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来到了一处茶馆,那将军给掌柜要了一个深幽清净的房间,点了些酒菜,吴晴和那大人模样的人就席而坐,其余的人都在各自主子的身后立着。
一坐下,那人就开口到。
“本想邀阁下一起痛饮,但恐怕你已经没了那般兴致。”
“大人不必大费周章,只管说明来意。”
“阁下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大人说笑了,在下生死自由都不在自己身上,谈何轻松自在?”
这时身后的那位将军又插话到。
“外地人真他?妈的啰嗦!扭扭捏捏的,我家大人若是想害你,你早已身首异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大人立马劝阻到:“段将军休得无礼!”
转而又向吴晴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在职,如若没有,不知阁下是否愿入我账下?先做一个小小的军师祭酒。”
没等吴晴吃惊,身后那将军先惊道:“大人?您是说您要招纳一个不知底细的外地人?”
吴晴看着这对主仆,从头到尾一黑一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戏。
不过自己刚到江东,又没人认识自己,演戏一说不大成立。
但这件事过于蹊跷,还得问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人真是开我玩笑,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里,讲了半天是想要招纳我,可又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如此蒙混在下,难道是要在下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那大人一顿,慢慢说道。
“敝人……蒋仁山。”
“!!!!!!!!!”
这人一开口,三人的身形就突然一滞。
竟有这等事,天下间的机缘巧合竟可以到这种地步,不过自己和伯劳训练有素,很快就从惊讶中回过劲来,只是有些担心老鼠藏不住马脚。
“啊?!大人就是赫赫有名的蒋仁山、蒋大人吗?在下锦鼠久仰大名。”说完就要给蒋仁山行大礼。
“胡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是小的刚刚才收的下人,还没学好规矩,请大人恕罪。”
吴晴心想这老鼠做得还不错,顺着紧张的情绪说出这样的话,脑子还算好使,吴晴心里如此作想,殊不知那蒋仁山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看到吴晴和伯劳不惊讶,蒋仁山心里倒是暗暗吃惊了一下,毕竟一般人突然听到自己面前有人说自己是当今天下第一反贼,论谁都会吃惊不已吧,虽对吴晴多了一丝好奇和猜疑,但他反而对吴晴和伯劳能很快反应过来的能力很是赞赏。
这时身后那姓段的将军着急到。
“大人真的想招纳他们?若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吴晴在听到“朝廷派来的奸细”时,内心还是震动不小,只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伯劳开始动身帮吴晴沏茶,锦鼠压根还不知道吴晴的目的。
蒋仁山没有回答将军的话,继而对着吴晴说到。
“方才阁下在那爷女俩那的举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看先生的模样绝不会出身在贫困人家,居高能恩泽于下,实在难能可贵。”
“而且那一两银子是偷偷塞在老翁的腰带里,那是因为看这爷女两贫弱,若是当面给肯定要被强盗宵小盯上,招来麻烦。一般的公子哥们,打赏钱都是要名声和风光的,绝不会有阁下这般举动。”
“阁下心思之缜密,令在下十分佩服。因此想招纳阁下,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入我账下,我定然不亏待你。而且以阁下这样的心思和品格,我相信绝不会是什么朝廷奸细!”
生逢乱世,一般来说富贵的人家都不会出远门,官员就更是如此,而且官员不能私自离开自己的地方,不然就是死罪,所以蒋仁山才能笃定这吴晴身上没带官职。
“在下确实没有官职,但如若我接受了大人的招纳,岂不是公然成为了朝廷的敌人?”
这句话说到了蒋仁山的要害,蒋仁山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诚如阁下所言,不过朝廷如今腐朽不堪,全国上下都在****之中,想必大汉江山气数已尽,阁下再追随那朝廷有何意义,他根本就不顾百姓死活,再追随他还能有什么前途!”
“可如今义旗仍然在朝廷身上,再说即便朝廷垮了,想必还有很多的义旗可以追随,但大人如今立的旗帜,确是一面不仁不义的反旗!”
吴晴的话将蒋仁山说了个羞恼,脸上憋得红紫一片。
“灀!!!”
