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欢坐在教室,脑子里仍然想着刚刚见到齐先生时自己的窘迫,暗暗自责自己的唐突无力,好在先生并没有生气,总算给自己那么一点安慰。
教亦欢班级数学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先生,姓文,称呼文先生,虽然姓文,但却名不副实,生了一张漫长微瘦的脸,其上长年带着生活清苦的不如意,以至于眼际眉梢似乎总是有股戾气,讲课时声音尖锐犹如鸦雀嘶鸣。
这天的第一节早课便是文先生的课程,按说洛川这样的学校,收费昂贵,子弟众多,每一个学生拉出来,身后的家庭背景都不是寻常人能得罪起的,聘请的老师也是极其优秀有礼,文先生这样的人能在洛川待下去,实在也是一件稀罕事儿。
“你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南宫慧瞅准文先生转身板书的间隙,迅速递过来一张纸条。
“没有的事儿,你哪里看出来我有心事了。”亦欢莞尔,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没有就好,那些画着骷髅头的纸条是怎么回事,吓死我了,你不会得罪了什么人吧?”
“我又不认识校外的人,没准儿是认错了人,我回家告诉我母亲,让她去查一下。”亦欢知道南宫慧关心她,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对她说出实情,她不能害了她。
“那就好,希望没事。齐先生今日真是好脾气,棠亦欢你的小心思太明显了呦。”南宫慧的思维转换的太快,让亦欢有些咂舌。但一想到早晨温文儒雅的齐先生那样和煦的笑容,亦欢又忍不住出了神。
好了好了,不要想了,亦欢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
“棠亦欢!棠亦欢!”尖锐刺耳的声音把亦欢拉回了现实。
亦欢抬头,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一道她完全搞不懂的题目,有些头疼。
“你能告诉我,这道题如何作解吗?”
文先生双眼喷火,原本就不出众的五官,带了戾气上来,更显得面目可怖。
亦欢蹙眉,不明白文先生今天的邪火从何而起。
文先生见亦欢不说话,那样清亮的眸子看过来,让她瞬间气血充头,这样的世家小姐,凭什么就能受到这样好的待遇,那样毫无尘埃的黑眸似乎能照出自己的邋遢、窘迫、以及所有的不如意,于是恶毒的话冲口而出。
“有些女学生,仗着有一副好相貌,一个好家世,就不把先生放在眼里,不把学校放在眼里,每日浑浑噩噩,不知西东!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要来上课了!回家去,相一门好亲事,何苦来遭这样的罪!”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开始窃窃私语,“啊,怎么能这样说,过分诶!”
“就是,为人师表,太没有教养了吧!”
诚如文先生所说,这些女孩子原本就有着不错的出身,行事也不像一般女孩子一样循规蹈矩,文先生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说出来,并没有让她们安静,反而犹如一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一阵涟漪。
“先生这样的话,亦欢担不起,我不知何时不把先生和学校放在眼里了,还请先生明示!”
亦欢冷眼瞧着讲台上怒发冲冠的文先生,心里觉得她可怜又可恨,一个被生活负累成这样的女人,让人同情,但若因此就毫无口德可言,也是在让人怜悯不起来。
“你在我的课上做小动作,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谁给你的脸皮?!”
“即便如此,先生这样侮辱人,怕也是不对吧!”
“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才来混学校的吗?”
“我仗着什么读书与先生无关,但却不知先生是仗着什么这样横行的?”
“棠亦欢说的是,文先生为人师表,却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来,真不知您的教养去了哪里?”
“就是,不知洛川是怎么聘的先生,可是有什么内情么?否则,先生这样的人品,何以能任教?”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犹如数只黄鹂鸣翠柳,瞬间让整个教室炸了锅。
“你,你们!反了!简直是反了!”此时的文先生看到女孩子们或鄙夷,或轻视的眼神,脸颊犹如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个巴掌,瞬间红得犹如那滴血的虾子,强撑着挺直了脊背,重重的将手中的教科书摔在桌子上,转身疾步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