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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远嫁(2)

一日傍晚,御膳房为栖梧苑送来晚膳,食盒里装着几盘菜,仔细一看,尽是些宫里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琉璃皱眉道:“这什么呀?狗都不吃!”御膳房太监瞥了她一眼:“有这个就不错啦,还净挑三拣四的!宫里养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容易吗?”晞颜听出他话里的刻薄,这些日子以来,给她送来的东西不是短了,就是坏了,缺斤少两的。那些太监宫女们见了她,也敢拿腔拿调地奚落。想来世态炎凉,人心易变,是亘古的真理。

于是她对琉璃道:“拿进来吧,别和狗一般见识。”那太监扭曲脸道:“嘿……你怎么血口喷人呢!”晞颜扫了他一眼:“难道你承认自己是狗?”那太监将食盒重重摔下:“我还真伺候不了了!”

突然他的脸被重重扇了一巴掌,定睛一看,原来是当今太子允澜,吓得冷汗涔涔:“太太太……太子殿下吉祥!”允澜斥道:“该死的狗奴才,晞颜公主是你能欺侮怠慢的吗?”那太监颤声道:“奴才不敢!”允澜叫人将他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允澜又叫御膳房总管来,吩咐道:“以后本殿吃什么,晞颜公主便吃什么,若有丝毫轻慢,小心你的脑袋!”御膳房总管唯唯诺诺,满口答应。

晞颜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最近刚被册封,应该挺忙的吧。”

允澜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他有些惭愧,晞颜的遭遇,自己没有立刻察觉,竟然是李铭夜提醒他的。

晞颜对他道:“这是何必?这下子我在宫里,又出头拔尖了,以后会多不少仇敌。”允澜道:“有我在,谁敢与你为敌?”晞颜笑道:“太子息怒,如今太子,真是威风凛凛啊!”

允澜瞥了她一眼:“少拍马屁!”不知为何,自从上次秋狩,父皇遇害,楚王称帝等事接连发生,她和允澜之间,似乎隔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允澜见她一脸忧虑,笑道:“我同你玩笑呢,这几日刚受封,忙着应付那些破事,应酬那些不相干的人,所以一直没空过来。没想到那些王八羔子竟欺负你。”

晞颜道:“时移事易,如今这宫里,早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允澜拉住她的手道:“别这样想,什么你们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她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炽热,忙抽回手:“你若是有事,就快回去吧,我这里很好。”

允澜的神色变得有些黯淡,颔首道:“好吧。”起身又望了她一眼,恋恋不舍地走了。

这些天,允澜派人送来了上等的丝绸、珠宝、古玩、器物,又给她配了两个宫女随身侍奉。晞颜尽量不出门,呆在栖梧苑里看看书,希望可以躲避一些是非。

忽然紫宸宫太监总管王霖传来皇帝的旨意:“宣晞颜公主到紫宸宫觐见。”宛娘疑惑道:“好端端的,皇上叫你去要做什么?”晞颜耸耸肩:“去就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而已,琉璃,替我梳头。”

她在镜前细细描眉,薄薄点上绛唇,穿上父皇赏赐的苏绣大红缎长衣,额间戴上艳丽的梅花。就算现在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也绝不让人看笑话,她要教那些人知道,自己依旧高贵无比、美丽非凡。

到了紫宸宫,发现敕勒族的王子正在那里等她。大殿之上,佶力王子仍旧肆无忌惮地紧紧盯着她,那目光火辣辣的,仿佛要生吞了她去。她回瞪了他一眼,目光冰冷。

宣帝咳嗽了声,道:“晞颜,佶力王子此番千里迢迢来长安,一心想与我朝和亲。今日,他对你一见倾心,想娶你做王妃。朕虽舍不得让你走,但为了两国和平、天下安定,只好委屈你远嫁了。朕会按照亲生女儿的礼节为你筹备婚事,你不必担心。”她正色道:“陛下,侄女尚在服丧期,不宜举行婚礼。父皇刚刚驾崩,我还要在这里多陪陪他。”宣帝面色微沉:“服丧?先帝驾崩没几日,你一身红衣,哪有半分服丧的样子?”她望着他的眼睛冷然道:“我对父皇的思念和哀悼,深埋于心,不像某些人,只知道表面上伤心难过,哭哭啼啼,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宣帝狠狠捶了龙椅的扶手一下,怒道:“放肆!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佶力慢慢靠近她道:“我们敕勒人虽粗犷,却很专一。草原上的狼,一旦认定它的配偶,就会一生相随,不离不弃。公主这样美丽动人,我心中早已认定你了,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说完便抓住她的手。她使劲将手抽出,冷冷道:“殿下不知,我心中,也早有认定的人了,也会不离不弃。殿下并不是晞颜喜欢的人。恕晞颜难以相从。”佶力隐去笑容,严肃道:“是那天救你的人吗?那个李将军?”晞颜淡淡回答:“这个无可奉告。”

佶力转身对宣帝郑重道:“请那位李将军来,我俩比试比试,我们敕勒的勇士,不畏艰难,愿公平竞争!”宣帝厉声道:“晞颜,不许胡闹!”晞颜迎上他冷峻的目光:“大舜朝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国土,要靠一个女人来取悦蛮夷吗?”宣帝道:“你身为一国公主,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样总比大动干戈,生灵涂炭的好。”

此时李铭夜恰好进殿面圣,佶力拦住他道:“你先别忙,同我打一场,我赢了,晞颜公主由我带走;我输了,她便归你;如何?”李铭夜望着宣帝,眼神里带着询问之意。宣帝叹了口气,沉声道:“就这样吧,你们公平角逐。”晞颜有些紧张地望着李铭夜,心中忐忑却充满期待。

李铭夜取出七星龙渊剑,佶力拿出敕勒弯刀,两人互相对视,迈开步伐,周围气氛骤然凝重起来。佶力突然飞身向前,发动攻击,迅雷不及掩耳,当头一刀朝李铭夜击来。李铭夜反手抵挡,身法灵动迅疾,刀剑相击了一下,两人纷纷后退了几步。佶力又紧接着杀上前去,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了数十下,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式。李铭夜腾起一跃,一脚斜踩殿柱,借力向他砍下。佶力被那千钧力量逼得连续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定,喘息道:“好厉害的剑!再来。”佶力突然变幻了招数,旋转着向李铭夜的身体靠近,疾迅如风,一把弯刀耍得威猛自如。李铭夜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由攻转守,避其锋芒。佶力乘胜出击,兼攻其左右,李铭夜长剑如蛇信,蜿蜒直刺其胸膛。晞颜看着二人猛烈相搏,久久难分胜负,心中更加不安。佶力冷笑一声,弯刀逼近李铭夜胸口,趁他回剑格挡之时,突然从腿间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向前,指向他的喉咙,然后微微一笑道:“你输了。”

李铭夜屈身一拜道:“王子好刀法,在下甘拜下风。”宣帝拍掌喝彩道:“精采,实在精采,朕真是大开眼界。”随即对晞颜道:“愿赌服输,晞颜,你还是接受使命,你父皇在天之灵,也会为此欣慰的。”

晞颜脸色苍白道:“既是如此,晞颜也无话可说。反正总是要出嫁的,总不可能在宫中待一辈子。”说罢便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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