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狩猎

深夜，一片住宅区内被浓稠的黑覆盖，寂静无声。和另一条街外的商业区不同，这里生活的大多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为这座城市贡献了年轻时代所有的青春和热血。如今也得到了该有的待遇，积累了相当的财富，让他们在这个城市可以安享天年，也许还帮着在外打拼的儿女们带着孙子。他们享受着这份安逸，偶尔怀念年轻时的热血，却不再向往。只想能多在这世上停留几年，所以大都深谙养生之道，明白熬夜对身体的危害，早早便哄着孙子入睡。每每刚入夜的时候，小区里的灯火便陆陆续续的熄灭，随后渐渐被黑暗笼罩，寂静无声仿佛与世隔绝，站在高处凝视，仿佛一片鬼蜮。可今天，小区浓重漆黑中，唯独一栋楼内，透着乳白色的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洒下救赎的圣光。“慢点吃，锅里还有呐。”房间内，一个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年轻人说道。年轻人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老人，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怎么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去找你在中国的朋友了么。”老人看着男子棕色的瞳孔慈祥的笑了笑。“你们年轻人也是胆子大，一个人就敢往国外跑，多危险啊。我孙子也是，一个人跑去国外这么多年了，不过他是去读书的。”老人靠在椅子上叹着气，可脸上颇有些自豪。年轻男子茫然看着感慨的老人点了点头，不时的笑笑表示捧场。“他和你差不多大的。”老太太补充道“一个人跑去国外读书，国外有什么好的，也没个人照顾他，我说不让他爸妈非要送他去，你说他衣服也不会洗的，还有外国的饭吃得惯么。”老人的又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眼神有些落寞：“他总挑食的。”男子放下筷子看着这个满脸担忧的老人，嘴唇突然有些颤抖，他也曾见过这个神情，是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那个冰冷空洞的牢笼里，一个披着如瀑般栗子色长发美丽妇人，满脸溺爱的揉着他的小脑袋，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阿尔蒂尔，以后不要总待在少爷房间里了知道么，也不要去看少爷房间里的书。”妇人抚摸着小阿尔蒂尔的头发说道。“为什么，我很喜欢那些书，少爷也答应我可以随便看，他说喜欢读书的小孩才讨人喜欢，我很喜欢读书，那里面有外面的世界。”阿尔蒂尔着急冲妇人说道。“不，你不明白，阿尔蒂尔。”妇人把阿尔蒂尔拥入怀中，悲伤的说道：“你总会长大的，那时候你就不是孩子了，你会有自己的想法。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书对我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他会害死你的。”阿尔蒂尔嗅着妇人身上夹杂着牛奶和燕麦的香味，那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味道，可今天却让他十分烦躁，他从妇人怀里挣扎出来“可是少爷他说……”“少爷也是会长大的！”妇人赶紧抓住阿尔蒂尔的手，眼神里满是惶恐，她不安的看着阿尔蒂尔棕色的眼睛说道“你总得活下去啊，阿尔蒂尔。”“可是不能看书，没有少爷，永远活在这个腐朽的城堡里，又有什么意义呢。”阿尔蒂尔想要说服眼前的妇人，可他看着妇人惶恐的双眼，心里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好的，母亲。”阿尔蒂尔突然觉得很累，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抱。妇人紧紧的抱着阿尔蒂尔，像是怕怀中的人随时离自己而去一般，阿尔蒂尔几乎被勒的呼吸困难，却一句话不说，只听到耳边不停的回想起那声声呢喃。“那就好，那就好……”“我再给你盛吧”老人的一句话把阿尔蒂尔从回忆里惊醒，他揉了揉太阳穴，迷茫的看着老人。老人看着茫然的阿尔蒂尔笑了笑，站起身来，拿过阿尔蒂尔的碗，指了指厨房笑呵呵地说道“我再给你盛点。”阿尔蒂尔恍然大悟赶忙站起身来连连鞠躬说着“哦哦……哦”“你看你，中文也不会说就敢这边跑，要不是遇见我还不冻死在小区门口啊，那天下那么大的雨。”老人端着碗慢腾腾的从厨房走出来说道。“而且这几年坏人可多了，听说专门有人贩卖器官的，你说说，这么缺德的事都有人干啊，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我年轻的时候，人可没这么坏的。怎么现在生活好了，人反而越来越坏了呢。”老人把碗递给阿尔蒂尔，看着阿尔蒂尔狼吞虎咽的吃相笑的愈发开心了。“外国人也爱吃饺子么，我孙子以前也爱吃，小时候总吵着让我给他包饺子，后来他初中回爸妈那了，就不爱吃了，总吃那些汉堡鸡腿的，也不缠着我包饺子了。”“呼~”老人说着就喘了口气，语气有些难受，阿尔蒂尔抬起头来，不知老人为何突然这般伤感。“现在他去国外了，大概可以天天吃汉堡鸡腿了吧，可最近有听说吃那些不好，我也不敢跟他说，他总嫌我唠叨的。”老人眼里突然有些湿润，她擦了擦眼角说道“出国开始的一年还会给我打电话，可我总忍不住唠叨他，他可能觉得烦了，这两年很少给我打电话了，也不给我说他过得怎么样。”“你说他不会也一个人瞎跑吧，万一他也迷路了，会有人收留他么。”老人说着突然有些着急，眼里满是水雾。阿尔蒂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老人焦急的模样突然感觉自己也很难受，心里堵的慌，于是不知怎的，赶紧抓住老人的手，拍着老人的手背，偷偷瞄着老人，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老人看着安慰自己的阿尔蒂尔，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缓缓平静下来，反而拍了拍阿尔蒂尔的双手说道“我没事的，你看我，总喜欢一个人瞎操心。”“谢谢你了，好在你不懂中文，才听我唠叨了这么久，我好久没这么和人说过话了。”