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起,无论南国还是北国都将迎来连绵大雪,雪积深尺,落脚必寒,难得这几个月里各国之间彼此休战,休养生息。今年,南国长安的雪早早的就落了下来,雪粒秀白,乃大福之象。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年关了,每年只有这个时候,百姓才能得以安心过日子合家欢乐,出征在外的将士才能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与家人团聚。早早的城门边上就围满了守望已久的百姓,满城的红灯笼悬挂在城墙上,还未归家的士兵们远远的看见,暖意绵绵,每当那时候,百姓们士兵们似乎就短暂的忘记了战争带来的分离,忘记身体的疲惫,只剩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泪。
今年的长安更是格外的热闹,城里百姓忙着置办年货,红灯笼早已挂满了城墙,挨家挨户都是期盼翘首的心。虽说战火纷乱,但那毕竟在千里之外的边关,有战士们保家卫国。而此时,某个人正在皇宫之中悠然的睡着午觉。
清心殿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檀香味,太皇太后信佛,自从先皇离世之后就搬进了清心殿,安心吃斋念佛,不许外人打扰。
殿外的雪已经积得很厚,宫人们只能一刻也不停的忙着扫雪,大家尽量不弄出动静,不仅因为每天这个时辰老太后都会诵佛念经,还因为有个人这个时辰都会在清心殿里睡午觉。
这个人,就是南国的三王爷,泺拓韶光。
“皇祖母,我好饿……”闻声,老太后放下木鱼看向内室的卧榻上,只有一团肥鼓鼓的被子,哪里还见得着人。
老太后摇头无奈,刚好也过了诵经的时辰,宫女搀扶着老太后走进内室,坐在卧榻上,老太后让所有的宫人们都出去。又望着一团棉被笑道,“那我的安儿想吃什么?”
被褥里的人一听见吃什么这个问题立马从被褥里钻出头来,两眼发光般的看着这个对他而言很慈祥的皇祖母。
“只要是皇祖母喂的,安儿都想吃。”水汪汪的眼睛里仿佛包裹着一片汪池,眨巴眼睛就能电的人心里痒酥酥的。小脸好似珍珠般嫩滑,眉宇间虽不如寻常男子的刚气,却有着更胜一筹的英姿气息,一种包容万物的开明之气。举止投足间充满了一个少年该有的俊秀与傲气,
尤其是那双止水的眼,仿佛能勾走人的魂一般,好不俊俏逼人。
这就是长大后的韶光,堪称南国第一美男子的文襄王。
“你啊,就知道哄皇祖母开心。”皇祖母拍拍他的肩膀,皱纹笑的都拧在了一起,丝毫不掩饰喜悦之情。
“这是当然,安儿就只有您一个皇祖母,不逗您开心逗谁开心啊。”老太后很是喜欢韶光,打从见到韶光的第一眼就对韶光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也许是因为在韶光的身上看到的最疼爱的儿子的身影。人老了,最想见到的事就是子孙平安。虽然她已经不再干涉外事,但是至始至终她都有一件事放不下心。
“安儿啊,你皇祖母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事了,就是有一件事,皇祖母是无法安心的啊!”
韶光看着皇祖母皱眉,不由的问道什么事。
“就是我们安儿的终身大事啊……”
韶光听罢,无意的怔了怔,不得不露出一番苦笑。“皇祖母,安儿不跟您说外话,您是知道我的事的。我不想去想这些,只要国家安邦,这种事,安儿无所谓。”
“胡说!你已经十六了,按照南国律例,男子十四成人,女子十五成人,虽然你去年没有参加成人礼,但是身为皇祖母,是不可能让你一辈子这样子活下去的。”
“我知道皇祖母关心心疼安儿,但是安儿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我要的只是不负苍生,不是家亡国尽,在这个皇宫里,虽然充满了阴险的斗争,但是有安儿最亲的亲人,有许多无辜的生命,有我南国渴望安稳,没有战争的子民,韶光不能任性,不能自私……”
“可……”
“安儿答应皇祖母,只要天下一定,这件事就由您全权做主可好?”她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她是文襄王,南国子民的泺拓韶光。
“诶,你这孩子总是这样,让皇祖母怎么说你才是……”老太后泪眼婆娑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皇祖母,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准备准备呢,皇兄告诉我将士们今天傍晚差不多就会回长安了,我得去迎接他们!”
