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和谱》,你今晚把它熟悉好,明日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只是默默的接过琴七手里淡蓝色的本子,因为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空月明,我的孔越哥。
第二日傍晚,琴七带我来到太子府邸中最为偏僻却极为雅致的一处院落。
一人正于院中的桃花树下负手而立,霞光里他的背影宁静而美好,一袭白袍在微风中飘逸出尘。
他背后的雕花木案上放置着一琴、一剑,那琴正是地和,而剑我想一定就是地银剑。
琴七轻咳了一声,那人应声回头,在见到我那一刻,唇边漾上温暖的弧度,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拒这灿若朝阳的一笑。
我随在琴七的身后,却见他的手已握入袖中,似已成拳,他回头望我一眼,目光里是一片入骨的冰寒,他恨我?奇怪。但愿这只是我的臆想,被这么冷酷的人恨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在我犹疑之际,琴七已复又转向空月明。
“空将军真是好雅兴,独自一人赏这落花晚照。”
“空某也是闲极无聊,看这落花解闷,不似琴公子有美人相随。”
我余光望见琴七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
“空将军,我们还是先说正事。”
“公子是说现在就让我同柳姑娘一起赴灵石幻境吧?”
琴七点头,复又抬头望向天边,若有所思。
“那告诉我们要如何做?”空月明却是很干脆。
“之前国主交于将军的剑谱不知将军习练的如何?”
“已了然于心。”
“那就好办了。”
按照琴七的安排,空月明和着我依《云和谱》所抚的琴曲舞剑,什么时候配合得天衣无缝,什么时候灵石幻境便会自动开启。
随着琴音的高低起落,剑影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转。天色渐渐暗沉,星光细碎的洒下,日月轮替,物易时移,一切都在改变,一切又都没有变,我们只是离幻境越来越近而已。我腕底的琴弦越发模糊,月光下的剑影也不再清晰,琴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快成了,你们就快到中间地带了,入口应该在那座草庐里。”
刹那间黑夜换作白昼,我腕底无琴,空月明手中无剑,琴七的声音已完全消失,我们到了所谓的中间地带。
天蓝地绿,芳草萋萋,溪水潺潺,鱼儿欢快,鸟儿活泼,樱花树丛中是一座草庐,这场景似曾相识,我想起第一次抚地和琴的时候自己所至幻境便应是此处。
“心儿,怎么了?”
“我好像来过这里,而且当时你就站在那棵樱花树下。”
“真是奇了,我也来过此处,不过是在梦里,可惜,刚要喊住你时,梦便醒了。”
“我原以为这里就是风之土石的幻境,但按照琴七的说法这里应该是连接着现实与幻境的一个中间地带,我们得找到入口。”
“他刚刚说入口应该在草庐里,走,我们进去,心儿你跟在我身后,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好的,孔越哥。”
“心儿,过去的事你都记起来了?”
“恩”我用力点了点头。
“我恢复记忆,等到了幻境慢慢同你讲我是如何到这里的。”
“我也慢慢给你讲我为什么会从空月明变成孔越,然后又变回空月明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孔越哥。”
他回头冲我会心一笑,仿若温暖和煦的阳光。
我感觉似乎这个空月明与我从前所熟悉的孔越哥越来越像,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只是外表不同而已。
他和我先后步入草庐,草庐中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案几,两把板凳,一张单人床榻,我们四处翻找起来,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了一部老电影——《地道战》,竟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
“想起部革命电影。”
“《地道战》”
异口同声,笑声回荡在草庐之内。
“心儿,快来看。”
孔越哥在床榻的草席下发现一个坑口,里面闪烁着七彩的光晕,看不清深浅,旁边用行楷刻着一行小字:“欲入风之土石幻境,从此处跳入。”
我站上了床榻,作势要跳下去,孔越哥却拉住了我。他眉头微皱,像是思考着什么。
“我们不知道这坑的深浅,就这么贸然跳下去我怕会有危险,我先跳,你在这里等我。”
“不,孔越哥,生死我们一起。”
他拉起了我的手。
“好,心儿,那我们就一起,准备好了吗?”
“恩,可以了。”
我们一起跃下,我感觉耳畔有呼呼的风声吹过,眼前是五色光华,有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让我感觉到安心。
可是转瞬我却感觉到手中一空,自己竟然已置身于一处街市中,瑟瑟寒风,鹅毛大雪纷飞,不见了孔越哥,心中怅然若失。待我回头,却见他拿了件红斗篷披在了我身上。
“这里竟是冬天,怕你冷,便利用先到的一点点时间去旁边买了件披风。”
“红楼梦吗?”
他莞尔。
“你哪来的银子?”
