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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狐狸

此时是1997年,李和顺回到村里已一年半了。

其实在李和顺回来以前,李星瀚就想学武,当时是找爷爷学,每次爷爷都说:“等你爸回来了就教你呀。”李星瀚就天天巴巴盼着李和顺回来。

李星瀚被朱砂掌伤了以后,李和顺回来,更是天天喊着要练武,但是李和顺每次都说:“我又不会呀!”

李和顺没有传李星瀚武功,却教了一手偷窃的手艺。

“饿了?那你去诸葛蛋家偷几个酸果子来。”李和顺每次都这么说,因为他并不是孙猴子,没法给李星瀚变出来吃的。

李星瀚出门偷果子以后,李和顺家的灰狗突然发挥出侦探的天赋,在后院里一阵猛刨,拦都拦不住,挖出来一把长刀。

那刀刀身有些类似RB刀的形制,又更宽些,弯度又略小些,刀柄大约半米长,像一个人的手臂,全刀立起来比李星瀚还高些,为明代御林军刀,后世称之为苗刀是也。

李和顺倒吸一口凉气,骂那灰狗:“你这么不中用还不够,还给我添乱!”他不是用嘴骂的,是用眼睛骂,心里也骂。

在李和顺看来,这只狗啥本事没有,唯一的狗雄事迹就是去年冬天打猎狠狠追了一只红皮小狐狸,当时人们怕误伤了它就没开枪,结果它给追丢了。

那灰狗躲避着他的眼神,吐着舌头,仿佛在说:关我啥事啊?其实它根本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只有理想的狗。

它的理想是成为一只妖怪。

以前村里有头猪也想成为妖怪,而且已经有了一些道行了,他学驴叫,学公鸡打鸣,学的都很像,还会学拖拉机的声音,大灰很羡慕,一直将它当做自己的榜样。可惜他没来得及成妖,就被人杀了吃了。

这条灰狗记性不太好,其实这刀本是李和顺埋的,因为这是明朝大将戚继光用过的刀,属于祖传古董,怕被贼惦记,就埋在了后院,这已经是大灰第七次把他挖出来了。

其实大灰这么上赶着发挥侦探的天赋,也是被李和顺逼的,他之所以一再挖出那把刀,应该是出于沟通障碍。

其实李和顺养他,不是为了挖东西,而是因为诸葛贵。

一年半前,李和顺养了大灰,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他闻老贵的气味,看他一天到晚都去哪儿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发财,可是大灰就是一条普通的跟羊狗,根本不是侦探专业的,难怪每次都找丢。

现在是97年,李星瀚7岁,李和顺37岁,他养这条狗,是因为他已经到了建功立业的年代,本来应该升官发财的,可惜机缘不巧,竟没有当了官也没有发了财,没奈何了,这才想出养狗跟踪老贵这种稀奇古怪的发财办法。

现在大灰再度挖出了这把刀,李和顺对它算是失望透顶了,但是失望之余,他忽然想起来,祖传的东西,除了这把刀,还有一本这书,这书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药方子,可以让人说真话——这药方本是旧社会抓奸用的,可以让人供认奸情,李和顺忽然就想,能不能用它试试老贵,让他说说关于发财的真话。

现在李和顺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那本书来,而李星瀚却遇到了麻烦:由于偷窃的善后工作做的不好,他刚刚爬上了诸葛蛋家的果子树,就被人家发现了。

诸葛蛋是个有点艺术天分的人,这回他逮着李星瀚以后,没打他也没骂他,却在那树下拴了一条狗,然后就回家睡觉去了。

这村里养狗可不是当宠物来养,没事带着遛弯儿还给洗澡,村里养狗就是用来防贼的,对外人凶的很。

这果子树一般都不会太高,这棵也不例外,那条狗立起来就能够着树杈,吓得李星瀚蹭的一下蹿上了树顶,死活不敢下来。

那狗看李星瀚在上面太高够不着,也不拼命,卧在树下乘凉,用眼睛的余光盯着李星瀚。只要李星瀚一动就嗷嗷大声吆喝两嗓子,以示警告。

李星瀚曾经想过用树上的果子贿赂这狗,但是它太聪明了,知道既然连那棵树是他家的,那么树上的果子自然也是他家的,根本不让李星瀚摘。

李星瀚绝望的时候,却等到了援兵:由于村里穷人不在少数,惦记着诸葛蛋家果子的熊孩子自然也不少,第一个来的是四梅。

四梅在树下看见李星瀚,哈哈大笑,笑的牙都快掉了,才说:“二旦,你摘下果子往下扔,我接着。”

李星瀚听了,便道:“我扔了果子,你救我下去。”

四梅说:“好。”

李星瀚便从树上摘果子往下扔,树下那狗见了,向两人发出严重交涉,嗷嗷叫唤着强烈谴责两人的侵略行为,但是苦于被拴着,不能咬人。

等四梅拿到了果子,便跟李星瀚拜拜,起来走了,将救李星瀚下去的承诺忘的一干二净。气得李星瀚在树上大叫:“四梅,我XX你七舅老爷!!!”

