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长泡妞,不擅长赚钱,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当然,这两者没有关联,只是我自己希望我是既能泡妞又能赚钱——想想看,小妞儿们都爱我,我又特别有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那该有多好!
世事难两全,我懂。
我也有过在公司里混的时候,穿得老老实实、中规中矩,挤地铁,朝九晚五,混得像模像样,真的,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信。
“啥,你?就你这样的要能在哪个单位混的不错,他妈猪也能飞上天了……”你肯定会这么说。
我不反驳你,一是因为我从不解释自己,二是因为,现在我自己回想起来都不大能相信。
但这是真的,当时领导还挺赏识我,我进公司一年多,工资蹭蹭地往上提,一下儿把我温饱问题给解决了。凡是跟我合作过项目的同事、客户,没有不夸我的。
“小伙子踏实!”“小牧思考问题很周详……”“有前途!”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夸我,以及这些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我是不清楚的,也许只是客套客套也未可知,我从没在这些事上多想,我只是始终觉得对自己不满意。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可不是跟我现在这样儿,那些熟悉我的人以为我天生就这幅吊样儿,那不是的,完全的不是的。
相反,五年前认识我的人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保准吓得下巴脱臼,说不出话来。我是说真的,真的有这样的老朋友,看见现在的我,就跟看见稀有动物似的——我说的可不是大熊猫、扬子鳄之类的稀有,是那种……复活了的剑齿龙的那种稀有,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怪他们,虽然我已经有点忘了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我大抵能明白他们的感受。
对的,我以前是个靠谱的大好青年,有份体面的工作(至于这工作是什么,考虑到你们看了我的故事之后,会疯狂地爱上我,我还是不说的太具体了,免得你们人肉到我……我现在人生里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眼睁睁看着就要跟瓜牛一样从无领爬到白领、再从白领爬到金领,找个跟我实力相当的媳妇儿,买个小房字儿,换成大房字儿,再找个小情人儿,生两三个娃,实现每个男人关于安稳生活的一切梦想,突然,嘎嘣,没了,刺溜,我变了。
我不擅长赚钱,以及由赚钱能带来的一切。现在,我岂止是不擅长赚钱,我简直跟钱绝缘,啥意思呢?就是钱见了我都得绕着走,我打招呼他都不带理我的。
不过我擅长讲故事,我说的是口头的那种,或者,说“擅长”不太恰当,我是特别爱讲,兄弟们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喝着啤酒,大喊过瘾,我也从中得到许多享受。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爱听是因为我讲的好,还是因为我他妈太吊了,他们就是爱听我说话。
那天,朗克跟我说,你得上网,连载!还有人给你钱!我一听,操,这是真实世界里会发生的事儿?我掰掰掰掰讲我的事儿,还有人给我钱?我立刻就注册了一个账号。
嗐!一旦拉开架势要讲,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就先说个我工作时候的一件小事吧,你们也热热身。
那时候咱刚参加工作,别人说咱是个有前途的大好青年,可咱干的活说白了也就是打杂,确实见了不少世面,但也是跟在领导、同事后面瞎转而已,没什么碉堡的经验,但是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咱得到机会组织一个活动。
这个活动,跟我做的一个项目有关,我们单位包了一个五星酒店的会议室和自助餐厅。我跟你说,我当时喜欢这工作就喜欢在这儿了,虽然我自己只是个吊毛,但我公司就跟金光闪闪的阿玛尼内裤一样,穿上之后,我也立刻焕发出黑亮的光芒来。
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我挺兴奋,走在那牛逼城市牛逼街道牛逼酒店的牛逼大堂里,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高端的商务人士了。
好巧不巧,我们请来的有合作的公司里面,有家公司派来我一个老同学,女的,同学见面分外眼红哦不分外开心,我们握手,亲切交谈,议论着行业里与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大事,感慨世事变迁。这个女同学,我不大感冒,但是能让她以为我现在混得不错,我还是相当开心。
这时候她叫来了她的同事。
她这个同事,身高接近一米八,穿着得体的深色职业套装和半高跟,高我一截,长得……怎么说呢,反正我当时觉得是跟天仙一样。我不知道你们啊,那时候的我见了这样的女的是说不出话来的,觉得特不自在,能候得住,可是不知道该说啥。
我、她、我那同学我们仨坐一桌儿,瞎聊,一会儿聊点这次项目合作的事儿,一会儿聊点上学上班的事儿,就是瞎聊,聊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我那同学特仗义,对我一点儿兴趣没有,说:“来来!还愣着!还不交换个名片。”
是的,交换名片,有工作的人都时兴这个,那时候我也这样。我忙不迭地和她交换了名片,但交换名片的时候我就知道,就只是交换名片而已。
后来她们俩聊,我听着,我同学问她一会儿去哪儿,她有些小娇嗔地说,有约会哟!听她那意思,就在附近的约会,我知道这附近是个高大上的区域,那约会想必也是个高大上的约会了。我同学咕哝了一句,大意是怎么老有约会。
然后散场,她和其他人寒暄着,要走了。我在旁边看着,感觉到一种……无奈,还有躁动,还有……愤怒。
然后,是一阵悲哀。
起初,我以为这悲哀是因为,她距离我如此之远,她这种高质量的女人,可能永远与我无缘。我觉得在我身边的她,就是神,虽然看得见摸得着,可是却如此不真实,就跟神一样。
我知道现在流行说什么女神什么的,当然她也是女神,可是要让我说,直接把那“女”字儿去掉得了,她就是神。
但是不是,悲哀并非因为这个原因,我要是得到了她就不悲哀了?不见得。
我只是站在丽兹大堂自助餐厅里,感觉到一股深切的悲哀而已。而这悲哀,我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到现在,这事情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回想起来简直有几个世纪那么远,我已经忘了当时餐厅的样子,忘了有些什么人在场,忘了她叫什么,忘了她具体长什么样子,我甚至忘了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悲哀的感觉。
那种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悲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