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没有错,室韦就是蒙古人在唐朝时的叫法。这时的蒙古人还没有真正的统一,还是一盘散沙,还在受着突厥人的奴役。等到真正崛起是好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李渊起兵之时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只能与突厥人结盟,给了突厥人不少的好处。突厥人为了表达“诚意”,便提供了一千匹瘦弱的蒙古马,和五百“突厥精兵”。真正的突厥精兵,始毕可汗是不会给的,所以就用了五百蒙古奴隶来充数。
既然不是突厥人,彭啸自然也就没了敌意。彭啸开始以武服众,显示了自己的强势,接下来又给乌力吉正骨,最后连泼带洒地干了一碗酒,多少也能算得有点“豪气”。蒙古族人历来最是敬重英雄,看见彭啸又能打就能喝的,也都有些喜欢他。当然彭啸也是有备而来的,他让人送来了双份的肉,这一来蒙古人对于他的敌意也彻底的消除了。
蒙古人天性豪迈,能歌善饮,骨子里最是坚韧不屈,这个伟大的民族从不向困境低头。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要和唐军争抢实物,因为他们异族,也是少数,如果不能表现出强横,那在众多的唐军部队里就只能挨饿了。如果只是自己挨饿还好,可他们的身边还有老人和孩子。他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而生,但却可以毫无犹豫的为了同族而死。
彭啸在挠头,自来了以后他的命令头一次遭到了拒绝,而且是因为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洗澡。彭啸在后世的书上了解到,战时因为卫生问题而引发的疟疾会造成非战斗减员,非常严重。但蒙古人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个要求,他们的理由是在河里洗澡会触犯神灵。
蒙古人虽然不愿意去洗澡,但极为注重武器保养,对于马匹更是呵护有加,有时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马喂饱。更加让彭啸感到吃惊的是,这个民族的人对于命令有着超然的理解和执行能力,对于在原来的晋阳军中反复强调的事情在这里只需要下达一次命令。
这个民族的人是天生的战士!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西郊兵营里有些空荡荡的,大多已经开拔去了浅水源,整个营地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支部队了。
夜色凝重,篝火熊熊。彭啸和其他的蒙古士兵围坐在篝火旁,他们在喝酒,是那种一人一口转着喝的喝法。酒袋很快传到了彭啸的手里,彭啸想也不想地喝了一大口,然后传给了通司张勇。如果是在后世,彭啸可能会对于这种不卫生的喝法拒绝,可现在他已经融入到了这个时代。
通司张勇,虽然名字里有个勇字,但实在是胆小的很。这家伙其实是很有才的,不但会突厥语和蒙古语,还会波斯语,甚至还有些西域小国的语言。张勇在老家怕县官,后来看见当兵的打当官的,就想当兵。正好赶上刘文静招募军中通司,张勇当仁不让地参军了,可当了兵以后他加倍的怕起了军官。
张勇在学彭啸,因为他看出来蒙古人是真心的佩服彭啸,于是接过酒袋喝了一大口,立即被呛得咳嗽起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想要恼羞,却又不好成怒,悻悻地红着脸把酒袋传下去。
乌力吉接过了酒袋,他现在是彭啸的副将,他仰起头咚咚咚地喝了几大口,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然后开始了低唱。很快身边的蒙古人一起跟着唱了起来,通过张勇的介绍,彭啸知道那是一首怀念家乡的民歌。
蒙古族人不用接受音乐方面的训练,是天生的歌者。彭啸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今朝都不曾听过如此动人心魄的旋律。那曲调经过蒙古人低声地动情地吟唱着,彭啸似乎一下子就被带到了漠北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
蓝色的额尔古纳河在静静地流淌着,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绿色,无边无际的绿。一阵风吹过,草浪波动,露出的白点是羊,棕点是牛,一个牧羊人悠闲地躺在马背上,看着纯净的天空,手里的胡笳呜呜地吹动着……
夜幕低垂,随着升腾四散的火星,一切都有些飘忽不定。歌者们唱得动情,彭啸听得痴迷,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他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旁边有这么多人,他真想大哭一场。
