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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今夜这风

夜半十分,山巅之崖,少年独自一人,仰望苍天。

寒风吹拂,荡起少年衣襟,过肩的长发随着这风,飘扬空中,带起少年的思绪潜入这深深的黑夜。

天空之中,那一轮圆缺月牙在茫茫云层中沉浮,冰冷的月光射在少年脸上,却寒在了心里。

远处风吹树梢,响起的阵阵不得安宁的呼啸,亦是少年此刻内心的写照,月下,微微蜷缩的身影表明着,这风,更冷了。

十日了,自己孤身一人,身死魂穿,来到这莽莽异世已经整整十日了!

庞林,还有庞家军的兄弟们,你们还好吗?

是否,还记得当年月槐树下,八百兄弟歃血为盟,哭着眼,,指天立誓,势要建立一个和平的国度,带给这天下一个和平,带给这父老乡亲一个安宁,带给这庞家村在战争中死去的一千八百零一户亡魂一个安息。

以及给庞统大哥您,一句八百兄弟十年来发自内心肺腑的心言,谢谢......

庞林,我的三弟,你可知道,当年叔父在那场杀戮中拼死拖住那些发了疯的士卒,用一条铮铮铁骨的命,换来了你我二人的未来。

你可记得,自打那天起,我庞云便将你视作我庞云此生唯一的亲弟弟。

或许你还不知道,因为,那年你才三岁,让一个才三岁大小,仍是尚在襁褓中的懵懂幼童接受,失去世间所有亲人的这种痛苦,我,做不到........

也正是那一年,庞统大哥带领我们庞家村存活的八百幼童,走出了庞家村,走出了大青山,带着我们东逃西躲,走街串巷的乞讨食物。

但也是那一年,正值兵荒马乱,人人都是自身难保,家中余粮尚且不够果腹,又哪有什么余力来收留我们整整八百名嗷嗷待补的弱龄幼童。

为防战乱,我们躲在阴暗山林,不敢下山生怕那疯了狂的骑兵把我们掳了去,止渴充饥。但无边的饥饿又不断的逼迫着我们,提醒我们已在死亡的边缘。

终于,小虎子忍不住,自己一人下山,信誓旦旦的要给大家带来粮食,找到一条未来的路,谁曾想,还没走到半山腰,便被一只受了伤的白狼给叼走了,急的我们只得在原地打转,可是你却义无反顾地冲来出去,半日都不见踪迹。

就在大家都以为你也被那白狼给吃了时,你却和小虎子拖着那整整数百斤的白狼回来了。

那一夜,是离开庞家村,吃树皮,肯野草,摘山果一个月来最幸福的一夜。

篝火燃灯下,八百幼童有说有笑,可我却见你一人默默藏在树后,留着泪,静静埋藏了你那左手被咬断了的十指。现在想来,那时的你一定很疼吧........

又过了几日,你身着甲胄,头戴羽领,腰佩长刀,容光焕发的回来了,还带了几车的食物,让我们第一次吃了个饱,你告诉我,有皇宫中的大人看上了你,觉得你资质不错,有潜力,值得栽培,便给了你带刀侍卫一职,官居三品,食禄百石!

虽然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带刀侍卫,什么是官居三品,但是我们都知道,庞统大哥你很厉害,是我们的大哥!永远的大哥!

十年过去了,当年哭着鼻,流着泪,要受人保护的幼童,在你的推荐下加入了军营,个个生的强筋壮骨,可你却是越来越苍老,黑着双眼,惨白到极致毫无血色的脸色,仿佛整年都没能睡过好觉。

又一次,生性调皮的庞林和我,偷偷尾随你进了皇宫,闪过守卫,躲过暗哨,却发现不是如你所说的进入金銮殿,面见圣上,守卫圣上左右,终日不得休息。然而,你却进入到了一间名为'忘忧宫'大殿。

从交谈的太监中,我们得知了这十年来,你为我们八百兄弟所日夜承受的苦!忍受的痛!

原来,当年你没有被什么大人物看中,而是你从街上的告示中得知了,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一位公主受了惊吓,得了疯癫病,必须每日对一人百般凌辱,才能不犯病,但受辱之人往往活不过三日。

而你却整整忍受了十年!呵呵......十年!......

不肯相信的我俩,悄悄走了进去,啪!一声沉闷地鞭声,传入耳中,一个疯癫女子手拿长鞭,不断地鞭打身着麻衣的你,而你却是狠狠咬牙,默默的承受着。

我拉住了红着眼,就要立即冲进去解救你的庞林,告诉他,不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想想,我那时肯定是错了!要不然又怎么会就在当天传出了,你暴病而亡的消息!

呵呵,在我们心中宛若战神一样的你,又怎么会暴病而亡?发了疯的我俩,将你这埋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告诉了,当年懵懂之中受你保护的八百庞家幼童!

亦是当日,八百兄弟于月槐树下,你的坟前,痛哭流涕,歃血摔杯,指天立誓,此生必擒杀了那疯癫公主,在你坟前撒血十年,以报十年来你所受的屈辱!

后来......我们成功了......

可我们也永远忘不了,当年你为我们东奔西走,带给我们温暖,带给我们光明的身影,你总说我们还小,应该多休息,少操劳,可你却忘记了,当时的你也只不过是十六岁。

十六岁......呵呵.....

夜风吹来,连这空中缺月,似也被云层遮挡,将那唯一可见看似温暖的月光也毫不留情的收走了,在这漫漫黑夜中,只余下这风,寒冷的风。

"谁!"

无限的回忆瞬间消退,冷酷的少年再度临世,冷眼看着身后缓缓走来的黑裙少女。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明日一早你就离去吧,我会拖住那人的。"

少女微微欠身,似在诉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神色也是如这月夜下的风,有些寒意了。

少年转身,仰望苍穹不语。

少女亦转身,黑裙飘荡,一脸平静地缓缓下山,只是脸上的寒,更冷了。

半饷,少年说话,"你不信我?"

下山的少女,身形微微一颤,一点亮光浮现双眸眼底,脸上的寒此刻似也消失无踪,"信!"

呼!一股夜风吹来,少女已然下山,原地徒留一张黄色符箓,静静漂浮。

少年伸手一取,符箓收于怀中,继续仰望苍穹,

呼呼!又是一股夜风吹来,吹得少年须发尽数后扬,脸上亦是淡淡的沉吟,

"今夜这风,似乎有些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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