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初现
江素眠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夫人,您是这个村子里的吗?”
那母亲低着头编辫子不做声,反倒是那女儿抬起脸对着他们笑了一笑。
“夫人?”江素眠继续招呼,“小姑娘?”
那两人谁都没有理会,兀自做着自己的事。
江素眠收不到回答,无奈的看着云凌,云凌上前一步,刚要开口,那母女二人却尽皆消失在眼前。
二人大异,木青玄白着小脸。
三人迅速离开此地,继续往前行走。行了百来步,忽闻“咚咚”的击打声,三人都是一愣。此时云凌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江素眠的手也按在那银色软剑上。
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妇人正在搓洗衣物,“咚咚”的声音就从她的洗衣盆里传出。
云凌与江素眠对视一眼,这人看着与一般妇人无异,就连她身后的屋内,一应事物都如常态。可这样子颓败的村庄,怎么可能独留一家正常?云凌结印在手,风卷着黄沙从妇人处刮过,那妇人先是眯着眼睛,见风沙一直不退,又抬起手来遮挡。云凌喃喃:“江公子,她能感觉到风沙……”
江素眠不知该作何回答,这妇人与他的家是明显于常理不合的存在,可她又如此的真实。
“江公子,我们过去问一问,试一下?”
“好。只能如此。”
云凌走到那妇人面前,妇人还在“咚咚”的敲打着衣物,云凌大声问:“夫人您好,我们想去月儿湖,请问怎么走?”
妇人抬起头,像是在寻找视线的焦点,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云凌几人,缓缓的答:“月儿湖不好去的,水太深,很危险。”
“我们只去看一看,听说那儿很漂亮。”
“漂亮着呢。”夫人笑,“村里人都喜欢去看。”
“村里只有您一个人在家吗?”
“嗯,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出门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了好多年了。”
云凌抱着木青玄的手一紧:“那么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没人跟我讲。他们突然就不见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看,我等的头发都白了。”妇人忧伤的抓起她垂落的头发,头发果然变得花白,她呆呆的看向远方,眼神时而愤怒,时而忧伤。
一把木剑已经成型,脚下的尘土慢慢飞扬,随时准备凝成土壁防范攻击,江素眠也已经拔剑而出站在云凌身旁,双眉紧蹙。比刚刚那突然消失的母女,这个妇人来得更加诡异奇怪,能对话,能感知外物,可她又说一个人等了好多年,头发面容说变就变。他们不由想起那颗因怨气而成为鬼怪的头颅,难道他们不知不觉竟走进了谁的执念里。
他们等着妇人有所动作,谁知那妇人只是捧着自己的头发发呆,然后啜泣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的乌云席卷而来,哗啦啦大雨倾盆,所有的尘土都被大雨冲刷而下。云凌防备不及,待从树上取得叶子,再助它长成如伞大小时,三人已经被打湿了。哗啦啦的雨声里,妇人犹在那儿呜呜的哭,雨水一滴滴落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慢慢消融,随着雨水消失在三人面前。
三人已经是目瞪口呆。
这雨来得急,去的快,云凌三人刚想找一间屋子避雨,雨就停了。下过雨后的空气比先前多了几分湿润清爽,被洗干净的绿树在微风中摇曳着枝干,平添了几许生气。
陈家湾乃是陈姓家族的聚居之处,村中有一间大大的陈姓祠堂。照陈家举族搬迁离开此地的时间,这里应该有五六十年无人打理,可依然给人一种压抑庄严的感觉。云凌和江素眠路过此,回忆起肖掌柜说的那个故事,那个被沉湖的女子就是在这里被族人宣判了死刑,这座祠堂里,不知看了有多少故事。忆及那可怜的女子,云凌回想起,正是因为她被沉湖,月儿湖才长出奇花,陈家湾也因此遇上变故。进村后看到的那对母女及妇人,会不会和那女子有关。
徐徐的清风拂来,带着蒙蒙的水气和淡淡的花香,离月儿湖已经很近了。
继续往前,三人到达土地庙,见庙门大开,里面两个泥塑金身的土地菩萨慈眉善目,直直的望向来人。江素眠轻轻扣了几下门上的铜扣,“哆哆”几声响,空寂无人。何大让他们转交的米袋,即没有碰到那人,便是要留放在这里了。江素眠进入庙内,寻到一张干净的桌子,他将米袋放下,诧异的用手摸了摸桌面,居然一丝灰尘也没有。云凌跟着进入,也是奇怪的看着庙内的一只水桶,半桶水在里面,清可鉴人。庙内的地面是干净的,在庙一角,有几根脚凳搭着一块木板,一床棉絮垫着干草铺在上面。两人再四下里看了一番,发现锅碗柴灶都一应俱全。
“果真有人在这里居住。”木青玄打开锅盖,看到里面残余着稀粥。
云凌此时正惊讶的看着那木板旁放着的几株白花,她把木青玄放到床铺上,自己从包裹里翻出那本《西洲志》,打开她看了无数次的那一页:“你们看,这花是不是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江素眠凑近,果然,画中言说的“鹊桥仙”,就是眼前的这般样貌。三人都是惊喜异常,书上记载,“鹊桥仙”只开在药族所居住的山下,难道陈家湾此处便是药族地带?
