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菠萝和罗大伟见面后,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靳三江靠出卖秦有根和杨小翼,又得到了日本宪兵队赏给他的100块大洋。像以前一样,过不了多长时间,就隔三岔五地进一趟县城,泡在酒馆和妓院里快活逍遥。就在靳三江经常出入牡宁县城时,一双复仇的眼睛早已死死地盯上了他。
秦有根和杨小翼牺牲后,受中共牡宁县委指派,罗大伟专门负责侦查靳三江的行踪。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跟踪,罗大伟终于摸清了靳三江的活动规律,立刻向县委做了汇报。
“太好啦!这回靳三江的死期到了。”罗大伟汇报完,牡宁县委锄奸队队长郑世坤一脸兴奋,一只拳头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砸,大声说:“从明天开始,我带人天天守在妓院,等着这个叛徒。”
第二天下午,刚近未时。靳三江在酒馆吃饱喝足后,又去逛窑子找**“小仙桃”快活。刚一见面,靳三江就等不得了,上去就把“小仙桃”摁倒在床上亲了起来。边亲边说:“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就在靳三江脱完自己的裤子,去解“小仙桃”上衣时,躲在窗帘后面的郑世坤一个箭步蹿了上去,用小臂牢牢地卡住靳三江的脖子,一把冰冷的尖刀顶在靳三江的腰间,低声喝道:“别动!动就攮死你。”
说时迟,那时快。郑世坤话音刚落,埋伏在“小仙桃”床底下的锄奸队队员于大力嗖地一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只听噗地一声,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靳三江的心脏。接着,郑世坤挥手一刀割断了靳三江的喉咙。
“唉呀妈呀!杀人啦。”“小仙桃”见状,惊喊一声,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郑世坤和于大力把靳三江往床底下一推,不慌不忙地走出“小仙桃”的包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妓院。
3
半年后,黄菠萝突然接到周保中的一个密令:让她派人护送从古铜县去牡宁县的两名地方干部。
接到命令,黄菠萝与王子正、冯大奎研究之后,决定自己带人亲自去执行这项特殊任务。
第二天清晨,黄菠萝带领一个班的战士早早就来到了古铜。
两名地方干部与黄菠萝见面后,客气地说:“黄政委!给你们添麻烦了。”
黄菠萝说:“别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紧走吧。”
离开古铜县城,黄菠萝和抗联战士带领两名地方干部,尽量绕开敌人的封锁线,从平原地区很快进入了古铜县南部山区的丛山峻岭之中。
临近中午,黄菠萝一行人顺着山脚下一条羊肠小路向牡宁进发。当走到一个叫老虎沟的地方时,正好碰上日军一个小分队在搜山。
日军小分队队长铃木一郎见对方是一小股抗日游击队,依仗自己人多,立即指挥日本兵首先发起进攻。
突然与恶狼般的日军“讨伐队”迎头相遇,一时躲闪不及,三班班长孙平急切地问:“政委!咋办?”
黄菠萝显得十分镇定,果断地说:“别慌!我们人少不能和鬼子硬拼,要尽快甩掉他们。”说完,带领三班战士和两名地方干部,沉着应战,边打边撤。
由于两名地方干部没有经过急行军训练,刚跑出二百多米就累得气喘吁吁,说啥也跑不动了。
黄菠萝回头一看,急中生智,大声命令孙平:“三班长!你带两名地方干部赶紧上山,我带其他人把敌人引开,在后面阻击敌人。”
孙平立刻领着两名地方干部,利用路边没人高的灌木丛做掩护,假装又跑了一会儿,突然一闪身,迅速地钻进了路边茂盛的山林里。
这时,见孙平和两名地方干部已经安全脱险,黄菠萝带领三班战士顺着山脚下的羊肠小路,继续往前奔跑,敌人在后面哇哇乱叫,紧追不舍。
跑了一阵,黄菠萝猛然发现,山南面一片开阔地是没膝高的蒿草甸子。黄菠萝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苏联学过的阻击战术。于是,一边跑一边向战士们布置任务。然后,故意领着战士们朝着蒿草茂密的那片开阔地跑去。
跑进蒿草甸子,黄菠萝立刻从腰间取下了一颗“绊丝雷”②,猫腰迅速地把两颗地雷挂在了蒿草窠里,后面的几个战士迅速地薅了几把蒿草盖在了地雷上面。
挂完地雷,黄菠萝心里觉得没有底,生怕敌人不上钩。为了麻痹敌人,更有把握,黄菠萝特意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乌黑的“五号头”③露在了外面。
