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名为许诗的小城不知道正处在什么时节,清风爽朗,温度正好。在街上亦能感觉到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如同女孩的手轻轻拂过。
街的两边树木枝繁叶茂,层层叠叠覆盖着朱门绿瓦,与建筑融为一体,不仅赏心悦目,还飘散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中间的小道由青砖铺就,整齐地蔓延至远方,灵们沿着街悠然行走,闲谈,做着不同的事却又一点也不显得嘈杂。吕则正站在小道中央,周围环境对他而言除了美丽更多的是陌生,他有些茫然地打量四周,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半个月前他们接下筱佑的委托后,便一直前往仁子过去经常带筱佑去的地方寻找,这座小城便是他们的第四个目标,名叫许诗城。名字挺美,城也挺美。
据说的建立者当初曾像心仪的女孩写了一首诗,名叫《许你夏末最后的诗》,女孩看了之后很感动,流着眼泪哭着拒绝了他。建立者很悲伤,就建了这么座城以纪念自己逝去的爱情。吕则听完这个故事很为那位建立者感到同情,心想这位仁兄顺序搞错了,应该先建城送给女孩再写诗,没有感情基础瞎玩什么浪漫?
——就像他当初企图撮合队长和陈茉儿一样。
吕则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越发烦躁,陌生环境带来的疲惫又重了几分。
城里今天有人成亲,筱佑很清楚他绝不会去,于是就拉着凌霄去凑热闹了,等他知道时,客栈房间中只有纪恒之和他大眼瞪小眼,这招先斩后奏玩得有够漂亮的,她的心眼有时候吕则不得不佩服。
直到他站在小道上,被那带着水汽的阵风一激,才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婚礼现场,新郎新娘若是特别貌美,那位重度颜控绝不会管对方是不是在结婚的,到时第二天报纸头条就是:婚礼现场直播修罗场,新人前任竟是同一人——如果这个世界有报纸的话。
但是筱佑是拉着凌霄一起去的,队伍里他是最像那位白发小哥的,他有着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坚持,虽然有时意气用事,却比小白云御路无遥,甚至包括吕则自己,都更让人放心。
他绝不会放任筱佑去破坏别人的婚礼的。
吕则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还在担心筱佑,而是在担心眼前的人们。他现在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陌生的环境里,似乎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位来自异世界的人,他们做着自己的事,聊着不同的话题,随时有可能来到吕则身边。
这位一向冷静甚至冷漠的人现在没有任何同伴陪伴着,竟显得如此无措,好像独自徘徊在冰原上,孤独,寒冷还有迷茫。队里的人都知道他很谨慎,白发小哥还戏称他是被害妄想症,但他们从未想过吕则的情况如此严重。
吕则抱着双臂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眼前人来人往,和谐地融入到当前的环境里,只有吕则一个是多余的。这位异乡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每一个人,这些在他眼中平凡正常的人随时可能被他伤害或者伤害到他,反应到这一切的吕则开始后悔自己出来。
吕则吸气又呼气,他并不冷,也没感到累。只是觉得此时似乎应该这样做。脚步轻轻抬起,他慢慢的向后挪动,明明很想尽快逃离这里,他的动则却慢得像蜗牛似的。
“朋友,你——”一只手突然伸向吕则的肩膀。
他的话还没说完,蜗牛般后退的吕则猛地前进,沙漠之鹰眨眼间拉完保险上膛,被吕则转身握住,指向手还悬在半空中那人。
“你是谁?”吕则冷冷地看着来人,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感情,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吕大爷。
“我只是看你好像有些不对劲,没有恶意,你不用紧张。”对方友好地说着,将手收回的同时,又好奇地看着那把沙漠之鹰,“奇怪的东西,我从没见过,这是你的器吗?我能问下它是什么吗?”
“我没事谢谢关心,这不是我的器,是我一个来自流原的朋友送我的道具。”吕则一个一个地回答对方的疑问,手中的枪却没有轻易。在枪指着对方的同时,吕则注意到周围几个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到自己身上,身体微微侧向这边,以便随时接近。
吕则漫不经心地后退了两步,使自己能方便地瞄准所有人,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吕则的行为,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流原?是绝蛮吗?这位于剑都的边缘,与绝蛮交界,倒是蛮近的。”
“不,只是个叫逆风的普通流原,你应该没听说过。”吕则甩甩手,很随意地把左手展现给对方还有几位暗暗盯着这边看的人,空无一物。
“逆风?我的确没听过。”对方摇了摇头,“离剑都肯定很远吧?你千里迢迢来到这又是为了什么呢?看看许诗城的风景吗。”
“不,我受人之托,来找一位叫仁子的人渣的。”吕则抛给对方一个问题,“你知道他吗?”
