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我正在浴室里用宾馆提供的一次性牙刷刷牙的时候，吕乔醒来了。“你终于醒了。”我走出浴室，用毛巾擦着脸。“这是哪儿啊？”她摸摸散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问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没印象了。”“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好像也没喝多少。”“算了。下次别这样了。”我倒了杯水递给她，挨着床边坐下。“没事儿，大家都是玩玩嘛。不会怎么样的。”“对自己负点责任行不？”“我也是偶尔才这样。”“你还没原谅卫薇啊？”我试探性问了一句。“能不提她吗？”“她也是为了你好。”“我还真不需要她这样的好。”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你也别掺和了，感情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我是没谈过恋爱，但我也并非完全不懂感情。人类的情感都是相通的。往日，我们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你的理性被你的愤怒覆盖，你听不见也看不见了。我们都长大了，都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难道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她自以为的对我好，对我来说，却只是一种伤害。”“她当然有错。她错就错在用错了方式。关心则乱，她太在乎我们的友情了，所以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企图唤醒你。”“其实这一段时间我也想了挺多的，之所以会放不开是因为我还爱他，所以才会容忍他的那些在你们看来不可理解的行为。爱情在别人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在决定跟他复合的那一刻，我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一个赌，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困难我都要坚持自己的爱情。结果我输了。”“有句话说得好，谁在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啊？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不同了。”她的眼睛望着窗外，充满了悲伤。“你还相信爱情吗？”我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的手，焦急地等待她的回答。“爱情啊！”她干笑了两声，“年岁渐长，就渐渐地开始不相信所谓的爱情。特别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一次次地问自己，爱情，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前别人告诉我只有轰轰烈烈的才算是真正的爱情，后来我明白了细水长流的感情也是爱情。生活不是电视剧，不能期待每一秒都精彩。我想，真正的爱情应该已经不仅仅是爱情了，还应该包括友情和亲情。”“记住，当一个人开始怠慢你的时候，马上离开他。没有必要为了不在乎你的人作践自己。我相信你一定会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我握着她的手，是那么冰冷。“幸福如履薄冰。谈何容易？”说完她便起身走进了浴室。“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也不是。以前也住过一次”“哦？怎么回事？”她拿毛巾擦着脸，边说边走出了浴室。“有一次和陈晓出去玩，住过一次。”“咦？”她的脸上现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我想的哪样啊？”她用手臂蹭了我一下。“别想多了。他睡在另外一间。”“看来他对你挺好的。”“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少来。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别傻了，他一定喜欢你。”“有这么明显吗？”“恐怕除了你，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在一起？”“谁喜欢我我就要跟谁在一起吗？况且我不想等到成为恋人后才发现不合适，分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很珍惜他这个朋友，不想冒这种风险，像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你这叫搞暧昧你知道吗？你把他当成备胎了。不喜欢就说清楚咯。”“他又没表白我怎么说啊？难道要我跑到他面前跟他说，喂，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吗？而且说不定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备胎而已。”“你就是仗着他不会离开你。小心哪一天你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你一个转身就能看到的距离了。不要到那一天才发现自己的心意，那就太迟了。男人的爱是会过期的。当它还在保质期的时候，你不要；等到过期之后，你再想要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再不好在他眼里都是好的；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到了那一天就太迟了。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昨晚你怎么把我弄回来的？不会是你背回来的吧？”“我哪有那本事啊，也不想想你那魁梧的身躯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搬得动？”我笑着说道。“胡说，我哪魁梧了？是你太弱了好不好。”她煞有其事地四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看到她的动作我就更想笑了，看到我笑得那么大声，她佯装生气地拿起枕头扔向了我。“还敢笑！”“好，好，不笑了。”“没个正经的。快点说吧，怎么回来的？”“昨晚也是运气好，刚好碰到我一个学长，是他帮忙把你送回来的。”“什么学长？旧情人吧？我认识吗？”“别用那么猥琐的眼神看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你倒是说说看是哪样啊？”她狡黠地眨着眼。“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赶紧收拾收拾回吧，过了12点可是要加钱的。”我看了看表，催着吕乔下了楼。