铃木一郎和跑在前面的三四个日本兵一见还有个女的,立刻来了精神,哇啦哇啦地大叫:“别开枪!花姑娘,花姑娘,抓活的。”
铃木一郎和日本兵只顾在后面追击,一心想得到花姑娘,万万没有想到蒿草窠里会有地雷。
几分钟过后,只听“轰轰”两声巨响,铃木一郎和那几个日本兵全都被炸得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后面的日本兵见铃木一郎队长都被炸死了,怀疑前面还有地雷,立马儿放慢了脚步,再也不敢拼命地追击了,只是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开枪射击。
两颗地雷可帮了黄菠萝和三班战士的大忙,趁着短短几分钟敌人停止追击的空当,黄菠萝带领三班战士早已甩掉了紧追不舍的敌人,钻进了山谷间开阔地南面一座茂密的大山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孙平和两名地方干部翻过两座山峰,循着黄菠萝和三班战士撤退的方向,终于在一个山脚下与黄菠萝和三班战士会合。大家见面后,都十分高兴。虽说突然遭遇敌人追击,但没有一人受伤。
黄菠萝见大伙都十分疲劳,累得够戗,心疼地说:“同志们!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一行人来到山涧旁喝了几口山泉水,继续朝着牡宁县山区进发。
傍晚时分,在黄菠萝和抗联战士的护送下,两名地方干部安全地到达牡宁县一个地下交通站。
4
护送完两名地方干部,眨眼之间半个多月过去了。
一天晚上,一位交通员突然给黄菠萝送来一封密信。
黄菠萝一看信封,这字迹太熟悉了,是周保中写给她的亲笔信。没等看信,她心里一沉,心想,一定是又有重要任务派自己来完成。她急忙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果不其然,一行隽永苍劲的毛笔小楷字赫然展现在眼前。
黄菠萝政委:
根据工作需要,从现在起,你要暂时离开部队,留在牡宁特委,专门履行你兼职的牡宁特委委员和妇委书记的职责,协助地方干部为山里的抗联部队筹集武器弹药和给养。
我知道,这是一项艰巨而危险的工作。所以,希望你和其他特委干部要多加小心,务必完成任务。
此致
祝你们工作顺利
周保中亲笔
即日忙草
1937年腊月,东北山区已经铺天盖地下了好几场暴风雪。凛冽刺骨的寒风,在山谷上空愤怒地吼叫。大雪过后,牡丹江两岸山野平地银装素裹,顿时变成了白茫茫的银色雪原。
有一天,山里的一支抗联部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派人给中共牡宁特委送来了一封紧急求救信。
信中写道:“最近,我部又有5名战士饿死了。我们知道,日本鬼子把山路封锁得很严,你们很难进山。但如有可能,请速派人送来点儿救命粮。”
黄菠萝看完这封求救信,心如刀绞,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这天晚上,黄菠萝心情十分沉重,久久无法平静,一直在惦记山里挨饿受冻的战友。因为自己也遭遇过这样的困难,有着切肤之痛的同样感受,不禁想起了抗联《露营之歌》中的诗句。
朔风怒吼,大雪飞扬,
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
火烤胸前暖,风吹后背寒。
去年冬天,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的这种挨饿受冻的滋味顿时浮现在眼前。
一天上午,天气阴沉,没有一丝阳光。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林间谷地,到处弥漫着沁人肌肤的冷气。
北风呼啸着穿过凄冷的山林,传来阵阵压抑的呜呜声,让人听了愈发身冷心寒。
为挫败日军大规模进山围剿的“大讨伐”阴谋,缺吃少穿的抗联部队再次化整为零,分散转移,晚间露宿在背风的山坡沟底,白天向大山深处艰难疾行。
在一条崎岖的林间雪路上,黄菠萝和王子正、冯大奎带领抗联两个连队在不停地穿行。
五天过去了,由于连续长途奔袭,战士们随身携带的粮食早已吃光了。
到了第9天,黄菠萝和战士们一样,已经一连4天没吃东西了,肚里一点儿食物都没有,前腔贴后腔,咕咕直叫,只能靠吃干草和树皮度命。
饥饿、寒冷、疲劳、冻伤同时袭来,无情地损害着战士们的肌体。部队的行军速度明显减慢,已有三四十号人开始掉队。行军队伍中,有的拄着木棍,有的互相搀扶着,每天只能缓缓地走出10几里山路。
黄菠萝身穿单衣单裤,拄着一根棍子,走在队伍前面吃力地迈着脚步。
