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面上倨傲的姑娘们,现在倒是若有所思,看向柳叙槐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
“整支舞并不是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之处,只是太短太少,夹杂在中间的又太冗长,叫人提不起劲。”
“那依姑娘的看法是?”一旁的红玉也站起身子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柳叙槐上前抓住方才那名娇俏女子的袖子,然后作出了方才她们开场的动作,但这次水袖却是半掩在面上,露出半边脸颊和眸子。
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同,女子的娇羞与柔媚便展露无遗。
“水袖可掩,但半掩更佳,而露出的这……”
话音还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尖而细的女声大喊道——
“妈妈!妈妈!不好了!青荷……青荷流了好多血!”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临近,一个满头大汗的丫头满脸惊恐地看着刘妈妈,说起话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刘妈妈一听也是浑身一震,再也顾不上这边的事,而是连忙往回赶。这一干人等素来与青荷交好,现在听到这个噩耗,也是担心地跟了过去,柳叙槐无法,便一齐加入。
“混账东西!出事了不知道先请大夫,来叫我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多少时辰!”可能因着紧张,刘妈妈的话语之间夹杂着不停的颤抖,前面的小丫头被训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见那丫头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刘妈妈禁不住推搡了一下,只听见她“哎哎”应了两声,这才连滚带爬地跑远。
而柳叙槐在一行人最后,明显看出这些姑娘在后面窃窃私语,却是一副知晓实情的模样,但当刘妈妈转过头来时,却又吓得噤了声。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片刻,众人风风火火总算赶到了青荷的屋子门前,还没踏进去,便听见从半掩的桃木门中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看来那青荷现在着实痛苦,却又想故意隐忍。
刘妈妈急得一把将门推开,撞在后边的门框上发出了一声轰响,里面的青荷一听知道坏了事,吓得苍白的脸也变得发了青,也不管自己留了一床殷红的血,便挣扎着要下地,谁知道身子已经被折腾得不行,现在软趴趴地使不上力,一下子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祖宗哎——”刘妈妈见了,哀嚎着上去扶起她来,但是才这一会儿时间,地上却已经被染上了一块血迹。
青荷嘴唇干裂泛白,看不见丝毫血色,整个人也如同纸片一样轻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让开让开——”就在一干人等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外面一阵嘈杂,一位年迈的老者背着个有些掉色的木头药箱,被那小丫头拽着过来,步履都有些踉跄。
大夫上前欲要给青荷把脉,谁知青荷一见却是一个激灵躲得老远,嘴里还不时发出尖叫:“不要——不要——我没病……”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那大夫只好抬着手,别提有多尴尬。
“青荷,都流了这么多血,快叫大夫瞧瞧。”
虽然着急,但刘妈妈见她这模样,却也是不忍,只好细声哄着,谁知青荷非但不领情,反而抗拒得更厉害,头直摇得发丝散乱。
就算再迟钝,刘妈妈也看出了端倪,立时眼睛一横,怒瞪着身后的一干人:“紫烟黄莺,过来给我压住她,一丁点都不许动弹!”
