,脑清目明,这些许变化顿收眼底,待再移目看向那走来的年轻人,见其紧紧盯住此处,面色阴郁,不由心下一沉,暗觉来者不善。
果然,年轻人一路走到三人面前,伸手拦住去路,冷声问道:“你们哪个是杨曦?”
杨曦一怔,未料到来人竟是指名道姓找的自己,但瞧其模样,显然是只知杨曦姓名,不识杨曦其人,他稍稍踏前半步,道:“我是,有事吗?”
年轻人拿眼一瞥杨曦,冷哼道:“就是你个小杂碎吗?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杨曦眉梢一颤,心有无名火起,他自小心思敏感,情绪极易波动,也始终认为这是能够看穿人心所带来的诅咒,常言道一得一失,不外如是。但也因此,好似那久病成医之人,杨曦慢慢练就出一套控制情绪之法,轻易不会失态,兼之近些时日他迭遇怪事,险象环生,经历之丰富、诡谲,可谓常人难及,便是昨晚,亦刚刚告别了一个想要掳走自己的面具人,是以此时此刻,乍一听这年轻人口出秽语,触及的还是杨曦心底最敏感之处,表面上却也坦然自若,不露分毫。
可他沉得住气,旁人却不见得能沉住气,只听莫候吹了个口哨,讥讽道:“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杂碎骂谁呢?”
年轻人“嗯?”一声,斜眼瞥向莫候,下刻仰天哈哈一声冷笑,道:“不错,有种!”
杨曦眉头微微一皱,却未动作,既然莫候话已出口,再想也是无益,还不如考虑一下怎样脱身才好,瞧这年轻人一副就差动手的模样,显然是不欲善了,而若是动起手来,想必学院里随便来个学生都能完虐他们三人,更别提眼前这脸上明显写着“我很厉害”的年轻人了。念及昨天与宿魇对战的凄惨经历,杨曦可不愿再来一次。
孰料就在他心思方转,那年轻人话音将落之际,一声娇斥倏然传来——
“有种没种的,轮得到你肖雄来下定论?”
年轻人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搅他的局,脸色一沉,张口即骂:“吗的,哪个不要命的——”下刻话音一顿,半转的身子忽然定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由于看到来人,霎时变得精彩万分。
微微露出小腹的贴身背心,宽松的运动裤,摇摆的马尾辫,仿佛她就是照射而来的一抹阳光,散发着青春与活力。杨曦正对着那个走来的少女,所以早年轻人一步看到来人的他,也早已怔在了那里。
那不是夏泠,又是何人?
夏泠快步走来,看也没看杨曦,啪的一脚踹在那年轻人腿上,一张爱笑的脸上,此刻却含霜带煞,叱道:“晌午刚回学院,这就迫不及待地来欺负人了?滚!”
年轻人眼角一抽,退了两步,显然这一脚被踢得颇为实在,但他却强忍着,脸上赔笑道:“嫂子——”
夏泠眉眼一凛,瞪着他道:“你再这样叫一声试试?”
年轻人一缩脖子,额角间竟是吓得汗也下来了,结巴道:“泠、泠姐,我不是来欺负人的,是他——”
“滚!”
夏泠又是把眼一瞪,道:“谁要你解释了?我说了滚没听见?”
杨曦在一旁看得人都傻了,暗道自己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夏泠吗?再看那年轻人,从出现便鼻孔朝天,眼睛都没正经瞧过人,但此刻在夏泠面前,不仅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讲出口……这变脸的速度真是比变戏法来得还要快。
不料他这边念头未落,那边年轻人便忽地把头一梗,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来:“泠姐,若是平日里你叫我滚也就罢了,今天便是打死,我也不能走,那杂碎竟敢打伤我爸,不弄死他我肖雄枉为人子!”
此言一出,不仅是夏泠怔住,杨曦也是愕然,随即就感到人群中忽有数道目光齐齐刺来,如芒在背的感觉,竟与那肖雄瞪来的眼神一般无二。
他正自疑惑,忽听一声娇叱:“放屁!”,不禁吓了一跳,抬起头,就见夏泠怒不可遏地道:“杨曦昨日与宿魇一战,众目睽睽之下都已看到,他是个连魂力都不曾觉醒的普通人,遑论你父亲,便是你自己,怕是一个汗毛也难伤到!”
话音落下,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由于身材相貌的突然变化,起初没有一个人识出杨曦来,否则千鹤再如何引人注目,已闹出偌大名声的杨曦也不至于落到被人忽视的地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放在骤逢奇遇的杨曦身上再合适不过。
而此时,经过肖雄与夏泠的不断争吵,众人终于渐渐回过味儿——此人竟是那个杨曦!众人惊诧之余,再听肖雄之言,虽是畏惧他的为人与背景,亦不禁哑然失笑。
正如夏泠所言,昨日一战,身在现场的便有百十余人,而拥有极大学习价值与参考价值的月考对战,学院可是有录像的啊!所以即便是没有参加月考的学生,因着“别人都知道我不能不知道”的八卦心态,也纷纷在事后观看了那场对战。
如此多双眼睛,如此多个脑子,你说杨曦打伤了肖雄他爸?或者换个称呼,你说杨曦打伤了狮醒学院的副院长?任谁都要骂一句——智障!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也算是学院的风云人物了,肖雄,想清楚了再张嘴!”
忽然一个懒洋洋地声音插了进来,虽骂的不是那两个字,却也相差无几,杨曦扭头已瞧,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