云凌收好包裹,心情急迫:“我们去月儿湖。”
江素眠想让她在此等候那个何大所说的唯一能生活在陈家湾的老人,但见云凌如此急切,也就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跟着她往月儿湖走去。
路程很近,三人很快就看到了澄清的湖水。湖面很宽很广,两旁的青山似敞开怀抱将它拥在胸前,午后的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粼粼金光,无数纯白的花开在湖面上,像是盖了一层薄雪。
很美很美。
云隐山上的风与月曾叫云凌忘怀得失,这里的山与水能让人忘了自己。
木青玄却在不安,靠近月儿湖时他已觉得心中拥堵,这会儿被抱着站在湖边上,更觉有无数的针尖扎在胸口上,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木青玄自变小,唯独初看到自己的小小身体时哭过一回,后来不管路途艰辛还是吃不好睡不好,他都没哭过。虽然身体是个小孩,但毕竟是十多岁的心智。这时突然哭喊,云凌不知原因,急忙叫江素眠前来帮忙。
“怎么突然就哭了?”
若是饿了困了,或者是有其他需要,木青玄都是发出他们已经约定好的“咿呀”声来表示,哭起来反倒是什么都不明白了。
江素眠接过木青玄,紧紧抱在怀里:“我总觉得这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青玄也许也是如此。”
云凌闭上眼睛,从体内释放出五种不同的灵力,感知四周的花草生灵,可它们和一般的花草无二,并未有什么不妥。就在云凌收回灵力的那一刻,湖面波动,一股阴冷的气息传出,云凌猛地皱紧眉头,这股阴冷的气息无可拒绝的黏在她释放出的灵力里,一起钻回了云凌体内,身体跟着迎来一阵寒意,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从近旁的水面上摘了一朵白色小花放在衣襟里,听到木青玄还在那儿哭,便说:“我们走吧,回到土地庙去。”
三人正回,忽听后面轰隆隆巨响,只见身后一片丈高的水幕倾轧而来,云凌施展灵力带着三人飞驰,很快就进了村庄到达土地庙处。庙门口站着一位老者,伸手招呼他们,苍老的声音叫他们进去躲避。云凌将江素眠和木青玄送进庙门,自己在后跟着老者把庙门关上,然后那轰隆隆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过,片刻功夫,整个土地庙就成了水中的一个孤岛,四面八方都被水淹没,包括头顶。
云凌三人听着屋外隆隆的水声,看见到这奇怪的现象,都充满了疑惑,纷纷向老者望去。那招呼他们进庙里的老者,发须皆白,此时正神色如常的在桌上摆放茶水,屋外的水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江素眠正打算开口询问,见云凌眼色犹疑,向他摇头,恍然记起先前见到的奇怪妇人,
默默的收了声音。
老者在桌上放了三碗茶,自己择了一根板凳坐下,然后抬头招呼道:“坐一下吧。”
三人听到此语,不敢信其真假,仍旧紧紧站在一起,神经都紧绷起来。
“你们见过她了吧?难怪……”老者喝了口茶,摇着头笑道,“这个村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吓到。不过,我是真实的,你们不要害怕。”
“那个女子是谁?还有这水……”云凌指了指屋外。
“她是我心爱之人,水是她用来报复陈家湾的,这么多年,当初的恨,她一直记着。”
“你是,在这陈家湾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云凌缓缓走过去。
“没错,只有我在这活着”老者苦着脸,“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云凌和江素眠都诧异于他的回答,木青玄也漏出充满不解的脸。
“你们为什么来这?”老者突然问。
“我要寻到药族,解救我的族人。”云凌站在老者对面。
老者脸色微动:“药族是不会轻易让人找到的。”
“我听说这里曾出现过药族人,又亲眼所见月儿湖上开着的,确实是只有药族所在才会生长的鹊桥仙。药族人肯定离此不远。”
“那花叫做鹊桥仙吗?倒是个好名字。”老者再次摆手,“坐下喝杯茶吧,水退去,还要一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