被点名的两人明显一怔,但是现在**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拔了老虎须,只能对着青荷施以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走上前去,一人擒住她的双臂,一人抓住她的脚踝,谁知这样一番动作过后,青荷却是不再动弹了,只是瞳孔放大,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滚落,滴在枕头上。
大夫摸出她的一只手臂,方才因为挣扎,上面多了好几道红痕。
屋子里一片寂静无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夫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眉头也是皱得更深。
“这脉象……看来是滑胎了……”
说完这话,他有些为难地朝人群看过来,这大夫给他们坊里人看病也不是一两个年头了,自然之道这红尘女子怀孕之事非同小可。
自古夜宿青楼之辈,多是露水情缘,最后能成正果的少之又少,所以**每日早晨客人离开之后,都会为接客的姑娘准备一碗落子汤,可以保证她们不会怀胎生子。
而现在这青荷有了身孕,分明就是没有喝下那些落子汤。
“你!你……”刘妈妈一听,立刻觉得眼冒金花,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朝下倒了去,幸好柳叙槐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住,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柳叙槐抚了抚刘妈妈的胸口,她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大夫伸出大拇指掐住她的人中,刘妈妈堪堪恢复了意识,但是脸上的怒容却是不减。
见她似乎爬起来就要去教训青荷,柳叙槐飞速拦住:“刘妈妈莫急,青荷的身子要紧,先让大夫开些药方子,等她调理好再问罪也不迟。”
不听这话还好,话音还未落,刘妈妈就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这寿宴也就十天的光景了,你叫老妈子我再去哪儿找领舞的。”
方才的舞柳叙槐也看了,另外十位姑娘确实都跳得不错,但是作为领舞,倒都不够火候,估摸着刘妈妈自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俗话说得好,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一看青荷这个模样,底下几个一直被其打压着没法翻身的,多多少少脸上都露出了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而一直清冷示人的红玉,倒是一副担心不已的表情。
正当柳叙槐想着法子的时候,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蓝衣女子忽然走上前来,两只桃花眼一眨,显得格外俏皮。
“妈妈,定是那个傅安公子害了青荷。”
此话刚出,本来还安静地躺在床上任人擦着身子的青荷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怒目而视,眼睛睁得溜圆,更多的却是受伤与不可置信。
“傅安公子?”刘妈妈回忆了一番最后问道,明显是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别说!求你别说!”
青荷的眼中泪意更甚,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颤抖着,以卑微的姿态乞求着眼前之人最后的良知。
“傅公子是青荷姐姐的老相好,两人认识也有一年了,他说过会给青荷姐姐赎身,以后要带她回老家成亲。”
显然,这名蓝衣女子并没有把青荷的哀求放在眼里,而是眼尾一挑,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谁知道这傅安竟然是个狠心的负心汉,枉费青荷姐姐的一番心意。”
原来,青荷早已经与那个叫傅安的私定了终生,她以为他真的会娶自己,又怕那落子汤喝多了,以后真的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每次刘妈妈命人送来的落子汤,她都会偷偷拿去倒了。谁知道每每问起他什么时候娶自己,傅安却总会以各种缘由推脱,这一拖便是四个月,青荷发现月事久久没来,这才发现自己有了,原本以为这次傅安总能为她赎身了,但是却仍然没有回应。
直到三天前,傅安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人却消失了,信上除了表示歉意外,还告诉青荷自己早已有了家室,小妾都有了几名,父母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
青荷自然不甘心,一连寻了他三日,这才敢面对这个残忍的结局,又不敢让其他人知晓,只能与素来交好的蓝言——也就是这名蓝衣女子诉说。
然而就算此事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若是放任不管,这肚子也会一天一天大了下来,她只好咬咬牙,自己去买了麝香和凌花,煎了服下后,本以为再痛自己忍上个一两天便无事了,谁知道一下子出了这么多血,连小命也差点丢了。
“哦?青荷姑娘对这滑胎之发还有这般的了解?”一个念头在柳叙槐脑中闪过,她看向蓝言,眸子中却带着戏谑与怀疑。
被这样一盯,蓝言不禁瑟缩了下,但也是个有见识的,随即便送了个白眼回来:“青楼里混日子过,谁不知道个半点的。”
“大夫,青荷姑娘晕过去了。”
不知何时红玉已经坐到了床榻旁,青色的帷帐有些松散,好似感应到床上之人的灯枯油尽。
刘妈妈尽管恨铁不成钢,但心里还是担忧的,连忙跟过去看,果然看见此时青荷的面上全是冷汗,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已经开了方子,等到这位姑娘醒过来让她服下,不过在这期间……”大夫环顾了一下四周,显然是已有所指,“还是尽量让她静养吧。”
知道大夫这是在说她聒噪了,蓝言一臊,脸立马就红了,见别人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便有些不甘心地住了嘴,往后面躲了些。
不知为何,柳叙槐总觉得这个蓝言有问题,且并不单单是在妈妈面前出卖青荷一事,但是碍于与刘妈妈只是生意来往,现在她又在气头上,她还是没有吐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