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母亲病了
充满甜蜜与幻想的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为了摆脱失恋的阴影，郭亮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养殖厂上。养殖场虽然已经开始经营，但是由于即将进入冬季，再加上刚刚起步，还需要积攒经验，所以饲养的种类和数量都不是很多，短期内并没有太多的实在工作。说是养殖场的工作很忙，所以不能回家的理由，其实骗不过郭亮的父母，甚至就连自己也觉得很牵强。郭亮随意地转了转，仅有的几名员工都在有条不紊的投喂饲料或打扫着禽舍。见到郭亮都向他笑着点点头，表情甚是恭敬。这样的举动让郭亮觉得有些不自然，回敬一个笑脸便退了出来。
白天的时间是很好打发的，人一忙起来什么都不会去多想。可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郭亮无法不去想他的叶小倩，曾经属于他的叶小倩。山村的深夜是很安静的。这里四周没有城市的喧嚣。大城市里即使到了三更时分，街上依然可以见到来往的人们，依然可以听到汽车刺耳的鸣笛声，甚至还可以听到邻居家电视机里发出的叫嚷声。这里只有各种虫子嘈杂的叫声，偶尔还会掺杂着一两声的犬吠。这种静是很多人所喜欢的，作家喜欢静，静可以让他们浮想联翩，才思敏捷；作曲家喜欢静，静让他们的大脑充满美妙的旋律。而郭亮却怕静，静会让他想起从前的记忆。
透过细窄的窗帘缝，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城市里的月亮通常会透出一点昏黄，山村的月亮很白，要比城市里白很多，白得像雪，散出有些耀眼的白光。看看，看着，突然觉得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月亮上那么白，是不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对，一定是雪。因为有人喜欢雪，喜欢在雪地里漫步，喜欢在雪地中寻找生命的存在。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叶小倩。
自从叶小倩正是提出分手以后，这样的夜晚曾出现多次。透过皎洁的月光，有时郭亮可以看到叶小倩雪白的肌肤和光亮的脸。他们在街头相遇。郭亮想躲开，但是希望躲得慢一点，好让叶小倩可以看到自己的背影。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不知道。他想上前大方的和叶小倩握一握手，说声好久不见。又怕没有这个勇气。他甚至还想过叶小倩会结婚。思考她结婚是否会通知自己。自己要不要参加。记得有一次，他看到自己真的去参加叶小倩的婚礼。在婚礼上他手捧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犹豫着。最终还是偷偷的离开了。可是在地上他手中的花束掉落一片花瓣。不知道后来叶小倩发现没有，是不是知道自己去过。
醒来后郭亮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于是他有了一个更滑稽的想法。把这个梦记下来，故事的前半段就是自己和叶小倩的真实交往，后面是自己的梦。写出来一定很有意思，名字就叫《遗落的花瓣》。
接下来，每次郭亮面对这样的夜晚无法入眠时，陪伴他的就是一页页的稿纸。《遗落的花瓣》截稿了，可是郭亮经过反复的修改，总还是不满意，便把它搁置一旁。工作忙了，时间久了，后来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有时想起来还是会后悔。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今后还要度过多少这样的夜晚。等待是漫长的，毫无目的的等待更加漫长。
郭亮这次想到了叶小倩回家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原本他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却被叶小倩一把拉住。叶小倩只是拉住了他，被没有说什么，就那样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四周很静，他的内心已经掀起波澜。他明白叶小倩拉住他是为什么，但是不能肯定拉住他一定是什么目的。
叶小倩还是什么也不说，慢慢的将身子向床的里侧挪了挪，示意他腾出的位置是属于他的。郭亮拖着僵硬的身子缓缓躺了下去。两个人面对面的躺在一起，彼此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猛地，郭亮扑了上去，狂烈地吻着他爱的人。
“郭亮！郭亮！快点，有一头牛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不对劲，你快去看看呀！”院门外传来急切的叫喊声。
郭亮一翻身站了起来，头也不回，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月光下，叶小倩的眼角挂着一颗反射着月光的泪珠。
这是郭亮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自己考上大学以来在家里过的第一个春节。一家四口聚在一起，举杯畅饮，好不热闹。看到这半年来郭亮辛勤的付出，母亲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心酸。即使是在现在的季节，郭亮也同样一直很忙。除去日常的工作，还有很多预料不到的事情，诸如小羊生产、鸡鸭过冬等问题。所以，郭亮一直很少在家。今天能够团座在一起，母亲最为高兴。
