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强去了隔壁找楚红秀借了文房四宝,凝神静气了一阵子后,对着空白对联一挥而就,"福与天地共在,寿同日月齐辉"。歪着头自己欣赏了一下,清雅隽逸,不错哦,自己的书法,爷爷都是要点头称赞的。舒钰的父亲,如果是个识货的,还不纳头就拜,斩鸡头烧黄纸的,把女儿许配给自己......
穆少强在脑子里想的天花乱坠,欲罢不能,忍不住发出一阵"甜蜜"的笑声,蓦然,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打断了他的脑海翻波,"穆大哥,小心墨汁!"
穆少强一惊,一看手里的毛笔,一滴墨汁眼看就要滴落在对联上,连忙伸手一捞,把墨汁捞在手心,好险,差一点点就毁了这份贺礼了,头上顿时泛起一层劫后余生的冷汗。
顺手抹了一把冷汗,穆少强顿时成了个大花脸,这下没有贺礼也可以去表演一场《铡美案》了,楚红秀嘻嘻的笑了起来,穆少强也意识到自己的"妆容",故意虎着脸对楚红秀一瞪,"红秀,看你笑的像只招财猫,等会你郝大哥来了,还不把你卖到酒楼去招财啊!"
楚红秀脸上一红,"哼,穆大哥你刚才笑的样子,还不是像一只,一只......"她说不出口,在心里补齐了,"一只发情的公狗,嘻嘻"。
穆少强小心的吹干了墨迹,收好对联,找了根红线扎上,才去洗掉手上和脸上的墨汁,楚红秀见他这么在意这幅对联,问道,"穆大哥,你等会是要去喝寿酒吗?"
穆少强哼着小曲把手脸擦干,又理了一下头发,"是啊,红秀,看看穆大哥今天这模样,还见得人么?"
楚红秀点点头,"穆大哥的模样一直都很精神啊!不过打扮的实在太土了!"
穆少强看看自己的身上的衣衫,的确是太普通了,抓抓脑袋,有点发愁,现在去弄衣服,时间不够,大洋么,恐怕也不够。
楚红秀看着穆少强发愁的模样,嘻嘻一笑,说道,"穆大哥,你真不懂做生意,卖东西怎么不给人家包装好呢!"
穆少强哭笑不得,这小妹子也会跟我开玩笑了,"红秀,你当穆大哥是上门去卖身的啊!"
"不是吗,看你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去喝寿酒,倒像是去接绣球哩!"
穆少强也难得的红了一下脸,"唉,就我身上这衣裳,不管是喝寿酒还是接绣球,都是一个字,羞!"
楚红秀神秘的一笑,"穆大哥,你来帮我把床下的箱子打开,有惊喜哦!"
穆少强从楚红秀的床下拉出一个木箱,按照她的指点,打开后拿出一个绸布套子包着的物件儿,打开来一看,"哟,这不是人模狗样嘛!"
绸布套子里包着的,赫然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和一件挺刮的白色衬衣,看到西装的第一眼,穆少强就想起舒钰的那个表哥胡礼耀,那家伙,长着一副扔人堆里就消失不见的脸,穿上西装领带后,也是显得人模狗样的。
穆少强的眼睛亮了,他知道,在沪城,这是时下最流行最正式的男士服装了,具有变换称呼的神奇功效,穿上它,自己就不再是穆师傅,而是穆公子了,穿上它,自己会有多帅?本来就颇自恋的穆少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一睹为快了。
"这是我哥哥以前上庭时穿的......"楚红秀看着穆少强拿出衣服,有点小伤感的说道。
"你哥以前也是律师吗?"穆少强惊讶的问道,他还以为这是楚红秀父亲的西装呢,楚红秀的哥哥看起来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骨瘦如柴,毫无生气,毫无表情,毫无言语,白天不见踪影,晚上才回来,孟宝珠和穆少强聊起楚红秀的哥哥时,就一句话,"红秀的哥哥嘛,你就当他是个会吃饭的酒鬼行了!"本以为,楚红秀的哥哥这样子是天生的,没想到,人家以前竟然是个律师!好一个青年才俊啊!怎么会搞成这样?