忽然,一股冷风袭来,黄菠萝一激灵打了个寒战,顿觉一阵恶心,想吐吐不出来,肚子再次拧着劲儿地疼了起来,浑身随着冒起了虚汗,揪心地难受,脚步有些站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作为部队的主心骨,黄菠萝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自己要是首先倒下,势必会影响部队的情绪。想到这,她立刻停住了脚步,喘了喘气,振作一下精神,咬牙硬挺着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只觉天旋地转,两腿发软,不听使唤,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政委!你咋地啦?”跟在后面王子正见黄菠萝突然倒地,急忙紧走几步,上前蹲了下去大声问。
黄菠萝面色苍白,眼睛紧闭,一声不哼。
“快去叫卫生员。”王子正大喊。
“卫生员!卫生员!”前面的战士依次往后面传话。
卫生员小刘听到喊声,立刻打起精神,一股激劲,硬撑着虚弱的身体,急忙来到黄菠萝跟前。
“小刘,快抢救。”王子正两眼紧盯着黄菠萝,急得有些慌神儿。
“没事儿,连长,政委是饿昏了。”小刘连忙给黄菠萝掐人中。
黄菠萝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围在身边的战士们,自言自语:“我这是咋地啦。”
“政委,你是饿的。”王子正心疼地说。
“去!王连长,再给我薅几把干草。”
小刘赶紧阻拦:“政委,你不能再吃了。有好几个人就因为干草和树皮吃多了,憋得好几天都拉不出来,遭老罪了,我天天给他们往外抠草球儿和树皮渣子……”
“那几个战士都咋样了?”黄菠萝一边黄切地问,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刘回答:“我不让他们吃了,现在还没啥危险。”
“其他同志都没事儿吧?”黄菠萝又问。
“又有两个人饿昏过去了。”小刘嗫嚅着说。
“政委,要不我去打只猎物吧。”王子正再次请求。
“不行!枪声一响,把鬼子招来我们就全完了。”黄菠萝说完,看了看王子正,长出了一口气,狠了狠心,接着说:“王连长,还是把马杀了吧。”
“那匹军马跟随咱们多年,给咱立了多次战功,还给你挡过子弹,救过你的命,你真就忍心杀它?”
“这我知道,可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它能救我们。不然,我们就挺不过这黄了。快!执行命令。”黄菠萝皱了皱眉,忍痛催促王子正。
“一排长!快去,把枣红马杀了。”王子正命令。
“我下不了手。”许维信小声嘟囔。
王子正抬头看了一眼许维信,忽地站起身,大声说:“得!不用你,我杀,你带几个人给我搭手。”
许维信和几个战士把枣红马绑在一棵松树上,王子正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皱眉头来到松树跟前,一边爱怜地摸着枣红马的头,一边虔诚地念叨:“枣红马,枣红马,你别恨我。今天你又为我们立功了,是用你的命来救我们的命,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等把小鬼子赶走后,我会给你立碑的。”
王子正叨咕完,难过地朝枣红马低头闭上了眼睛。
“动手吧,连长。”许维信小声说。
突然,王子正睁开眼睛,狠了狠心,挥手一刀划开了枣红马的脖子。“噗”地一下,一股殷红的血流喷涌而出,溅了王子正一身。
“快接马血。”王子正喊声刚落,许维信手疾眼快,解下腰上的茶缸扣住了枣红马的脖子。
‘快来人,接着接,别糟践了。”许维信边接边喊。
“快去!给政委送去一缸。”王子正急急地说。
黄菠萝喝完半缸马血,精神了许多,接着问:“那两个昏迷的战士喝了吗?”
“喝了,都醒过来了。”小刘高兴地回答。
“好!快煮马肉。”黄菠萝边说边拄着棍子站了起来。
“政委!你休息吧,不用你管了。”王子正、许维信齐声说。
“别忘了,不能让大家吃太多,每人先分一小块儿,别撑着。”黄菠萝不放心,连忙叮嘱。
“知道了。”王子正和许维信应声起身就要离去。
“哦!等等。还有,马的心、肝、肺、肠子,肚子和马皮、马骨头都别扔,煮熟了带着,留明天吃。还比吃干草、树皮强多了。”黄菠萝又提醒一句……
深夜,孤灯冷月,寒意正浓。
黄菠萝回忆完这段刻骨铭心的挨饿受冻遭遇,睡意皆无,索性钻出被窝,穿衣下炕,点燃油灯,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提笔写下了几行悲愤的诗句:
五位好勇士,
因饿赴黄泉。
闻知此噩耗,
心痛难入眠。
抗日好儿女,
忍饥战风寒。
雪地穿单衣,
身冷志更坚。
断粮嚼枯草,
树皮难吞咽。
白雪当水饮,
味美如甘泉。
蜗居地窖里,
苦熬黑夜天。
不惧敌围剿,
咬牙渡难关。
官兵同甘苦,
誓死保家园。
为我好战友,
进山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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