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色的花瓣随风轻轻的飘落,打着旋落入了下方的溪流中,无数落入水中的花瓣跟着缓缓流动的溪流飘向未知的远方。满园茶花却依然在争奇斗艳的开放着,全然不顾那已经落在地上被人践踏的同伴。
雨霜斜倚在朱红色的亭柱上,身体内原本澎湃的灵气都化为了往日烟云,一切都没有了,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异地小心翼翼积攒了数年的灵气都在那个飘渺的梦中被取走了。雨霜低头凝望着自己那素白的手掌,这只芊芊素手在这些年也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但是雨霜眼中并没有流落出一丝悔意,她略带嘲意对天一笑,心中一片清明,若天上的神仙都是如此,我不做这个仙又能如何?
小亭处于一片小湖边,由一条数米长的石桥连接着地面。两位身姿婀娜的侍女身穿碧色长裙站立在亭口,她们担忧的望着坐在亭边的雨霜,这些天雨霜的性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温婉端庄的微笑从她绝美的面容上消失了,浮现在面庞上的是冰冷的笑意。府中原本供奉的各路神仙也被拆的拆、扔的扔,若不是府内还有许多孔武有力的护院在,门外那些招摇撞市的神婆神汉们就要以不敬神明的借口找上门来了。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您连续几顿都没有吃了,不能饿坏了身子啊。”亭外一个侍女突然忍不住开口劝了下。
雨霜默默的转过头来,身上薄薄的衣裙已不能在为自己的凡躯遮挡孤寒,驱散病痛。雨霜轻点了下头,亭外的侍女看到后,面上浮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大喜的说道:“小姐不要着急,厨房那边都备着呢,红菱马上就来。”
“把饭菜端到我的房间吧,我累了,想要睡觉。”
“是。”红菱向雨霜行过礼后匆匆的就离去了。
眼看四月的离去五月的将至,地处东南的平川已进入了梅雨时节,细雨打湿了红艳艳的茶花,浓重的湿气弥漫在空中,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云雾。
雨霜坐在自己的阁楼上望着远处那仿佛翡翠般的杨柳,手中青梅的滋味也掩饰不了心中的酸甜苦辣,紫檀小几上青蓝色的缠枝莲瓷盘上满满的青梅散发着酸甜的味道,一杯喜人的嫩青色雨前新茶早已失去了它的清香,冰冷的茶水如同侧栏外绵绵飘落的雨丝。墙角处窃窃私语打断了雨霜的静思,阴云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那昏暗的天色让雨霜分不清了几时。
青白色的高墙外,几个黑衣男子正在试图爬过数米高的院墙,其中俩人搭成了人梯,上面的人扒着带着花边的墙头一下子就窜了上去。这些人都是有功夫的!一行人很快的进入了止府的后院,不远处那栋三层高楼红墙碧瓦,十二根楠木大柱上镶嵌着赤金的纹饰,就连最普通的窗户纸上都贴着精美的银箔。在第二层的走廊上,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在静静的观看着烟雨,四周却见不到任何侍女。
黑衣人不由得都吞了吞口水,他们围在茂盛的小竹林中,其中一个瘦竹竿一般的黑衣男说道:“哥几位,咱们就在这竹林子里等到他天黑,到时候分的金银财宝抱走那美娇娘,一起到中州去过一辈子的财主的日子。”
“大...大哥,虽然县里的人都传言止雨霜失去了仙法,可万一要是传言不实,那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说话的是一个矮个子男子,他本来就凌乱的发髻粘上了许多枯黄的竹叶更加显得狼狈。
“嘿!我说土豆,咱们来时是怎么说的,怕死的赶紧给我回去。”
“对呀土豆,咱们每天幸幸苦苦干一年也没她止雨霜坐一天挣的钱多,这老天爷对人和人本来就不公平,我们今天就是来找公平来了。一会你们都拿紧了刀子,前院的护院那么多,要是她止雨霜敢不老实就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等咱们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
带头的黑衣男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前院的护院肯定不会来那么快,咱们从那边绕过去,直接逮住止雨霜,拿了钱走人。”
一伙人商量好了以后,从花园里茂盛的花丛中穿了过去,直直的走向这座安静的高楼。
雨霜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青梅扔到了远方,身上披着的厚披风也在她突然的起身中掉到了地上。雨霜转身向楼梯那边走去,而此时那伙五六人的强盗已经走到了一楼的房檐下。几乎就在雨霜踏上通往三楼的木阶时,楼下的强盗已经小心翼翼的向二楼走来。