忽然一个犹如嚎丧一般的声音极不和谐的插了进来,那是张勇。那家伙喝了转过来的第三轮酒之后,醉得一塌糊涂。他正在扯着老鸦一般的嗓子嚎着一首山歌。
一群蒙古人愣住了,他们带着愠怒的表情瞪着张勇。张勇现在够勇了,他罔顾众人能杀死人的眼神,正在把上衣脱下来,像马鞭一样的在头上挥动着,继续嚎着他那谁也听不懂的歌曲。这家伙在撒酒疯,彭啸看着那家伙烂醉如泥的摇晃着,扭动着,有些感慨,看来“脱衣舞”在唐朝就有了。
还不算完,张勇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彭啸虽然听不懂,但从那家伙的动作中看,他在向一群蒙古人挑衅。他是在撒酒疯吗?不,他在找死。蒙古人因为敬重彭啸,所以对于彭啸的传令官也很友好,但现在的情形实在让人再无法友好下去。
乌力吉询问的看着彭啸,彭啸向他摆了摆手,然后作了一个摔跤的动作。乌力吉就明白了,冲着人群中喊了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就站了出来。
张勇还在叫嚣着,这次彭啸听懂了,因为他说的是汉语,“瞧不起我啊?今天让你们蒙古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功夫。”说完他想努力的稳住,拉出一个架势,或许是“童子拜佛”或许是“开门揖盗”什么的,但在彭啸看来那真的像是“醉拳。”
随着张勇扑上前去,那蒙古族孩子抓住张勇的胳膊,顺势一个标准的“抱摔”,张勇摔跌出去。然后就像个假人一样地被摔来摔去,直到半晕半睡了过去。蒙古人们释怀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彭啸看着张勇的狼狈样也笑了起来。
开心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很快的传令兵出现了,“彭啸听令,命你带突厥骑兵日夜兼程赶往泾州,立即向刘文静刘纳言报到。”
彭啸站起身,应了一声是。他皱起了眉头,这支连后备部队都排不上的部队竟然也要上战场。不用想也知道,前边的战事不顺利。
可这支纯异族的部队拉上去怎么作战?现在的唐军作战主力还是步兵,中间忽然多了这么个小股骑兵,阵型都不好调配,更不要说统一调令。唐军们自然不想也不会与他们并肩作战,蒙古人这边也一样。语言固然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帮子蒙古人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得罪的人不少。一旦开战,彭啸敢保证这支骑兵队伍绝不会有侧翼的保护。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彭啸决定只带两百人。因为带的多了也不见得就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弄不好还会因为人多跟唐军相互掣肘。还有一个原因是除了这两百人,剩下的是老人和孩子了,虽然蒙古族人十四岁就已经算成年了,但彭啸却不愿意让这些孩子过早的参战。
彭啸灵机一动,既然人数不多,而且又都是骑兵,那干脆就变成“奇兵”。用这两百人作为一支“突击队”来用,兴许还能来个“斩首”行动。彭啸越想越兴奋,可张勇这家伙醉得实在是可以,任众人拳打脚踢,水泼火烫就是醒不过来,气得彭啸跳脚不已。
后来干脆就用最原始的办法——画图。即便是这样,彭啸和乌力吉两个人几乎用了一个晚上才把所有的事宜定下来。这两百人既然是“突击队”,那队员们的军服就要有别于其他的部队。好在彭啸来的时候带了一千套黑色军服,他的本意是想要将这些军服献给李世民的,但不凑巧,在他来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开拔了。那就把这黑色的军服给这些蒙古骑兵们穿上。
天光渐亮,彭啸和乌力吉站起身来,乌力吉郑重地把右拳按在左胸上向着彭啸鞠了一躬,彭啸冲着乌力吉点了点头。乌力吉就去作战前准备了,彭啸凝望着远处的一抹朝霞,那绯红的颜色像极了唐灵儿的脸。
营地里在为开拔作着最后的准备,这是不用彭啸操心的,因为这些常年游牧的蒙古人对于开拔就像起床一样的熟练。乌力吉穿插在人群中,大声地提醒着,间或会把某人的遗漏指出来,精准且高效。
一切准备停当了,蒙古人在和自己的亲人道别,最后列成了一个方队。彭啸昂首走过,面对着一张张黝黑而肃穆的脸,彭啸也有感伤,他忽然体会到了马革裹尸说的不是悲凉,而是大悲凉。就在乌力吉以为彭啸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彭啸只淡淡地说了句“开拔。”
一个蒙古士兵指着地上还在酣睡的张勇,说了几句,彭啸就作了几个手势,两个蒙古士兵就把张勇抬在马上,可那家伙东倒西歪的,最后只好干脆把他绑在了马上。随着彭啸的一挥手,整个队伍开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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