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娣随了川君的意愿当天就搬出了绾烟阁入住秋暮园,她在想自己的一再退让一再随和,换来他的一点好意也是值得的。
她一个人前去秋暮园时,云衣还在收拾一些零散的物件。她见了寰娣之后没了之前的慌张无措反倒莞尔一笑,端端的道了一句:“姐姐。”她把华贵的朱翠放入锦盒中,小心翼翼的将其合上后转身走向寰娣,定然的打量了她今日的妆容及发饰。面前的女子身份虽不尊贵,但是一种特殊的气质凌驾她之上,让所有女子因她这种气质而自愧不如,让所有男子因她这种气质而神魂颠倒。
玉葱般的指尖轻敲着木制的盒面,淡淡的一笑用手轻抹自己的嘴角,眼中带着懒洋洋的妩媚和高挑,利剑般的目光仿佛要将寰娣狠狠穿透一样。
寰娣皱起眉头:“妹妹有什么不妨直言,这里除了你我之外没有其他人。”云衣闻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的眼中有太多让寰娣参不透的心思。
“这往后,秋暮园便是姐姐一个人的了,当初我们在这里遇见已是缘分,也定是缘分让姐姐居住于此,如此……姐姐可要倍加珍惜才是啊。”云衣慢慢的靠近她,一股馨香吸入鼻中引起一阵眩晕。
寰娣按揉着太阳穴闭目缓神了小会儿。
“妹妹还真是有心思。”寰娣咬牙忍着平息方才的羞辱。云衣笑了笑从寰娣身旁擦肩而过,在门口停驻下来,微闭双眼,嘴角上扬着。
“姐姐贵为一国公主,嫁入川府为正室乃是必然之事。我虽不及凤体贵位却好歹也是一方首富的千金,嫁于川君为妾这已是委屈了我。若在不为自己争些东西,那拿什么和姐姐比?”
寰娣低头看着桌上放置的青花样式的茶壶,到了一盏冒着淼淼热气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你就不怕我以公主身份处置了你?”
“你不敢。”云衣很果断的接了她的话:“只要有川君在,你便不敢。”她说的很坚定很自信,仿佛一切人的心思她都明白,一切事物都在她的掌控中一般。
这个人……心机太重,深不可测。
“姐姐生来地位便不同于常人,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我要的也不多……川君一个便好。”说着她又折了回来坐在了寰娣对面,将装饰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
她的话语中带着命令的口吻,没有一丝软弱和恳求,看来那晚在秋暮园中慌张模样全都是逢场作戏,做给川君看的……
她自叹这浮沉人世什么人都有,为了自己为了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逢场作戏怕只是戏中的一个转折点,接下来的戏份又该是怎么样的?
“川君若是知道你这般心思,定是不会要你的!”寰娣心中愤愤不平的说道。从前在宫中从未有人会对自己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即便自己有再好的脾气,依着深宫之中众人的顺从在时间的磨合之中已成习惯,现下的她就像被羞辱了一样心中有许些怒火被点燃。
“只可惜随不了姐姐所想,他不会知道的。”她眼中带着懒洋洋的妩媚,眼前这个人同之前秋暮园时所见截然不同,两者相比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混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又为假,真是镜花水月难猜难测。
“云衣,难道你要的就真的是你心里所想的么?相夫教子,一生平安喜乐难道不好么?难道你就真的要费劲心思争得一席之地才肯罢休么?”
“呵呵,姐姐啊姐姐,相夫教子?平安喜乐?都说深宫出来的人各各心机深重,怎么唯独姐姐心思这般明澈?你是让我说你愚笨呢还是让夸你天真呢?”她笑着摇摇头倒了一盏茶缓缓的推放到寰娣面前。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好久后朱唇微启:“姐姐这么宽宏大度,放弃了原本赐给正室的庭院给我,倒不如在大方些,把姐姐这正室之位也一同给我可好?”