雨霜原本已经踏上三楼地面的小脚却突然收了回来,她提起裙角,飞快的向下走去。裙子上系着的数块晶莹通透的压裙玉在雨霜的动作下相互碰撞,珠环玉佩声让楼下的强盗一下子停住了。转眼间雨霜再次回到了二楼,走廊上的青梅依然在那摆放着,雨霜走了过去,端起了那盘蜂蜜腌制的青梅,伸出了两根翠葱般的玉指,拈起一颗来放入了樱红色的朱唇中。
尚在楼梯上的强盗等了许久,没有在听到动静,他们相互示意了一下,再次谨慎的向二楼走来。一行人贪婪的摸着红木扶手上贴着的金箔花纹,正在陶醉的时候却走到了尽头,走在了最前面的两个人看到了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的雨霜,吓得‘哇’一叫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带头的瘦猴踢了他一脚,然后提着锋利的长刀走向雨霜,雨霜却没有任何动作,看到他正在谨慎的接近着。噗哧一笑,却是把瘦猴和他手下的强盗看呆了,本来就绝美的脸庞突然浮现出了美艳的笑容,在烟雨的相映下,连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强盗都浮现出了一句话,这就是诗中描写的那种场景吧。
瘦猴还算意志坚强,他仅仅是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中的长刀伸到了雨霜的雪白的脖颈下,锋利的长刀只需轻轻一划,眼前的美颜如玉就会化为过去。
“嘿嘿!美人,只要你识相,我们哥几个就不会伤了你的性命的。一会呢,把你藏金银的地方说出来,然后我们几个就带着你过神仙般的日子去。”
雨霜的眼中一冷,面色却是浮现出了害怕的表情,她颤抖着说道:“青天白日你们就敢私闯民宅,难道就不怕衙门里的铡刀吗?”
“哈哈哈!”众强盗嚣张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人炫耀着说道:“我们几个这些年杀了也不只一个两个的人了,官府也没拿我们怎么样啊。美人你也别害怕,只要你伺候好.......啊!”强盗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露在遮面布外的皮肤开始变得一片通红。
其他强盗一看赶紧上去帮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解救他的办法,瘦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犹豫把贴在雨霜颈下的长刀向里用力砍去,却发现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挪动手中长刀半分。长刀在一股巨力的拉扯下反而把他扔到了楼下,其他强盗见势不妙起身就要跑,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雨霜虽然灵气尽失,但是金丹期的神魂却远远不是这些普通凡人所能抵挡的。不费吹灰之力,几个趁着雨天来打劫的强盗无一幸存,被迟来的护院拉了出去。
雨霜面前难看的站在木栏前,这些小小的强盗还好打发,平川县的县令却需要些心思。刚刚侍女送上来一封书信,说平川县外的官道损坏严重,需要维修。但是县里呢拿不出这么多钱,需要县里的富商和乡绅们捐款来做善事,信中指名要平川首富止雨霜开一个先头。即使雨霜的记性在不好,也不会把一年前刚修过官道的事情给忘了,钱知县这就是明摆着伸手要钱来了。
雨霜看完信后心里就泛起了无数反意,自己以前所谓的修仙问道仅仅是依靠作弊进行的,如果自己真的在这样的世俗中修炼几十年,这颗道心又会被染成什么呢?
“红菱把老管家叫来。”
止府的管家是止老爷子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书童,当初和止老爷一起来到平川县落了户,这些年膝下早已儿孙满地。老管家虽然已经80古稀了,但是身体却很好,见到雨霜还要跪地行礼,雨霜连忙把他托了起来。
“您这是在折我的寿啊。”雨霜带着笑意说道。
老管家为止府操劳了一生,不但府内大小事务都管理的条条有序,府外的生意也在他的掌握之中,雨霜能够在平川挣下这么大的名声,老管家可是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施行着。“唉,老了老了,老奴怕是看不到小姐您嫁人招婿的那一天了。”老管家说着说着竟然哽咽的流下了两颗浑浊的泪水。
雨霜连忙安慰道:“您身体好着呢,何必说这些丧气话。”
“老奴不是想自己还能活几年,老奴只是想起了老爷和苦命的少爷少夫人,要是他们还在,您那用的到每天都受这些气呢?”
雨霜止住了老管家的回忆,她说出了一个让老管家目瞪口呆的事情:“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我这次修为全废,但是却明白了一件事,成仙问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这凡尘俗世中的事,我想离开平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