“琴七公子给的。”
“呵呵,他可真是个大金主。”
我们说笑着走着,决定先找间客栈落脚,之后打听女娲族长居住在何处。
来到一家名为元夕的客栈,小二上前来招呼。
“二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两间上等客房。”孔越哥拿出自己当将军的派头。
我在一旁推推他,意思让他省着点儿花银子,不知道前面路还有多长,他却丝毫不在意。
小二则满脸堆笑道:
“客官,实在不巧,元夕将至,四方的客人都赶到这机缘城赏灯,本店的客房就只剩下一间了。”
“我们去别家看看吧!”我望着孔越哥说。
“估计别的店也都住满了,这间还是有位客人临时有急事退的,如二位客官不嫌弃,可先在此将就一晚。”
“也只好如此了,那就劳烦小哥儿带我们去房间吧!”孔越哥如是说。
我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心儿,我今天打地铺。”
我未做声,想到了房间看看情况再说。
“看二位不像是本帮的人,似是从海外来的。”
“是的,还请小哥介绍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孔越哥说道。
小二如数家珍般的连珠蹦豆,真是个健谈的人。
“我们这里是土玉国,四面环海,居住的全部为女娲族后裔,分东南西北四方。东方的中心是蓬仙城,那里有一条通天河,流向东海,直通天界,据说想升仙的人都会自己制作竹筏,去的人从未归来,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成。而南方的中心是余州城,也是土玉国的都城,女娲族长历代居住在那里,由于在中心江以南,所以大家习惯称那里为江南。西方的中心是兰夜城,在沙漠之中,人口比较稀少。北方的中心就是我们这里,而机缘城最有名的莫过于正月十五的缘来灯会,每年四方都会来许多的客人来这里赏灯赏雪。”
我们听完小二的介绍心中有了方向。
“小哥儿真是见多识广。”
“客官说笑了,我就是成日里接触四方的客人,所以知道的多点儿而已。”
“小哥儿,还有一事请教,我们要去江南怎么走,需几日?”
“请教不敢当,二位要去江南啊!从机缘城的南门出去一直向南,到中心江乘坐渡船过江,再行几日路程便可到达余州城。如果是步行估计要需要两个月左右,乘快马的话约一个月左右。后日就是元夕,二位客官可在这里赏完灯再出发不迟,错过了这盛会可就还要等明年。”
我和孔越哥相视一笑,这小二真是个有趣的人。
到了房间,我发现条件还不错,古色古香,精致舒适,并且还有两张木案,拼接起来刚好可以睡一个人,我觉着不用有人睡地铺了。
整理好一切,我们上街采购需要的东西,顺便去祭一祭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换上新买的冬衣,身上暖和了许多,不禁想起琴七那个大金主,银子是个好东西,不知究竟他给了孔越哥多少。
我们来到一家门面整洁的食肆,孔越哥点了一桌子的菜,有我能叫上名字的,也有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可我却偏偏对一盘不起眼的皮冻感兴趣。
因为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每年过年都会熬制,将买来的猪肉皮去毛、清洗干净,细细切碎,放到锅里长时间熬煮,直至成为胶质状,然后装在长方形的容器里,放置在室外冷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光滑清透的皮冻,沾着用酱油、醋调制的蒜泥吃,入口的感觉特别的美味。
“心儿,怎么不吃?这美食当前的,不动筷子可不像你的风格。来,吃块肉,看你都瘦了。”
我把肉吃下,便去夹皮冻,谁知手一滑,没夹住,又想起小时候自己用筷子用的不好,父母为了训练我,让我每天夹一定数量的黄豆粒儿,我忽然好想他们啊!不知不觉泪水竟已湿了眼角。
“怎么了?”
“没事,蒜泥有点儿辣。”
孔越哥慌忙给我倒了碗水,我接过喝了。
他从对面起身,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
“想家了吧!心儿,想哭就哭吧!在孔越哥面前不要逞强。”
我便抱着孔越哥的手臂大哭了一场,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我们也不管周遭人们异样的目光。
“这回好多了,不过孔越哥,我把你的衣袖都弄湿了,一会儿出去要冻冰的,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再走吧!”
“我看你是想多吃一会儿吧!”
我破涕为笑。
“就是想多吃一会儿,怎么地?”
他也笑了,像个哄小孩儿的家长。
直到傍晚我们才走出那家店,街上灯火闪烁,各种摊贩正准备收拾东西归家。我不时的回头,因为我见后面一道身影似乎是有意尾随我们,且那道身影酷似十九,于是我便停驻脚步回身,那人发现便掉头了,我追去,他却消失在一条巷子的深处。
这个世界不知怎的在我眼里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