云衣说出的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平常事一样没有任何顾虑,这等口出狂言让寰娣吓了一跳,这个人,不止如深渊一样看不透,更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怕至极。
“你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真的会按照你的想法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么?纵然川君对我没有一丝爱意,他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对于这种事他还是明白的。你既然要川君,可他已经是你的了不是么?他把他所有的君子情意都倾注到了你的身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么?知足者常乐,你这样野心勃勃何时才是个头?”她撑着桌边站了起来,双手还撑在桌上,明显的感受到身体带动桌子在微微地抖着。
“不!我还没有完完全全得到他的爱意。只要有姐姐在一天,我就一天无法全部争得他川君的慢慢情意。若是······”她停顿思索了片刻后又道:“若是姐姐肯帮我,那云衣便知足了。从此不会再奢求任何东西了。”
那一刻的寰娣还在想若是帮了她就能打消她所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心思也是好的。万事何其循规蹈矩?心里想的总会与现实有所差别,前一刻后一刻,将会是你意想不到的开端和结果。这一步是险,是迷途?还是沉沦?若是踏出这一步,唯一明白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亦或是柳暗花明的美好。
“那你告诉我,叫我如何帮你?”寰娣的呼吸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急促。
云衣从坐上起来踏出隔外,往庭院处探了探只见一袭月白色的衣衫在繁花绿叶的遮掩中缓缓而来,她脸上勾起一丝邪笑,心里开始打着算盘想着如何计划一番。她走回阁中,径直的走到寰娣面前,神色十分犀利的看着她。
“姐姐既然答应帮妹妹一把,后果如何姐姐可都不许反悔。”说着她拔下寰娣头上的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深吸一口气。
“啊!”
接下来的事情,让寰娣看的目瞪口呆,她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终于明白云衣之前说的话了,原来这是算计。眼前的云衣身子发抖的瘫倒在地,侧脸一道鲜红的划痕鲜血直流,一道红线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处,又顺着脖颈染红了衣领,很是渗人。侍女们闻声匆忙赶过来,看到了受伤倒在地上正连声叫疼的云衣,面色慌张的寰娣以及掉在地上的那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
这一切他自是也看在眼里,川君赶来时,健步上前心疼的查看云衣脸上的伤势,他告诉云衣划的这样深怕是很难再回不到以前那样了。云衣泪眼吧嗒吧嗒的掉着豆大的泪珠,身体比方才抖得更厉害。川君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言语温柔的安慰着她。这法子果然奏效,不一会儿云衣渐渐地由号啕大哭转为低声啜泣。她抬头看着寰娣,眼神刻画的及到位,绝望中掺杂着怒火还有一丝不解。她缓缓开口,连声音都是抖的:“姐姐,姐姐为何要这样?就算姐姐对于搬来秋暮园一事有不满那云衣在搬回来就是了,姐姐就算心中生气也不用这般对我啊!”说着她又转头紧紧地抱住川君又哭了起来:“川郎,川郎,我方才瞧着姐姐的步摇簪好看便想借来瞧瞧,谁知她非但不借还用簪子伤了我!还说我是狐狸精是贱人。川郎,如今我容颜已毁名声不在便再也配不上你了,你就让我自身自灭吧。”说完她又掩面哭了起来。
川君深深地叹息,将云衣抱得更紧:“傻瓜,我不会抛弃你的。因为我你才会这样。我不会不要你不会辜负你。我会永远的待你好的。”他们二人这样怜惜对方完全无视了寰娣的存在,她就那样像是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
“夫君,我······”寰娣小声的叫着他,她知道自己现在入了云衣的套,一时间洗脱罪名恐怕难上加难。这个女人真的很有心计,居然为了让川军内疚不惜自毁容貌嫁祸他人,这个法子绝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不用再说什么了,你想说你没有伤她,是她自己伤了自己?可天下有哪个女子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若是有也是公主你一个人吧。公主以后就在秋暮园好好住下吧。”川君朝着她斥声道,从前的恭恭敬敬的养子如今一点也看不到。他的话中充满了怒气和讽刺。寰娣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她看着川君抱着她离开秋暮园,看着他无声的留给她一个背影,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就站在这里,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这里。
今日,她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