难得全家人在一起，晚饭后一家人高兴地聊起了家常。郭静问哥哥：“哥，等我上大学了，你能赞助我多少啊？”
不等郭亮回答，母亲轻轻地打了郭静的头一下：“你以为你哥哥是大老板啊？他就是鸡鸭的头头，他能有多少钱？”
郭静一缩头，笑着逃开了。郭亮赶紧打圆场：“小静，只要你高考能考好，学费我给你出了！”
“还是哥哥好！”郭静在门外大声的喊道。
郭母笑着没有接话，熟练的收拾起碗筷。郭亮想上前帮忙，却被母亲拦了下来。郭亮只得陪父亲聊天。爷俩很久没在一起聊天了。父亲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对于郭亮现在的状况，父亲只是不断地重复：好好干！
“哗啦”一声响，打断了父子两人的谈话。郭亮迅速跑了出去。只见母亲蹲在地上，正在收拾一地的盘子的碎片：“老了！不中用了！连碗都拿不好了！”
郭亮蹲下身：“妈！别捡了。早点休息吧。我来弄。”
“没事，我弄吧，你忙一天了。老了，不中用了。”
春季是最忙碌的季节，郭亮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无论是鸡鸭还是小羊，正是扩大饲养规模的大好时机，郭亮随着经验的不断增加，也正有所打算。可是，自从正常营业以来，养殖场还一直没有任何收入，这也让郭亮一直很头疼的事情。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这是村里特意为他申请的专线，原本当地电信局是不愿意为这一户专门架线安装电话的。
“是郭亮吗？有人要和你说话！”郭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电话那一头继续传来声音：“亮啊，我是爸爸。你快点过来一下。
当郭亮赶到医院的急救室外时，看到二牛叔和爸爸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他跑过去，未等开口，二牛叔先迎上来：“亮啊，别急！医生说了，没事！”
“到底怎么了？二牛叔，你告诉我，好不好！”郭亮很着急。
“今天你妈在地里干活，就晕在那里了。幸亏你婶子看到了，就叫你二牛叔给带这来了。”爸爸在一旁，头也没抬。就好像在自言自语。
父亲的表现让郭亮更加感到不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怎么会晕倒呢？这不是第一次吧？”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郭亮只觉得眼前一黑，也晕倒过去了。
“亮子！亮子！”在急切的呼唤中，郭亮清醒过来。他推开旁人，跑到医生的办公室。
主治医生正在和父亲谈话：“……病人已经病了这么久了，怎么不早来医院？”
父亲仍然是没有回话。
医生继续说道：“我们在她的颅内发现一个阴影，初步断定是一个瘤子。现在已经压迫到神经。最好的办法就是手术。但是我们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我建议你们去省里看看。病人现在很严重，一定不能再拖了。”
郭母很快就被转到省医院。经过仔细的检查，确定郭母的大脑脑内存在一个瘤子。手术费要很大一笔。这还不是关键。医生对郭亮说：“我们医院虽然可以做这个手术，但是负责脑神经的大夫，去北京开会了，要等一段时间。另外，你母亲的瘤子已经很大了，压迫到了神经，做手术风险会很大。如果你家里有条件的话，我们还是建议你去北京看看，也许希望会大一些！”
郭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肩上。他决定带着母亲的病例先去北京的大医院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郭亮来到北京，这个他刚刚离开大半年的城市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想过还会回来，可如今，才经过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又回来了。
郭亮不敢耽搁，直接来到北京天坛医院。接待他的医生据说是位教授，很有权威。他认真的看了郭亮母亲的病例，看了很久，以致有些眼干。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继续看：“你母亲的病可以初步断定是脑胶质瘤。这种脑胶质瘤是起源于神经胶质细胞的恶性肿瘤，是比较常见的颅内肿瘤，发病率占颅内肿瘤的第1位。胶质瘤有四种病理类型：星形胶质细胞瘤、少枝胶质细胞瘤、室管膜瘤和混合型胶质瘤。这种病死亡率很高，在全球，每年恶性脑胶质瘤无情地夺去18～60人的宝贵生命。世界卫生组织公布按死亡率顺序排位，35～54岁患者的第3位死亡原因。”
郭亮急切的问道：“那您看我妈的病……？”他不敢问下去。
医生看着病例：“恶性胶质瘤生长迅速，活性细胞的细胞周期往往只有几天，也就是说，今天十万个活性胶质瘤细胞，几天以后就会变成二十万个，所以通常恶性程度最高的胶质母细胞瘤即使经过手术和放化疗，平均生存期也只有一年，很多只有几个月。每个胶质瘤病人的肿瘤病生理类型往往有很大区别，同样类型同样级别的胶质瘤也有明显的差异，现代神经科学可以通过免疫组化等方法检验肿瘤的特异性蛋白或基因表达来预测肿瘤的生长速度、侵袭性、对放化疗敏感度。”
“大夫，不好意思。您能说的清楚些吗？我妈的病到底应该怎么治？”对于这些，郭亮明显听不懂。