大四的课程并不多，一周十六节课，明明两天就可以上完的课程却要花上五天的时间，这不是明摆着浪费国家的资源吗？看着如此零碎的时间，考研的同学无不怨声载道。与其他的大一新生相比，陈晖倒是显得挺清闲，他既不参加社团活动，也不约会，整日整日地泡在图书馆里。我在那里查资料写论文的时候经常碰见他，偶尔也会邀他一起吃个晚饭，散个步，渐渐地，我们便也熟了。一日晚饭后，我们像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在广场上一圈圈地走着，聊着文学。我喜欢看侦探小说，最近正沉沦于爱伦?坡的《莫格街谋杀案》；他喜欢武侠小说，尤其喜欢金庸。同时我们还一致的喜欢动漫。“武侠小说里你最喜欢哪一部？”“很难说。”“我看你的QQ头像是真嗣，你喜欢《Eva》？”“也谈不上喜欢。就觉得他和其他的男主不同，比较特别。”我在想，你是否和真嗣一样，渴望被需要，梦想被爱，但又害怕背叛，不得不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筑起屏障，独自一个人承受着种种矛盾与孤寂的心情？“你也挺特别的。”“你想多了吧。”“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笑啊？”“是吗？”“多笑笑有益身心健康。”“你看那么多谋杀案，莫非你也是心理阴暗？”“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我认识一个人，他也不太喜欢笑。他还非常自负。写信给我的时候总是把信夹在书上递给我，不让别人看见。而我收到的往往只是一个空信封，原来他把信封拆了，在信封里面写字，然后又重新把它粘好。他很少跟我当面说话，总喜欢通过别人传话给我。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挺讨厌的。”他低头用手指碰了一下鼻梁，好像在偷笑。“我都跟你分享了我的故事，你也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爱情故事吧。”“没什么好说的。”“男孩子别这么小气。你总不会没有喜欢的人吧？”“我的故事很普通，你不会感兴趣的。”“你又没说怎知我不感兴趣？”他停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随即，便开始说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每次放学后我都会骑着车偷偷跟在她后面，一直跟到她们家楼下，看着她上楼，然后再离开。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哦，暗恋啊。”“嗯。”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我很少跟她当面说过话。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常常很难开口。当我看着她的背影时，反而更流露出不一样的感情，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似的。直到有一天，在我看着她上楼后，我的自行车链子掉了，我停下来修理链子的时候，我看见她重又骑着车返了回去。我急忙跟着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至于让她发现我。接着我看见她在市场买完菜，然后又骑车上路。然而这次她并不是回原来的地方，而是绕了一个弯之后在一个破旧的公寓前停了下来。”“嗯？”如果之前我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暗恋来看待的话，那么现在我才真正开始有点感兴趣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就知道我跟踪她。”“有点意思。”“她因为家境贫寒，自尊心很强，自然是不愿意我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我可以理解。但她那样做实在浪费了她很多时间，她既要保持学习成绩，又要承担家务，每晚肯定到很迟才睡。所以从那以后我都在她之前离开学校。”“不跟了？”“不是。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让她以为我不再跟着她，这样她就不需要浪费不必要的时间了。我呢，就躲在另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等她过去了之后，再偷偷跟着她。”“真正浪费时间的人是你吧？”我说，“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浪费的行为。”“或许吧。但谁又不曾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浪费过光阴呢？只要你认为值得就不会觉得是一种浪费。”“后来呢？”“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她考上了北大。”过了许久他都不再开口。“没了？”“没了。”“你干嘛不告诉她？”“其实能看着她的背影就已经够了。如果不是她，我现在还未必能考上这所学校呢。”“你心里没有遗憾吗？”“默默地守着她，知道她安好就足够了。我不喜欢有负担的爱。”“她喜欢你呢。傻瓜。”“你怎么知道？”“卢梭与华伦夫人第一次见面便产生了一种从未消失的完全的信赖。他从来没有想过问一问自己心爱的人是否爱他。而华伦夫人也从来没有问过。卢梭在《忏悔录》里对自己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写道：‘我为什么不可以用金栏杆把这个幸福之地围将起来呢？’他们之间的这种纯真的不带任何功利性的感情令人感动，以致浪漫的法国人后来真的在那个地方筑起了金栏杆。爱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卢梭看不见华伦夫人的时候想她，看见她的时候还是想她，这就是爱的踪迹。既使我们看不见爱，但爱的踪迹却提醒着我们它一直存在。”“说不定是我缺乏勇气呢？”“莫如说是你爱得不够深？真正的幸福是很难遇到的，如果你遇到了就紧紧地抓住它吧。”“何为深爱？”“林真理子在一本小说中说道：真正的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或许可以算作是一种深爱吧。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每个人选择爱的模式也都不尽相同。爱的真谛至今依然是个很有争议的话题。”“你深爱过吗？”“我么？我不知道。”“看来你也没能抓住幸福啊。”“幸福？深爱不等于会幸福。”“你会幸福的。我是说，但愿你能幸福。但谁又真正懂得爱呢？”“的确。或许我们都不懂。但是只要这感情是积极的，能够相互促进的，又何妨呢？虽然我们不懂爱，但我们可以付出爱、接受爱，慢慢懂得如何去正确地爱人和被爱。”“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爱说教？”“臭小子，居然敢拐着弯儿调侃我。你的脑回路怎么跟这林荫小道似的，七拐八拐的。”“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啊。”“我只是说你的思维复杂，哪儿人身攻击了？”“年纪大不是你的错，但倚老卖老就是你的不是了。”“还敢说我老，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的不敢了。女侠，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陈晖做出假装求饶的姿势，让人忍俊不禁。“知道错了就好，那我就姑且饶了你这一回，下次若再犯，定不轻饶啊。”“是是是，小的我一定谨记在心。”“不过有一件事我很不解，很多人都会选择高中毕业后去旅行什么的，你怎么会想到要去打工呢？”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陈晓的家境，但是看起来应该也不缺钱，小康水平应该还是有的。“出生这么久以来，好像都没有靠自己的能力赚过一分钱。想证明一下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差劲，于是就去了。”“这么励志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之前喜欢的那个女生就在我们我们卖场楼下。”“原来如此。”“两个原因都有啦。”“别解释了，我懂的。”“……”绕着广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天色渐变，路灯亮起，一直到清风多了些许凉意，我们才一起回到图书馆，回到各自的位子，继续着手先前没做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