过了半小时,李星瀚终于等到了下一个偷果子的,那条狗又在树下汪汪两声,以示警告。

李星瀚见了,灵机一动:“游旦,你家的狗是公的母的?”

游旦道:“母的。”

李星瀚道:“快拉过来,拉过来就能偷果子了。”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在李星瀚的美狗计下,看果子的公狗终于难过美人关,在得到了好处之后,闭着一只眼私自把李星瀚放跑了。

李星瀚逃出生天以后,李和顺已经找着了书,也找着了药方,可是里面的材料,村里没有,得下城里的药店去弄,便跟李星瀚说道:“你去玩去还是跟我下城?”

“骑摩托还是坐客车?”李星瀚问道。

“骑摩托。”李和顺道,他家有一辆绿色的幸福250摩托车,他成天没事干就带着李星瀚溜达。

“那我去。”

父子两人下了城,抓药什么的都很顺利,但是回来的时候有点凶险,因为看到警察叔叔了。

至于李和顺为什么当时要躲着警察叔叔,李星瀚现在也不太明白,可能是当时不让骑摩托,也可能是当时李和顺没有驾照或者他家那台幸福250是黑车,总之,李和顺当时很紧张。

一紧张,就出事了,这车平时本来好好的,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排气筒突然坏了,那声音响的,当当当当当!比三轮车动静还大!生怕警察叔叔听不见。

李和顺带着惊魂未定的李星瀚掉转头,猛加油,冒着出车祸的风险方才甩脱打着警笛追来的警用摩托逃出生天。他把车子搁在亲戚家里,坐客车回了村子。

到家后,李和顺一头扎到了制药的工作当中,而李星瀚望了望刚刚被大灰刨出来的那口刀,出门溜达去了。

在李星瀚的心中,这个村子被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是李星瀚家附近,也就是妈妈说的“村子里”,另一块是远离李星瀚家附近的地方,也就是妈妈说的“外头”。

李星瀚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是在“村子里”,要是他去了“外头”,最好谁也别让谁看见,要是看见了,就可能告诉他妈,要是告诉了,他妈就会揍他,揍的程度根据李星瀚走的远近来衡量,走的越远打的越狠。

可气的是,他妈说的这个“村里头”,范围还不定,唯一的标准就是她的嘴。

李星瀚在村里溜达着,走到磨坊附近的时候,看见表大娘出来磨面,她就站在磨坊的外面,歪着身子,露出满口的黄牙打趣道:“李星瀚,你的******飞走了。”

李星瀚道:“没有。”

表大娘道:“肯定飞了,我刚看到飞到那个树上去了,不信你掏出来给我看看。”

李星瀚转头看看那棵树,然后褪下裤子,掏出******道:“这不是?”

表大娘道:“哎呀,真的在呢,快回家吧,小心等会飞了。”

李星瀚找到了革命队伍,正准备玩打RB鬼子的游戏,忽然半空中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云华来了!”

“打针的来了!!!”

“打预防针的来了!!!!!”

这一嚎嚎,引得附近的孩子们一哄而散,朝着伍家后面的那片土房跑去。李星瀚平时是不大敢往那儿跑的,因为那是他妈明令禁止的地方,但是今天打针的来了,这就大不一样,比起被人拿着针往肉里扎,李星瀚还是更能接受被他妈揍。

他跟着熊孩子们一路狂奔,跑过了那块写着“安全区域”的石头。

“二旦你回来,我给你买葡萄干了!”李星瀚听见了******声音。

“我不吃了!”李星瀚一边跑一边喊道。

“我还给你买了牛肉!”他妈又喊道。

听到牛肉,李星瀚停下了步子,犹豫一下,边上的狗旦提醒了一句:“骗你的!”

李星瀚反应过来了,慌忙道:“也不吃了!”又跟着往伍家后面跑,跑的时候,他听到他妈喊道:“狗旦你个****的挨的快了!”(相当于“你他妈给我等着!”)

这句话使李星瀚确定了他妈就是骗他的,便玩命朝着远离大人的方向跑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熊孩子们渐渐意识到,这次打的预防针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以前要是不想打针,跑了就躲过了,今天不知招什么邪,居然有大人在后面追。

本来光是爹妈追来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这村里有个神经病,叫做二侉子,二侉子看见一群大人追孩子,还以为他们全都和自己一样得了神经病,因此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追孩子的队伍。很快,二侉子就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就在熊孩子们一个一个被家长抓回去打针的时候,李星瀚看到了一只红皮狐狸,眼珠子圆溜溜的,格外熟悉,跟那年被大灰追丢的似乎是一只。真是冤家路窄啊!李星瀚想着,这回怎么也要抓到你!

……

当天,村子里一度沸腾起来,这是村子历史上第一次丢孩子,而孩子是在一帮大人的眼皮地下丢的:当时是一帮大人外加一个神经病,眼睁睁地看着李星瀚走起了迷踪步,完了就跟丢了。

据说当天有几个人为了追李星瀚跑到山上迷了路,一直到太阳下山才找着家,李星瀚都回家了他还没回家,二侉子更夸张,为了追李星瀚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地,进了城才发觉自己是来追李星瀚的,完了才又坐客车回去。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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