医生说道：“简单地说，胶质瘤是恶性肿瘤，也就是俗称的脑癌。在对于颅内肿瘤，通常来说有两种治疗方法，那就是咱们老百姓常说的开颅手术切除脑肿瘤和伽玛刀杀死脑肿瘤。”这一次医生说的确实很简短。
“那需要多少费用？”郭亮问。
“费用不是很多，顺利的话，大约八万左右。还要看具体手术情况。加上术后恢复可能要十万块。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母亲的瘤子长的位置不是很好，而且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就算是手术的风险也会很大。”
十万块钱在别人眼里也许真不是个大数字。对郭亮则不同，家里没有积蓄，他刚开始创业，养殖场还没有任何收入，甚至还拖欠着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在这个时候让他一下子拿出十万块钱，谈何容易！
无奈的他满脑子想着该到哪里去筹那么多钱。毫无办法的他在医院门外徘徊着。
“郭亮！”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郭亮回过头。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说话的是龚宇鹏，“你不是回老家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郭亮无奈的笑了笑，“没什么，办点儿事！”
龚宇鹏看到郭亮手里拿着很多化验单，小心的问道：“怎么？谁病了？”
“是我妈。”郭亮简短的向龚宇鹏说了母亲的大致情况。
“你妈在这住院吗？我上去看看！”龚宇鹏拉起郭亮就往里走。
郭亮赶紧解释：“我妈不在这里住院。我只是先来咨询一下。”
“哦，那你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住哪？”龚宇鹏关心地问。
郭亮很感动：“我刚来，还没有落脚的地方。”
龚宇鹏拉住郭亮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今天事情办完了吗？先跟我走吧！”
两个人找了一家饭馆，边吃边聊。两个人分别说了一些自己毕业以后的事情，很快就切入正题。
“郭亮，你先别急。你容我想想办法，既然阿姨已经住院了，你就安心的等我消息吧！”
“真要谢谢你，龚宇鹏。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你。”
“看你说的，咱们是同学。帮个忙是应该的。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和我回我那。”
两个人在龚宇鹏租住的公寓一直聊到深夜。聊起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两个人都无比的兴奋，好像昨天还依然在一起。这一晚，郭亮睡得很沉，这几天郭亮都没怎么好好睡一盹觉。也许是聊得太久的缘故，一些许久都不愿再想起的大学时的片段又一次肆无忌惮地闯进郭亮的梦里，吞噬着他想要的宁静。
第二天，郭亮想继续到其他一些医院去询问有关病情的治疗情况。龚宇鹏一大早就要去上班。两个人约好下午在昨天的饭馆吃饭。
跑了一天，得到的结果基本都与上一位医生说的差不多。郭亮疲惫的来到饭馆，龚宇鹏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郭亮进来，龚宇鹏很兴奋：“郭亮，快来。好消息！”
郭亮眼睛一亮：“什么好消息啊？”
龚宇鹏笑嘻嘻地说：“当然是阿姨治病的钱啊！不过还有一个算是坏消息吧，你想先听哪个？”
郭亮一怔：“你先说说是什么坏消息！”
龚宇鹏显得有些犹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给阿姨治病是头等大事！你说对吧？”
郭亮没有接话，表情凝重的看着龚宇鹏。龚宇鹏举起酒杯：“来，先喝一杯吧。”郭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这样。”龚宇鹏看一眼郭亮：“我到公司以后，本想和老板说说，看看能不能支一些钱。老板问我需要多少，我就把你的情况和他说了。老板很欣赏你，所以决定先给你垫付医药费。不过……不过他有个条件。”
郭亮催问：“什么条件？只要能给我妈治好病，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龚宇鹏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好，我就直说吧。我们老板说可以先垫付医药费，但是要你到他的公司来，以后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郭亮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条件，一时间愣在那里，好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郭亮有了决定：“好，我答应。不过你回去跟老板说一声，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回去处理一下我那边的事情。”
“嗯！好！你答应就好！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龚宇鹏似乎如释重担，脸上顿时堆满笑容。
“只要你能答应，明天我就能把支票给你拿回来。来，干一杯！”龚宇鹏拍拍胸脯追加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