一想到今天将士们就能回来,她兴奋地立即出了清心殿,直奔出宫。
老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韶光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长安吗……我的安儿啊,你父皇是如此的希望你和这个长安一样能够一生平安。”
一长衫俊影轻快地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快的连给守门的禁卫军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那样嘴角边挂着笑容的文襄王,早已迷倒了一路的宫女和妃嫔。
有多少王公贵胄窥伺着他,又有多少王公贵族的千金等着文襄王,梦想着早日成为那文襄王府的女主人。殊不然,他们都不会知道,她是不会娶妻的。
文襄王府
说到这文襄王府,虽然文襄王年纪轻轻,为人又温柔体恤,待人周道且友好,但是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唯独这文襄王府是不得随意进出的,哪怕是高官子弟,朝廷重臣想进王府也得通报一声。不仅仅因为这是王府,也是因为她泺拓韶光曾定下的规矩。若私闯王府,如若不是重要之事,定以王律私闯王室府邸罪论处。其实,这主要是以前有女子私闯王府来偷看传闻中一笑便可虏获天下女人心的文襄王,至此才定下了这么一条规定。
当然主要还是皇上的意思。
王府门前摆放着两尊百年的长平松,是去年韶光过生辰时,齐武帝送给她的礼物,她这个皇帝哥哥,非得要把她这个文襄王府打造的独一无二,巍峨华丽。说什么,身为两个哥哥最疼爱的弟弟,身为他南国堂堂的文襄王,住的破破烂烂怎么行。
韶光一进府就听到情意绵绵有些哀婉的乐声,能将乐律弹奏如此出神入化,音中柔情的,南国不过一人,长歌府乐使,长高君。
“王爷,你可回来了,乐使大人已经来了。”见韶光终于回来了,丫鬟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
“本王知道了,这就去。”
长歌府乃南国掌管编纂乐简等一切有关歌乐的独立机构,由皇上直接统治,不隶属于朝廷任一部门。
她渐渐的放慢脚步,略过花园看不过眼的美景,直望向池中央的亭子。翩翩华衫,葱葱玉指,轻巧的在弦上忘我的弹拨着,你只在远处一眼看过就好像能给他琴音中的那份情意熏陶了。他奏的乐深得皇帝喜爱,他弹出的音能引起鸟兽和鸣,他不喜入朝不喜为官不喜与人结交,只爱风流,只爱潇洒,只爱不受拘束,他宁愿做一个长歌府乐使,此生虽逃不离身份的枷锁但也不愿让官场玷污一身清廉。
他是文襄王府的常客之一,长高君。
“长君。”她喜称他作长君。
长高君抬起头缅然一笑,如似四月暖风一片温意。他不是经历过战场上的男子,他是从小与音律相知相伴的儒雅之人,有着独特的如风气质。
“瞧你一脸汗,还不去换衣服。”
韶光擦擦汗笑着回房。
众人皆知长将军府上两位公子都不喜与人结交,唯独喜爱往文襄王府跑,与文襄王交情最好。
长高君嘴角不禁意的撇开,她总是这么乐活,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去靠近。她还只有十六岁,以后的路还长着,更何况韶光她还是个女子。
说到这个,长高君不禁想起与韶光初识的场景。正巧那天他进宫面圣,在宫门那里遇到了再次逃出来的韶光,因为中毒,没跑几步就昏倒在地。他见后急忙抱起韶光,抱在手里的时候就想,好清瘦的男孩子。当时也不知是哪家府邸的孩子,也不是皇子,于是就带回府了。因为不知道是哪家公子,为了避免事端就让自己最亲近的奶娘照顾她,谁知道奶娘刚一进去就又出来,慌慌张张的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位公子而是位小姐,而且,身上兜里揣着皇族才有的明皇玉佩。奶娘实在不敢下手为其解衣清毒。