“身后那将军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指着吴晴说,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大人屈尊招纳你,你不但不识抬举还侮辱我家大人,拿命来!”
一剑就要向吴晴挥去。
“住手!!!”蒋仁山吼道,本就气恼的他吼声巨大无比,几乎要将茶楼震垮。
段将军的剑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但真正令他停下行动不完全是蒋仁山的吼声。在他剑指吴晴的时候,正在给吴晴低头沏茶的那个随从将脸微微一侧,眼睛里透出一股寒芒,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胁。
“还不把剑收起来!”蒋仁山怒喝道。
这段将军才从恍惚中回过身来,将剑收入鞘中,但是眼睛却丝毫不离伯劳。
“诚如阁下所说!我当时图一时痛快将那扬州州牧斩杀,却未想到会到如今这个局面,如今我在这个位置上,时常有种莫名的担忧,但又不知该何去何从,手下都是一些只崇尚武艺的将领,却寻不到一个能为我指路的名师,今日看到阁下的举动,还以为是上天的眷顾,但既然阁下不肯随我,便罢了吧!”说完就要起身离去。
“慢!”吴晴喊到。
虽然喊住了蒋仁山,可他此时仍然十分迷茫,他经常在自己的脑海里试想过未来许多种选择,但是绝不可能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选择。选择是会怎样,选择不是又会怎样,复杂的逻辑思路在他的脑海里飞速的穿梭。
蒋仁山虽举反旗,可江东之地却是一片安宁。
吴晴心中一向是重实而不重名的,不能带来实利的名都是徒有虚名。
可这件事又实在太过重大。
吴晴干脆就闭目一边摇扇,一边用心思考。
伯劳看到吴晴此时的模样便心领神会,作为仆人,作为一个要一心一意向着主人的身份,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都是必须要去做的,她打算将这里改变成最适合吴晴思考的环境。
伯劳的动作变得十分柔和、缓慢。
她将吴晴杯子里原先的粗茶倒掉,重新在茶盘里选取新的茶叶,把新茶叶放在一个谷黄色的盘子里碾碎。碾了许久,将碾出来的碎叶放在一个雕有兽纹的青铜罐子里,将罐子放在桌上的炭火上炙烤。
不一会儿茶香味就充满了整个屋子,此时将炙烤过的碎叶倒出来,放在一个巴掌大手掌高的小磨盘里碾罗,整个屋子似乎只有磨盘的声音,她碾罗碎叶的动作要多慢有多慢,因为越慢、动作越均匀磨出来的茶粉就越精细,时间在吴晴和伯劳这就像静止了一般。
蒋仁山身旁的将军就要冲起呵斥,却被蒋仁山一个手掌就牢牢按住,示意他不可妄动。
而伯劳的眼睛始终盯着磨盘,不曾颤动片刻,一直将茶粉磨到细如软沙,就将茶粉慢慢的罗到一个小碗里,在碗里倒上少许的水。此后取出茶筅,用手迅速地搅拌着碗里的茶粉,虽手影如风,但是却连一滴水星、一粒茶粉也没飞溅出来。
茶粉和水在碗里渐渐浓稠,最后被调成了茶膏,伯劳重新取了一个茶盏,将盏底放在火上烤热,直到茶盏有些烫手后,就将茶膏赶入其中,让茶膏均匀地铺在碗面。
如此就剩下最后一笔,那便是点茶。如若换了平时,伯劳会在这茶膏上画写山水或者梅兰竹菊,但伯劳明白眼下这点茶之人非吴晴不可,于是便在行囊里为吴晴找出一支细毛笔,沾了点水将毛尖梳理整齐。
仿佛心有灵犀般,吴晴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他眼神十分坚定,似乎已然有了主意。只见他收了扇子接过伯劳递来的毛笔,低昂有志地在茶膏上动了几笔,而后郑重的看着蒋仁山。
看吴晴写完,伯劳将茶盏取过来,往碗里面注上少许热水,油将茶盏调个方向,推到了蒋仁山的面前。蒋仁山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因为那茶膏上写的是一个苍劲有力的“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