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妻女那两抹熟悉的身影掩进屋内,杨青平依旧痴痴的依靠着门柄望向女儿房间的方向,那握着《洛京时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昭示着他内心挣扎的斗争。
他想起刚刚妻子在楼下对女儿说的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的话,多年来,无论风雨,妻子总是冲在最前头,护着棠家,护着几个孩子,而他呢,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似乎从未为她们做过什么,甚至在明知道小女儿也许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时,也没有勇气冲下去护着她,为她撑腰。
作为父亲,他很失败,妻子八年来对他的愤恨,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他开始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杨青平一时间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这挫败感让他本就因为酒精而被掏空的身子,似乎更加苍老了几分。
窗外月光潋滟,亦欢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似的抱着棠玉珍的胳膊躺在床上,她的头抵在棠玉珍的肩窝里,棠玉珍配合一般的微微倾着头,母女二人头抵头低声的说着话儿。
“母亲,我明日想邀请阿慧来家里坐客,你会同意的吧?”就着如炼月光,棠亦欢的眼里满是期待。
棠玉珍闭上眼睛,佯装没有看到女儿眼中的请求,“不是说了不要再和她来往了吗?她那样的出身,没得带坏了你。”
“怎么会,阿慧她人最好了,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母亲您都未曾和她接触过,怎么能这么说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被人带坏么?”棠亦欢微微提高了声音。
“怎么不会,若是不会,你今日怎么就那么莽莽撞撞的跑进了海家的梧桐园去,你还小,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你远不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她有一个那样的养母,心思又能纯净到哪里去?你听话,以后莫要再提起了。”棠玉珍有些生气,南宫慧她虽然不了解,但她的养母南宫云兮她却是早有耳闻的,早年间南宫云兮就因为容貌出色而与许多公子少爷的有所牵连,甚至曾经一度许与一年过花甲的商人老爷为妾,因那商人甚为宠信这个妾侍,招至当家太太的嫉恨,待那商人莆一过世,那太太就将身怀六甲的南宫云兮赶出了家门,走投无路的南宫云兮只好重返风月,也失掉了肚子里的孩子。虽说也是可怜人儿,但说到底多年风月场所的打磨,让棠玉珍心里微微的忌惮,这才会对清尘和南宫慧交往的事情从未松过口。
“母亲……”亦欢摇摇自家母亲的胳膊撒娇,“您不是常说,与人交往莫要看家世,而要看人品性情么?怎么您这么快就要推翻自己的话啦?明日您见一见阿慧再下结论也不迟嘛。”
棠玉珍收回思绪,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但凡她认定的,无论是人还是事儿,旁的人很难能让她改变心意,她心思一转,道:“既如此,那就明天请她来家里的,顺便让我也见一见,你这样与她交好,我总也要认识一下你的朋友才好。”
亦欢心头一喜,笑的眉眼弯弯:“我就知道母亲您最好了,那就说好啦,明天我就请阿慧过来家里,您可不许反悔。”
“你这孩子,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有过反悔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再不睡,明日就没有精神去招呼客人了。”棠玉珍看着女儿那双比月光更加明亮的双眼,忍不住催促道。听到自家母亲的催促,亦欢扬唇一笑,眼中满是心意得逞的欢喜,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沉沉睡去。
少女轻柔的呼吸在屋内响起,棠玉珍抚了抚女儿熟睡的脸庞,也好,既然女儿如此在意南宫云兮的那个养女,那么见一见她也好,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倒也不怕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