当时,他立即感觉到事态的重要性。正巧这时屋内传来动静,两人赶忙冲进屋内。那时的韶光知道自己身份被人知晓,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他不要说出去,要不然她宁愿毒发身亡!而在他再三强迫之下才逼韶光说出她的来历,得知韶光即是先皇和皇上苦苦寻找的三皇子泺拓韶光,且有明皇玉佩作证又是在皇宫遇见,才不得有假。但是得知她当年被带出宫的理由,他还是不由的震惊,一个这么瘦弱的女孩子竟然必须以男儿身度过此生,而且还是在那个黑暗的宫闱里,心中竟悄然的生出了一丝不忍。
记得当时问她,“我带你回来之事定有人看到,你肯定是逃不出皇上的手心的,如若现在我放你走,那我长将军府就会被冠以毒害皇子的罪名株连九族,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不是他不清楚她将来的处境,而是他不能为了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孩子让整个长将军府背上不应有的罪名,牵连这么多条人命。可是他没预料到,那时候的韶光虽小,却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跪下来恳求他和奶娘不要将她是女儿身的事说出去,哪怕让她老老实实的回宫。
长高君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有如此的气魄和勇气,冥冥间开始喜欢上这个孩子。若是她注定要留在宫中,他一定好好保护她。韶光很快就被送回宫,齐武帝昭告天下,封泺拓韶光为文襄王,赐居长安街,题名文襄王府。自此,文襄王府也开始出现一位大家令大家都诧异的常客,长歌府乐使长高君。
已经八年了,看着昔日那个孩子长成了而今的少年,,长高君心里有种特别的喜悦,他待她如亲妹妹一般,视如珍宝。同样的,他也有着和老太后一样的忧愁,韶光已经不小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她走至身旁都没发现。
长高君停下手间的动作,直直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韶光。“在想文襄王已经十六了,出落的英俊不凡,一个转身一个微笑就能迷倒整个长安的女子,不愧被人享誉为南国第一美男子啊!”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都已经二十六了还未成亲!”
长高君最怕人拿这来说事,她居然拿这来反驳他。
“天下之大,要想找到相守一生的人谈何容易,长高君宁愿一生不娶,也不会让自己有一堆妾室的。”
“你想要的所为何人?”虽然他早就说过这番话,不过她从未问过他一直在等的是什么样子的女子。
他侧手笑笑,端起桌上闲置已久的茶,吐露二字,
“知心。”
“知心?”
“她可以不美丽,不妖娆,也不是什么水中芙蓉,岸上梨花。但是一定要懂我的心。”
“还要像我一样聪明过人。”她自恋的横插一句。
“是!文襄王说的都没错,不过看这天已近黄昏,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对哦,天已经快黑了,那我们快走吧。迟了长卿又要说我了!”还没回过神就被她连拖带拉的朝王府大门走去。长高君只能无奈,说到长卿,估计整个南国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喊,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喊,抛开皇上不说,其余哪有人敢这么喊他长将军府的二公子,南国堂堂英勇善战的战神长高卿。
他这弟弟性子与他完全不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能冰死人的脸不说,高卿自能辩世事以来就随父亲上战场,经历和认知都是在残酷的兵刃下领悟出来的,自从父亲战死沙场之后便顶替了父亲的位子,为南国立下无人能比的功劳,就连皇上也对他寄予众望,整个南国没有谁敢得罪长将军府。
可他作为兄长,不明白为何高卿如此的心急,让自己深陷残忍无情的战场之中。
或者该这么说,他怀疑过,却没想过承认。
高君啊,高君……你是否真如我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