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刚降临,天色已经变得暗淡,远处一抹霞光即将隐没于西方,幽空中微微闪烁着几点星辰。
一支从正安郡,抚安郡,辽安郡集结起来的大军,正在向鲁国都城锦梁靠近。这支军队人数众多,前队为骑兵,后面是步军,中后方是一车车粮草辎重和攻城器械,最后面又是长长一队步军。
这支三安大军,由鲁国公的四弟辅政王段佑成率领,正浩浩荡荡的向着鲁国正南方向,鲁宋两国交界处行进。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方要塞狼牙关。
入夜,大军奉命驻扎在锦梁城西南的一处郊外。不及大军扎下营寨,军中便有一队骑兵匆匆驰出。这队骑兵由五十多名士兵组成,他们一个个衣甲精良,腰胯军刀,一眼看去便知他们绝非普通士兵。骑兵们拖开一条长长的队伍,飞驰着向锦梁城中奔去,前面几骑之中,有一位老将军格外显眼。
那位老将军头戴虎头银盔,身披大红披风,内穿银白色的铠甲,腰间挎着一柄宽刃宝剑,正倾身策马疾驰。只见那披风飘然,须发后扬,苍老的眉目间,透着一种深深的紧迫感。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名中年汉子,那汉子也身披甲胄,背上系着的是一领黑色披风。那人肤色黝黑,须发乌亮,身子极为壮硕,一副标准的武将模样。他是一路镇远将军,名叫季达。
这支骑兵赶路极快,锦梁城城门还未关闭,五十多人便赶进城中。一进都城,那五十多名骑兵便一分为二。前面十余人继续跟随段佑成和季达赶往辅政王王府,其余三十多人转入城中小路,消失不见了。
锦梁城偏南的大街上,段佑成率领亲随赶回辅政王王府。由于段佑成常年在外征战,这里的府邸早已成了摆设,半个月前,他唯一的妻子又带着小儿子去了正安郡,探望她老家的母亲。这样一来,他的王府就更显冷清。
段佑成到达自己的王府时,天色已经全黑。老家仆提着灯笼,小跑似的紧紧跟在段佑成身侧,为其照路。可段佑成走的太快了,他那大红的披风被他快捷的脚步引得微微上扬,老家仆苦着脸,一直紧紧的跟着他跑到了王府议事厅的门口。此时,段佑成停了下脚步,往后一摆手,那老家仆便自己提着灯笼走开了。
一直守在议事厅门口的那位黑袍老者与段佑成对视了一眼,似是早已约定好了一般,互相默契的点了点头。段佑成直到这一刻,才将脸上那紧张的表情转为一丝会意的微笑。
与此同时,黑袍老者朝议事厅两侧的黑衣甲士们摆了下手。那早已准备好的信鸽,被七八名甲士从笼子中放飞。只片刻间,那十几只信鸽便飞向各个方向消失不见了。
而这片刻间,段佑成早已步入议事厅。在他身后,黑袍老者和季达一左一右,关上了议事厅的厅门。议事厅中没有一个护卫,在这里面除了段佑成,季达和黑袍老者,就只有七八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他们有的身材壮实,腰杆笔直,肤色黝黑,目光坚毅,多半是出自于军中的精干。另外几个有的文质彬彬,目光悠然,有的神情高傲,姿态松散,八成便是官宦子弟。
但不论他们之前如何作态,段佑成一进屋子,便都神情肃然起来。就连一直歪着身子的一个瘦子商人,都赶忙坐直了身子,神态之中充满了莫名的紧张和对段佑成的敬畏。
密议在议事厅中进行着,大家的声音很小。议事厅外,三丈以内再无他人,三丈以外,侍立着十余名黑衣甲士。显然,屋子里正在议论着的事情,是绝对机密的。屋子里那些扮作商人模样的宾客,都是身份特殊的关键人物。
密议的时间很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议事厅的两扇小门被季达和黑袍老者推开。段瑾章对众人一一对视,那些商人模样的宾客都个个拱手作别。段佑成粗大的手掌,抚了抚苍白的胡须,微眯着两眼,望向那七八个离去的人影,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随后他眼睛眯的更紧了,额上也因皱眉又叠了两三条皱纹。思索片刻,他唤来身边的季达,在其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季达仔细听着,连连点头,随后走向一处屋子。片刻之后他便身着便服赶了回来。段佑成又与他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同黑袍老者离开。
季达又做了做准备,去库房取了几件随身的兵器和一套攀墙的飞爪绳索,便背着包袱从后门走出了王府。
冷月被连绵的云纱遮掩,银辉只偶尔才洒向锦梁城的街巷。深夜中,繁华之处也渐渐熄了灯火,那些个宅子府院更是早已安静下来。
趁着漆黑的夜色,七八支夜行队伍正悄悄赶往各条街巷,寻觅着他们的攻击目标。这几支夜行队伍,都清一色的穿着夜行服。他们身上全黑,脚上踏的也是黑面黑底的软底鞋。夜色中,他们如黑暗中遁形的影子一般,无声无形。只有月光露出云纱那一小会儿功夫,他们才停下脚步,就地遁形藏匿。
等他们走到了预定地点,富商的宅院,高官的府邸,便各个伏墙而匿。娴熟迅速的取下弓箭,飞爪,绳索,佩刀之后,他们将那些明晃晃的金属都掩在身后。他们在等待远方的号令,只要远方一发讯号,他们便立即展开行动。
在韩府埋伏的三十多个黑衣军士,已经全部就位。带头的汉子向左右两边的手下扫了两眼,确定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之后,他便一直望着辅政王王府的方向,等待着进攻的讯号。
那带头的汉子蹲伏在墙边,一动不动,额间的黑色头套,此时已被汗水浸湿。可他没有用手拂去额头的汗珠,因为他的右手正握着钢刀,左手正扶在一个黑衣人肩上。他的右手是随时准备进攻的,左手是随时准备下令的。他们都是军人,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们必须完成这项任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