“仁子?我听说过他。”对方陷入思考,“许诗城位于剑都与绝蛮边界,据说七年前绝蛮来犯,许诗城岌岌可危,关键时刻一位戴面具和一位有着晶莹红发的灵在城外连斩绝蛮十数位大将,令绝蛮暂退。据说戴面具的那个被称之为宝宝,而红色头发,就叫仁子。”
“哦,多谢告知。”吕则点头示意感谢,举着枪逐渐后退。
“先别急着走啊。”他笑笑,手突然就抓上了吕则枪口,“这城里谁不知道仁子和宝宝七年前拯救许诗,阁下到底是来自哪呢?”
吕则没有回答,空无一物的左手突然出现一个金属小球,闪电般出手拍向对方的脸上,后者侧身避开,笑着想说什么,却看见吕则竟然在他面前闭上了双眼。
没等他反应过来,吕则手中的小球突然释放灼眼的强光,夺去了他的视觉,连带着还有一阵尖锐的嗡鸣声,这是他从未听见过的古怪声音,他下意识松开枪口,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隔绝这声响。
半响过后,强光与声响终于淡去,古朴的小街和嘈杂的声音回归现实,唯一变化的就是眼前已经没有了吕则的身影。之前被吕则发现正注意着这边的手下急忙赶来,关切地问道:“剑上,您没事吧。”
“没事,回去静息片刻就好。”那阵强光与尖声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剑上捂着胸口,虚弱地说着,“他有问题,一定要把他再找出来。”
手下之一问道:“您是怀疑他是绝蛮派来打探情报的吗?”
剑上摇头:“不,他刚才虽然一直避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还是在细节处暴露了。他比绝蛮更危险,快去通知他们。”
手下们彼此对望,显然是觉得让剑上口中的“他们”来处理这件事会否有些小题大做,但最后都恭恭敬敬地握拳低头“是。”
手下们纷纷离开,剑上四下打量着,也捂着胸口屈身走着,似乎被刚才那一下伤的不轻。周围群众被突然的强光吸引了注意,但很快又回过身去继续自己的事,一切还是那么正常。
吕则从一条巷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往住的客栈回去。此时的他换上了一副隐形眼镜,黑色外套脱去露出里面的衬衣,裤脚反撸上来,看上去好像换了一条新的裤子。长长的假发过耳,掩盖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耳机。
吕则倾听着剑上与其手下的对话,对于剑上似乎要找一些人抓自己并不担心,除去自己完全地换装之外,之前举枪指着剑上时他刻意抬高了手臂挡住,确保不管是剑上还是他手下的位置都绝看不全自己的脸。他只疑惑为何剑上会觉得自己在细节处暴露了?
“我的回答都是半真半假,而且全是推给别人,没有直接和我有关的,为什么他会觉得我在细节处暴露了?”吕则暗暗思索着,考虑各种可能性。
“难道是真有一个叫逆风的流原?不会,即便真有名叫逆风的流原,也没道理比四方流原之一的绝蛮更危险。”吕则思索起筱佑向他说过的常识,以及这半月来所见所闻,“七名都,四流原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势力,他是怎么从细节处判断我比这顶尖势力更危险的?而且‘他们’又是谁?会有把握解决危险。”
“难道是我提到的仁子是个危险角色,或者我的东西让他怀疑了?”吕则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一猜想,“不对,他说的我是从细节暴露,应该不是这么明显的地方。”
“思来想去我的回答都没有任何问题,除非这个世界还存在某个问题我没发觉。”吕则扶额,“每次都这样,任务中不能完全知道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一不留神就出问题。希望队长和云御那边别出问题吧。”
不知不觉,吕则已经走到了暂住的客栈外,房间里依稀能听见嬉笑声,想也知道是谁发出的。
“至少终于找到了一些仁子的线索,那个叫宝宝的既然带面具,应该是不想让认识的人发现,就像蜘蛛侠闪电侠什么的,超人平时还还戴着眼镜呢。”吕则想,“如果那位宝宝就住在这里的话,仁子每年带着筱佑来着与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见面,也是理所当然。”
吕则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些许,他伸手推开了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