楚红秀黯然的嗯了一声。
"你哥哥,他叫什么名字?"穆少强又问道,起码要知道,自己是穿了谁的衣服。
"他叫楚蓝俊。"
穆少强点点头,没有再问,楚红秀这一家子的事,透露出一种诡异,现在还不是仔细打听到时候。
楚红秀默默的走出了房间,穆少强三下两下的把自己脱的清洁溜溜,又按顺序把衬衣,西裤,上衣挨个穿好,整理了一下头发,可惜房间里没有镜子,自恋穆只能凭空想象自己的翩翩风度。而且,这套西装的原主人肯定是比自己瘦弱不少的,穿上这套西装后,好像打斗起来不是很方便啊,穆少强试着挥了一下拳头,又虚踢了一下,得出结论:一动手,衣服就会分裂,自己就会裸奔。
穆少强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楚红秀兴致勃勃的围着他转了个圈,孟明珠也强撑着下了床,倚靠在门口,两眼冒着八卦好奇的光芒,穆少强很怀疑,如果楚红秀的妈妈不是实在下不了床,多半也会来瞅一瞅,女人们,对于穿衣打扮这种事,参与精神实在是太澎湃了!
从楚红秀和孟明珠的眼神里,穆少强清晰的收到信息:自己帅呆了,果然是好马配好鞍,好男耍帅要耐寒,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一层光滑的薄衬衣,大开门的西装外套,老冷嘎!穆少强灿烂的笑容下面,一层的鸡皮疙瘩啊!
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领带,穆少强问楚红秀,"妹子,这布条子,你会系么?",楚红秀接过穆少强手里的领带,在手里试着绕了几下,抱歉的对穆少强说,"我也不会,以前都是我妈妈帮爸爸系的。"
穆少强求助的眼神飘向孟明珠,只回收到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明白了,孟大姐你也是挺土的,乡下妞撒......领带不要了!告别了楚孟两女,穆少强手持对联卷轴,雄赳赳气昂昂,跨上黄包车,兵发舒钰家去也。
春风在耳边拂过,带来一丝丝寒意,路边的风景依旧繁华,穆少强却已无心欣赏,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自己这样不请自来,舒钰和她的家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又如何对待自己?其实,穆少强很清楚,多半不会受到什么热情的招待,可是自己还是一样的激动......和期待,这种心情,好像后世的普通大学毕业生,要去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面试一样,虽然心里也知道,能进去工作的机会很渺茫,可是心里依然抹不去那一丝希望,也许我的简历太平凡,但是架不住某位人事主管独特的慧眼就认准我呢?做这种梦,很爽,梦醒了也不会难过。
自己现在虽然只是一个码头扛大包的,可是我这种醒目的外形,这一手怎么看也不平凡的书法,舒家的人,因此对我青眼有加,未必没有可能哦......啊嚏!看看,这就是在黄包车上做白日梦的下场,凉着了不是?穆少强收敛起心思,专心运转八风养生功,没法子,太冷了,唯有运功祛寒了,留下一路的屁声,伴随着车轮的一路烟尘......
舒钰的家在一个弄堂里,独门独院的,虽然不大,但在沪城的这一片儿,有这么一个小院儿,那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儿。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男子站在门口,看样子是舒家的管家之类的,穆少强走下黄包车,对着男子一拱手,"请问这是舒世焕先生的贵寓吗?"
"正是,请问这位少爷,您是......?"青衣男子露出询问的神色。
"我是舒钰舒小姐的朋友,偶然听说舒先生今天四十寿辰,今日不请自来,特地为舒先生贺寿的。"穆少强从容的回答。
"喔,那您先请进吧,我去叫一下我们小姐......"
穆少强信步跨过门槛,走进小院,院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在一边支开了几个麻将桌,男人们抽着烟正在砌"长城",另一边是一些女眷,吃着瓜子等零嘴,叽叽喳喳的闲聊。
看见穆少强进来,男人们瞥了一眼,不认识,无视了,女眷们却好奇得很。
"这个小后生,你们谁认识啊?"
"不认识吖,哪里来的啊,长的倒是蛮有看头的!"
"一个人来的啊,看他穿着洋服,怎么不打领带的啦!"
"是撒,穿洋服不打领带,看起来老别扭哟!"
穆少强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着,女眷们的声音有的高有的低,但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群三姑六婆,品味可真差,"穿洋服不打领带,好有型啊!"应该这么说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