老人站起身来，走到阿尔蒂尔身边，拍了拍他的的肩膀。“你慢慢吃吧，我先去睡了，人老了总是困得早。”阿尔蒂尔看着躬着背的老太太赶紧站起来想要搀扶，老太太却摆了摆手，示意阿尔蒂尔坐下，随后一步一步的挪进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老人离开后，客厅里只剩阿尔蒂尔一个人，他低着头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着饭桌玻璃面上反射出的自己，不知在想着什么。“啊席八，我们还要在这守多久，源姐你赶紧出个主意呗，我的狙击枪已经**难耐了。”金坐在面包车里打着哈气吐槽道。“人米迦勒站在房顶上吹风都不说话，就你话多。”苏清源也百般无聊的躺在椅子上说道。“守株待兔的办法确实有些无聊，不是说他忍不住会爆发的么，这离上次爆发都过去七个小时了。”“我是不介意等多久啦。”方越彬心想没事发生最好，嘿，这么多人大半夜的聊聊天有啥不好。“不过我有点饿了，后勤部有给我们准备吃的么，雅馨你饿不饿。”“我还好啊，我刚买了个汉堡哎。”颜雅馨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明显在咀嚼着什么。“靠，任务里可以去买吃的么，师兄你也去买点吃的呗，我快饿死了。”方越彬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吃的还是午饭来着，米迦勒你吃不。”金摸了摸肚子才发现自己也饿了说道。“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米迦勒站在一处高耸建筑的顶部淡淡的说道。“先别忙着吃，我想了想这么等着太慢了，那群法国人我快拖不住了。”苏清源坐起身来说道。“先刺激一下这个阿尔蒂尔吧，让他知道我们来了。”“那不是打草惊蛇了？”郭一鸣的声音传来。“照米迦勒的说法阿尔蒂尔的状态不是很稳定，告诉他我们来了，会让他想办法稳定自己，只要他有行动，就会好办很多。”苏清源看着身前的数台电脑说道“我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座城市，他不动，我才难受呢”“那要怎么做。”米迦勒问道。“你一般想让别人知道你来了会怎么做？”“懂了。”米迦勒淡淡道。话音刚落一阵强大的压迫感从米迦勒身上辐射出去，冲天的紫色光芒将整个建筑都笼罩，可这种颜色普通人却看不见。金把玩着手机的银行卡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方越彬则被那种强势的压迫感笼罩，看着那冲天的紫色光芒眼角直跳，几乎呼吸困难。可一双紫色的双眼猛然在方越彬脑海中睁开，方越彬突然冷静了下来，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脏，疑惑的挠了挠头。郭一鸣一言不发的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完全置身事外，颜雅馨则一口一口的咬着汉堡，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楼顶，面无表情。苏清源则盯着眼前的电脑，紫色的数值不停拔高，点着头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而这座城市的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房子的窗户边，看着那冲天的紫芒，喃喃道：”“真美。”吃饱的阿尔蒂尔将空碗筷放进厨房，正准备关灯时突然回头看向窗外，绚丽的紫芒瞬间就填满了他的双眼。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阿尔蒂尔的脸色几度变换，最后他看着逐渐消失的紫芒，苦涩的笑了笑，眼角慢慢浮现青色的纹理。“Michael”阿尔蒂尔摸了摸眼角跳动的纹理，看着老人的方向，深深吐了口气，随后走进了客房，从床垫下拿出一本笔记。阿尔蒂尔抚摸着这本笔记，犹豫了许久，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它摆在桌子上，便走了出去。阿尔蒂尔走到老太太的房门前，伸出手准备敲门，可他异常发达的听觉听到了房内均匀的呼吸声，显然老人已经入睡，便收回右手，退回了客厅，关掉客厅的灯。复杂的绿色纹理在阿尔蒂尔身上游走，跳动，阿尔蒂尔不停的深呼吸，最后看了一眼老人房间的方向，轻轻的关上了门。阿尔蒂尔刚离开后不久，老人的房门突然就打开了，老太太揉着眼睛走出房门，年纪大了后，睡眠较浅，老人大概是被阿尔蒂尔出门的声音吵醒，不放心便出来看看。老人看着客房半开的门皱了皱眉头，走进房间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阿尔蒂尔缓缓离开小区，不时回头看向他出来的方向，可漆黑一片的小区已经让他看不清那个窗口。他走在寂静的路上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老人的脸在他脑海浮现。在阿尔蒂尔走到小区大门的时候，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漆黑的方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随后，阿尔蒂尔转身捏紧了拳头，猛然跳起，竟瞬间越过了小区的大门。阿尔蒂尔落地屈膝缓冲，站起身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完全被青色覆盖，黑洞般的眼眶幽幽的看向市中心的方向。“吼……”阿尔蒂尔低吼一声，随后猛然跳了起来，总已经变得如兽爪般锋利的手直接抓进了一栋建筑的墙壁，随后迅速的爬了上去。裁决基地内，转着钢笔的苏清源突然坐起身子，看向一台电脑飞快攀升的绿色数值，冷笑着扶了扶镜框。“狩猎，开始！”耳机里传来苏清源冰冷的声音，参与这次任务的所有人都瞬间挺直了腰杆，绷紧了神经，像是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狮子。只有方越彬，看着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和眼神越来越冰冷的金，恐惧莫名。而一个漆黑寂静小区内，一扇窗突然亮起灯光，一个老人现在窗边喃喃道“这下不会迷路了吧。”（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