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值春末夏初。既没初春时的寒冷,也没盛夏时的炎热,温和而不疏淡,但邵力整个人好像从河里捞出来一样,全身上下都湿漉漉,虽然在张局长面前,还算镇定自如,但心跳总不受控制一个劲的呯呯直跳,背上那一排排毛孔也不争气的向外舒张,拼命呼吸,还有一颗颗小汗珠往外冒不停,随着他跨出卫生局的大门总算慢慢平静下来。拉拉了衫衣,长长舒了一口气。
邵力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但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消化,或者找一个人一起分享。在清源县城能值得诉述的对像不外乎二人,一个是自己心爱女友秋瑾,还有一个就是商场工作的发小邵成军,只不过谢科长再三关照的一句话起了作用:需要保密,虽然在卫生局门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停止脚步,扭过头走向车站,等事情还没公布之前只有把它放在心里。
接下来的一周里,邵力静静地做着平常那些事情,而叶海愈合也十分理想,还在李秋雨的陪同下去了趟中兴人民医院,在小叔安排下的,骨科主任专门为他做了一个十分全面的检查,出来的结果皆大欢喜,恢复良好,X线提示腰椎对位平整,骨痂生长均匀、密集,专家最后得出的结论认为近乎完美,同时可排除一切后遗症可能,甚至这受伤的腰椎功能只要在家安心静养,还会同既往一样,行动自如,不受限制。叶海带着这个激动的心情回到长溪,一见邵力,便紧紧搂住还直往脸颊上亲个不停,害得邵力用手掌一个劲擦,生怕脸上残留叶海“恶心”的东西。
第二天,叶海因为只需回家慢慢调养,所以再不能厚着脸皮继续赖着邵力,外加爸妈再三催促,当天上午便叫了一辆面包车回了家,邵力原以为现在总算可以清静几天,但不料下午刚上班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的同学郁剑,当郁剑出现在邵力面前,背着一只曾经学校就读的牛仔包,整个人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常年海风吹晒的皮肤远远望去散发一层黑黑的亮光,原本一张干净精致的脸格外瘦削憔悴,嘴唇边上东一渣西一渣长着钢针般的胡子,一件白色T恤由于长途跋涉已经布满一条条不对称的皱折,一只手上还握着半瓶矿泉水,一副落魄相。在邵力的印像中郁剑属于性格活泼、开朗,乐观、率直;想不到一年没见却落得如此模样。郁剑冲邵力开口第一句话是:“先带我去你寝室,让我好好睡会!”
邵力把郁剑带到寝室,郁剑竟顾不洗上一把脸躺下呼呼大睡。这睡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那才叫香,熟。邵力过来瞧过几次,本想早点唤醒他,但又于心不忍,等自己下班后,骑着摩托车去了趟溪口菜市场买回来几个菜,丁姨陪着他一起倒腾,搞得满满一桌子菜,又知郁剑好酒,顺便带来二瓶本土气息的老酒,楼下弥漫的香味总算飘到二楼,唤醒沉睡中的郁剑,这时他一个翻身,擦了擦口嘴未干的口水,又吞咽几下,拍了拍肚子,自个说道:今天放开肚子好好吃,这几天可委屈你了。
郁剑起床后在楼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才人模人样下楼坐在邵力对面,夹起筷子开始马不停蹄,狼吞虎咽,往嘴里塞,今天小菜十分丰富,有:鲫鱼扁笋汤,酱爆泥鳅,干菜河虾,油炸小溪鱼,青菜炒蘑菇,色香味俱全,纯一个地道山里菜,这对常年待在海岛,吃惯海产品的郁剑是无法阻止的诱惑。等他几筷菜下肚,一杯酒入口,才向邵力说起事来。
只听了几句,邵力就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记得上次在鲁建波那里,郁剑曾说他们主任的不是,想不到后来,那主任变本加厉,还故意恶意中伤,无中生有,同时对郁剑所做的事情都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说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因为那主任是个位女子,比郁剑年长十多岁,属当地卫校走读生毕业,毕业后她找了个关系才被分配到卫生院,要转了正,当时卫生院正青黄不接,上班没几年,就被院长委任内科主任,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年还有更上一步的希望,但她心却如她的长相,整一根小鸡肚肠,没把这份心用到事业上,却安放在郁剑头上,郁剑一到海岛马上崭露头角,充分显示出他的聪明能干,无形之中对她形成最大的威胁,所以把郁剑视做眼中盯,肉中刺,处处为难,生怕有一天郁剑脱颖而出,形成一定的气候,到时成为她上升空间的无形阻力,故百般阻饶,利用现在手中的资源和地位,想把郁剑扼杀在萌芽状态。这样一来,郁剑处处不如意,有时自己单独处理一个病人,她还要过问几次,或者指手划脚,乱七八糟说上一通,故意在病人显示她的才能,给病人造成一个假像,郁剑是在她的带教下才有这般水平。郁剑是再三忍让,想不到仍不知悔改,继续盛气凌人,到处咄咄逼人,都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郁剑这堂堂八尺男儿,终于在上周彻底爆发。
上周郁剑值班,岛上一位比较好一哥们出海打鱼回来,打到一条个子不少的石斑鱼,舍不得卖,给拎到卫生院,红烧,然后在值班室喝酒,愣着把整条鱼给吃完,但不慎打值班室搞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打扫,正被那主任逮个正着,借题发挥,搞得全院皆知,叶海那时可能是喝酒误事,无心之举说了一句:怎么比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还要会唠叨,念念碎,不知道每个老太婆是不是都这样,想不到却触及人家的逆鳞,主任人本身长得难看,再加风吹雨打,最怕人家说她老太婆一个,所以一听这个词便撕开她虚伪的面纱,露出凶狠的獠牙,暴露出本来面目,指着郁剑,把他上下十八代女子全问候了遍,郁剑是忍无可忍,刚要用手指她回嘴,想不到手臂太长,一伸便碰到衣服,而她故意借势倒地,时间和距离都拿捏十分准确,旁观者还没瞧清楚什么原因,郁剑是有口难辩,本来旁人还同情郁剑,但一见女子倒地,风口一致倒伐,矛头指向郁剑,毕竟男人打女人说什么都是错的,那么多张嘴,喷出来的口水差点淹没郁剑,郁剑是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干脆白大衣一摔说:“老子我不干了!”却中人家下怀,暗自高兴,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跟她斗还嫩了点。男子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吗,更何况郁剑,不然愧对这副男儿身,本来就对这里抱有不满,这样一来就把自己逼上绝路,事后辞职信一交,院长找他做过几次工作,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