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颗果子下肚后,一凡边盯着火旁烧烤的野鸡,边犯起了食困。最近接连两天他都因为林子里的阴森形势,搞得自己内外交困,现在身边有了一个人,不管是敌人友人、活人死人,总算是有个能陪着自己的人了。他也就不再那么担心,边烤着眼皮边沉沉地合了起来。
应该没隔多长时间,因为一凡知道如果睡过了,山鸡就烤糊了,不好吃了。他这一天到头儿,可就热望着这一顿饱饭呢。
当他迷迷瞪瞪地一睁开眼,先确认了一下食物,看着好像快熟了。然后他又向那名受伤的士兵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瞥可不要紧,又吓了一凡一跳。
那人此时坐了起来,脸上也不知是沾染了血迹还是污垢,总之黑黝黝地伸在炭火前,只能看到两个大大的眼白在目不转睛地朝着篝火处盯望,都不看一凡一眼。
一凡看着他,然后镇定了一下,朝他的目光跟去,发现士兵正在盯着自己烤的野鸡,“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是饿了呀,”一凡心想着。
虽然心里不愿意跟人分享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餐,不过毕竟对方是病人,再加上此次猎得的山鸡块头也够大。所以一凡在思考了一下后,还是站起身,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烤木棍,朝那名士兵走去。
去到那人身边后,士兵反而不好意思再一直盯着一凡手上的食物,而是假装继续望着篝火。一凡蹲下身,将手里的烤鸡递到士兵面前:“大哥,你也饿了吧,吃些吧。”
士兵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看看一凡递上来的肉,再瞅瞅一凡,看看再瞅瞅。一凡又向前抬递了一下手,那人才犹犹豫豫、不好意思地将整只鸡接下了。
一凡看着他很好地吃了起来,便也安下了心,至少对方还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好意,应该还是可以好好儿地交流的。想到这里,一凡试图跟这名士兵进行对话,探一探对方的底,不能自己连救的谁他都不知道吧。
“大哥,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会在这深山老林里受伤不起呢?”一凡开口问此时正大块大块吃得香的那名士兵。
士兵抬头看了一凡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填埋自己手上的肉。
一凡不甘心,继续接着问,“看大哥的样子,应该是一名士兵吧,在哪个营高就啊?”
那名士兵这才有了点儿反应,但没抬头,只是抬起手肘朝旁边的方向指了指,嘴里也没停下。
一凡有些苦恼了,低头看着地上,心里有些埋怨这个被救之人对自己救命恩人的爱搭不理。
“给,我吃完了。”啊,士兵终于说话了,一凡喜出望外,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嗖地一下给一凡扔过来一个东西。一凡低头看向手里,是一个瘦巴巴的鸡爪。
“咦,鸡呢?”一凡不禁朝士兵身前左右望去,仔细找了半天,一凡最后不得不咬牙接受现实,鸡被士兵吃光了,那人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鸡爪。
“天那,怎么会有这么不礼貌、脸皮厚的人。”一凡有些抓狂,满眼泪目地盯着手上那只干巴巴的鸡爪,两三分钟前它还是那样肥硕地躺于自己手上。如果不是出于好心,它此刻肯定在自己肚里遨游呢。
“这人真是!”一凡没好气地又看向了士兵,本想说道一番,但看到他已侧着身,背对着一凡躺了下去。再加上念在他现在身上有伤,一凡最终也只好忍了下来。
一凡气鼓鼓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手里端着那只鸡爪,不舍了一会儿后,还是放到了自己嘴里,最后连骨头都让他吮了个两三遍。
吃完后,一凡的肚子还是很饿,他又拿起水壶,往肚里面猛灌了一顿。没办法,今天只能这样了。
一凡起身又去往火上添了一些柴,然后在地上铺好了一些草叶后,自己便也躺了下来。他透过林子里的枝叶望向天空,满是繁星闪烁,一凡想,如果是在家乡的院子里,抬头望天,应该也是这样一番美景吧。
想到这儿,一凡便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就在前些天,他收到了家里寄给他的第一封书信。字里行间中,无不透着母亲对自己不告而别的怨念,但最后,却又书写着一家人对一凡的关心和想念。除了希望他能早点儿返家,就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和安全。
