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任回首说道:“是呀,你和天林关系那么铁,趁这个机会是应该去看看他,而我还要去田里,那几分葡萄地,这几天需要修剪,还指望下个月能卖个好价钱,就不陪你们了,还有你们先把名单带回去,好好核对一下,如果邵院长下次来提前打个电话通知下,我可提前做个准备,这是我们村的电话号码,通过它就可以找到我!”说完梁兰珍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勿勿忙忙在上面写了串电话号码。递给邵力,邵力顺手拿来看了一眼,折起来和花名册一起放进药箱里。
和梁兰珍告别后,丁副院长带着邵力跨出村办公室,顺着往上的台阶走了一段路,又转过几个弯,轻车熟路来到一排小楼房前面,这排小楼房分成二户人家,却共用一个晒场,看样子建成还没几年,但这二户人家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东边那几间新砖新瓦新屋面,干净整洁又大气,而西侧却光秃秃一片,没一点修饰,啥都是原汁原味,连钢筋水泥至今裸露在墙面上。
东面有一个小小的葡萄架,枝繁叶茂开辟出一处纳凉的好地方,葡萄架下摆放一个摇摇椅,和椅子并齐高的是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是那一台小收音机和一把锡制茶壶,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京剧《智取威虎山》,慷慨激昂的唱腔正从桌上缓缓传来,却不见人影。
丁副院长指了指东侧那幢楼房说道:“这就是梁天林的家,一个老朋友,比我年长几岁,以前读过几年书,曾在村里当过文书,把家里二个小孩培养得特有出息,老大在中兴一家银行当行长,老二在中兴日报上班来着。所以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但他在早几年筛查中发现得了乙肝,当时也没把它放在心里,去年突然感觉不对劲,肚子胀得难受,茶不思饭不想,去中兴一检查,是肝硬化,所以在儿子劝说下经常住院治疗。等会你就不要进去了,在门口等我会!”
邵力知道丁副院长的好心,微笑说道:“没事,这病主要通过血液传播,坐一下又不碍事,不然医生怎么当!”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位穿着宽松白色文化衫,摇着大蒲扇,脚穿拖鞋的清瘦老头,精神倒还不错。忽然看见站在路边的丁副院长他们,高兴得急忙跑过来,用大蒲扇拍了下丁副院长的身子开心的说:“我说早上枝头那喜鹊咋叫得这么欢,原来是贵客临门啊,哈哈,丁老弟这就不地道了,来也不早点吱一声,好让你嫂子上街买点菜!”然后又朝屋里高声喊:“老太婆,老太婆,搬二枚凳来,再取二瓶矿泉水,丁老弟来了!”
梁大爷拉着丁副院长,来到葡萄架下,顺手关掉收音机,这时身体矮小,干瘦有力的梁大妈一手拿着二枚小椅子,一手夹着二瓶矿泉水从里面慢慢悠悠走出来,抬头看见丁副院长却非常热情,脚步加快不少。邵力和丁副院长从梁大妈手里接过矿泉水,屁股还没坐热,西侧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碎碗声,不适时宜打破他们欢乐的气氛,紧接着一位约莫三十五上下的女子散着发,捂着脸从里屋跑出来,蹲在门口“呜呜”哭了起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凄惨。
梁大爷见怪不怪,坐在摇椅上,停下嘴,皱了皱眉,大妈招呼好他俩便向那边走去,口中直唠叨:“真是做孽啊!好端端一户人家咋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何时才是个头!”
等走到那女子身边,又好一阵劝,那女子总算停止了哭泣,被大妈劝说到葡萄架下,邵力及时起身让出小凳子,几人听了几句就明白事情的起因:那女子老丈夫就是梁主任口中的梁大全,因为乙肝所致腹水,近段时间吃的特少,人瘦得厉害,刚才在床上突然说有点饿想吃点东西,老婆好心帮他下了碗青菜面,还没吃二筷便责怪盐太多太咸,老婆不小心回对了一句,谁知他突然脾气大发,丢东西摔碗,嘴里还直囔囔,说家里都巴不得他快点死,而她可以趁年轻找户好人家早点改嫁。大妈听了长叹一声说:“这个挨千刀的,像你这么好的媳妇人家打着灯笼都不知道哪里找,都不知道他哪辈子修来的福份,现不好好珍惜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是让人瞧着心酸!原本多恩爱的一对夫妻,人一生病,脾气都变了,现在家里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
“原本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他病成那样,家里全靠你一人支撑,他还不认情,都这样说,算了、算了,我瞧你不得你们小夫妻再这样下去,万事和为贵,你先好好坐一会,喝口水消消气,我老头子再去劝劝他!”梁大爷心一软,起身往梁大全家走去,丁副院长在身后说:“小邵,我们也去看看他吧,也是我们的管理对像,等会你给他好好把把脉,仔细瞧一瞧,看还有没有希望!”
三个人刚跨进梁大全的门槛,就听见里面大声吼:“你给我滚出去!”,当看清是梁大爷身影时声音嘎然而止,走到屋里邵力才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家看不到值钱的家当,脚踩的是细碎石子,抬头可见到赤裸裸的水泥板,最起码的电灯还是用小花线临时拉扯而成,主厅一侧二条长椅子外加一个竹席搭成一张小床。地上可见小碗碎片和面条,小床上半躺着一中年男子,头发蓬松,眼球凹陷,面色灰暗,瘦骨嶙峋,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大口大口喘着气。梁大爷从门口操起扫帚和簸箕,打扫起地面,同时委婉的说:“大全啊,让我怎么说你,能这样欺负自家媳妇吗,媳妇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骂的,自从你病倒后,知道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给我好好振作精神,先把自己身体养好,这样才有力气帮家里分担一些事情!”
男子悠悠的长叹一声说道:“林伯,我也不想啊,你看看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得还有啥滋味,真悔当初,要不是舍不得她们母子,真想一了百了!”
“大全你可不能干那种傻事,再说你走了,那她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办,钱可以慢慢想办法,等会我让你姨再拿点钱过来,再去上面医院看看,或许可以找到好办法。”梁大爷好心安慰道。
“林伯你啥都不用劝了,都白费力气,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整个中兴能跑的医院差不多都瞧遍了,家里能卖的全都卖了,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就是没啥起色,到现在还欠了一屁股债,唉,现在活着对家里来说只是一种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