看着那一字一句,一凡无不感动,像是也受到了激励,想着这一去一定要有所作为才对得起家人。
信在又看了三四遍后,一凡才重新把它叠好放回了口袋里,然后便倒头昏昏欲睡过去。
可能由于之前两天太累,一凡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是耳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莫名声响,才把他从睡梦中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火边坐着一人,正不住地往快要灭了的火堆上添柴。
一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他透过烟雾,看着昨天那位受伤的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添柴。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人的模样已经很清晰地显现在一凡面前。
身材很魁梧,从那些破痕的兵服后可以看到,肌肉线条起伏交错。面部轮廓也如他的身材一样,板正粗犷,从远处看,就给人一种威严的姿态。
那人见一凡醒了,抬头看了一眼一凡,然后拿起手里的柴棍,指着他右边方向:“那边两百米外有一个小河渠,你去插几条鱼回来。”
也不知他是本身就孤傲高冷,还是已经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对一凡说话总是那么不客气,命令来命令去的。但更加奇怪的是,他有种让人抗拒不得的魅力。虽然一凡心里会叨叨,但也还是会按他说的话去做。
起身后,一凡边朝士兵指的方向走,边一路削了一个尖木棍。他心里犯嘀咕,那里真的有河渠吗,怎么昨天晚上他逛了一圈都没看着呢。
走了将近两百米,在剥开层层茂密的灌木丛后,还真的有条小河渠呈现在了一凡面前。它顺着蜿蜒曲折的山势一路流下,周边还有一些枝叉遮蔽着,怪不得一凡昨天没有发现。可是那名士兵怎么知道的,如果不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是不可能这么清楚哪儿是哪儿的。
“咳,管他呢!”一凡现在肚子正饿得很,没有多考虑他就下了水。水里鱼很多,而且都是大鱼,顺着山上的流势往下一波一波地滚,一凡几乎没怎么用鱼叉,就已经捞上三四条了。看着差不多能吃个饱了,一凡便上来了,山涧里的水还是很冰骨的。
拎着四条大大小小被收拾好了的战利品,一凡赶了回去,此时士兵已准备好了鱼叉。一凡这次学聪明了,他将两条稍大点儿的鱼递给了士兵,自己拎着另外两条去到另一个方向烧烤,他可不想今早再饿肚子。
走到昨晚一凡睡觉的那个地方后,他看到家人给他写的书信正平躺在草叶上。一凡赶紧把鱼往干净的旁边草叶上一扔,往身上蹭了蹭手,好好儿地把书信捡起来,妥当地又放回了自己的包囊,“是早上起来后从身上掉落的吧,”一凡心想。
接下来,两人便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只是看着面前烤着的鱼。一凡自看清士兵的样貌后,就更觉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此行何为?”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后,士兵先开口跟一凡说起了话。
一凡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大声地说出:“我也要跟你一样,去参军当兵!”
“哼”一凡分明听到了从那人的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冷笑。
“为什么?”士兵接着问。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世乱纷争,好男儿就该出征应战,挥洒自己的一片热血,也可好保护自己的家园和亲人。”一凡说得振振有词。
士兵听到后忽然脸一沉,严肃又没好气地回了一凡一句:“我劝你现在就返回家去,还不晚。像你这样的人,是当不好兵的。”
一凡听他这么一说,急了,这两天我忍你这么久,那些都算了。我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你现在却说我全都是白忙活,甚至连自己内心一直的坚持都被说的这么一文不值,一凡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跟士兵大声理论着:“你凭什么说我当不好兵,我身体健壮也有力气,更重要的是,我有坚毅不摧的意志,没人能阻挡得了我当兵!”说完后,一凡愤愤地拔起地上的鱼叉,走到一边较远处,背对着士兵自己独自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