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是在跟我说话?”
林黛薇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最后一丝忐忑与侥幸对着面前的老阿姨挤出一点笑容。
“装得倒挺像!把包给我!看看有没有我的钱包!?”
矮胖如陀螺的老阿姨高声喝道,这声音尖锐刺耳,彻底打破了她仅剩的笑意,更是让懵了的林黛薇不知所措。
“我没有……”
但是还没等她意识过来,老阿姨的一双老手就伸向了自己,一把拽住了背在身后的红色小书包。
“有没有让我看看就知道了!”
“你放开我!”
林黛薇心里忽然一股火烧了上来,自己好心好意琢磨着如何帮她,怎么转眼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余光扫视着一边看好戏的皮夹克男子,这个时候,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本就褶皱不堪的皮夹克更加狰狞,总感觉就要破开似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林黛薇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老阿姨喋喋不休地骂声所取代。
一时间一老一小两人互相推搡着,周围很快便聚集了更多的人,也有不少劝说的声音,那女收银员见事态不对,也赶紧过来拉开两人。
“阿姨啊你先不要着急,你再好好找找,钱包真的带了吗?真的被偷了吗?”
“放屁!不是你钱包丢了你当然不着急!”
女收银员被唬得后退了一步,无奈继续说道。
“要不我带您和这位同学先去办公室?那里好说……”
“不行!我钱包在那包里,哪也不去!”
林黛薇气得身体直颤,久久说不出半句话,这老阿姨怎么这么一根筋!
那收银员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转向了林黛薇。
“这位同学,你先把手松开,这阿姨毕竟是长辈,你得让让她。”
林黛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分明是这个老阿姨胡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赖自己,还让那真正的小偷躲在一边看戏。
那小偷?!
林黛薇猛然看见那皮夹克男子仍旧站在一边,和身边不明真相的观众一起偶尔指指点点,小声言语,面带令人作呕的笑容。
“阿姨!那个男……”
“就是你!刚才你无缘无故在背后喊我,就是那个时候你偷走了我的钱包!”
老阿姨唾沫横飞,竟然星星点点地溅到了林黛薇脸上,一下又让她愣在了原地。
“啊呀,多简单的事,小女孩你把你书包打开来给这阿姨看看不就行了,省的说不清。”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话,随后有人摇头不语,倒也有几个点头附和,一时之间,也不知有多少目光聚焦在这众矢之的的女孩身上。
“我又不是小偷,凭什么把包给她搜?!”
林黛薇恨恨地盯着喘着粗气的矮胖老女人,最后把眼神落在那个在一边无比从容的皮夹克男子。
一定是这个家伙干的!?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偷的钱包?还有这个老阿姨难道是老眼昏花还是痴呆了?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超市的保安一时半会还没能挤进来,这收银员着了急,这样拖下去要耽误多少事?最后倒霉挨批评的不还是自己?要再遇上几个好事的顾客投诉,这个月的奖金怕又要泡汤了。
“要不这样,这位同学,你就把书包打开让这阿姨看看吧,没有就都好说了。你们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啊,你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结账呢,不能耽误大家啊。”
“是啊是啊,赶紧的吧,打开让她看看。”
“就是,太耽误事了,你们纠纷到一边去,别妨碍别人。”
林黛薇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冲着自己发难,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心里一狠,拽下了自己的书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自己看!”
咚的一声,很快就湮没在乱糟糟的人海里,林黛薇偏过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老林这个混蛋……为什么还不来……
可是周围忽然响起一片唏嘘声,林黛薇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回头,却正看见那老阿姨从自己扔在地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陌生的黑色钱包。
……
“到底买谁好呢?是你,还是你?”
老林一手一瓶酱油,眼睛左瞟右瞟,迟迟无法决断。
……
林黛薇全身冰冷,那苹果光的脸颊猝然变为了一张极薄的白纸,就好像有个吸血鬼觊觎在耳边,顷刻间吸干了她身上所有的鲜血。
而周围人群在片刻静默之后即刻爆发出阵阵聒噪。
“钱包诶!”
“真是小偷啊……”
“这姑娘看上去很文静啊,想不到竟然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看样子是学生吧,现在的学校都不知道在教些什么东西!”
“唉……”
你一言我一语,或是扼腕叹息,或是哀其不幸,无数的闲言碎语压得林黛薇喘不过气。但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此刻她的眼里只要那只黑色的钱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钱包会在自己的包里。
老阿姨冷笑一声,紧握着那黑色的钱包,得意洋洋地冲着林黛薇挥舞了一下。
“现在的小偷是越来越猖狂了啊,你再给我说不是你!?猖狂给谁看!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大家可都看到了啊,人赃并获,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
林黛薇脑袋嗡的一下,似乎一切念头都到此灰飞烟灭了。
正乱糟糟地吵着,超市的两个保安终于挤开了人群,来到了中心的两人身边,收银员与他们交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很快其中一个保安走到林黛薇身边,板着一张黑脸。
“先跟我们到办公室去。”
“不……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钱包是怎么……”
林黛薇越说越没有底气,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些无力的话。
还没等那保安回话,老阿姨劈头盖脸一句话。
“嘴还硬!?”
然后跳了过来,伸手就要抓住林黛薇,不过被保安挡住了。
“好了,这种事情超市见多了,先去办公室处理吧。”
黑着脸的保安冷冷地说着,同时一副嫌弃的眼神随意打量了下呆滞的女孩。
林黛薇没有办法,也不知怎样抬起了脚,机械地跟着走,留下议论纷纷的观众。
“那个家伙……”
她回头,正好看见那皮夹克男子冲自己得意地一笑。
推开人群,两个保安带着老阿姨和林黛薇径直朝他们的办公室走去。在路上,另一个看上去比较和气的保安开了口。
“这位女士,您是失主,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老阿姨一边整理好自己的包裹,一边抬头轻蔑地斜视了下林黛薇。
“当然是报警了!小偷实在太可恶了!电视上怎么说来着的,对了,要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林黛薇始终在回忆之前的场景,她已从震惊、委屈过渡到麻木与冷静,一定是哪里被动了手脚,一定是被那个穿皮夹克、散发着一股浓烈膻味的男子坑了。
所以她不曾对老阿姨的举止有任何回应,可在外人看来,这姑娘要么是老油条,要么就是吓坏了。可对于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孩是贼的人而言,自然眼里只有第一种可能。
“呃,这个么。”
那个一脸和气的保安有些为难的样子。
“这样的啊,我们超市这种事见多了,警察挺忙的,对这种事情都爱理不理。您看您不也没丢什么吗,而且这姑娘看上去也不是惯偷,不然就别报警了,你们看私了怎么样?”
“私了?”
老阿姨和林黛薇同时诧异道。
“凭什么?她是小偷活该被警察抓!”
老阿姨不依不饶,脸上的每一块赘肉都充斥着不屑。而林黛薇依然沉浸在迷茫与漠然中,没有一点表示。
“哎,不是我说啊,老阿姨,报警确实是比较麻烦,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呢,还是建议您私了,给她个教训,您也可以挽回点损失嘛。”
老阿姨一怔,不过很快便会意地点点头,回过来嫌弃地看了眼发蒙的少女。
“你的私了……奥……”
保安见老阿姨有松口的迹象,连忙趁热打铁。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私了最好,既惩治了小偷,又能让失主满意,更没给警察添麻烦,您说呢?”
“咳……好吧,毕竟没出什么事,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
林黛薇心头上的一块巨石松动了一下。
“你就赔我五百块钱吧,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阿姨收起了愤愤不平的面容,冷静而严肃地对林黛薇说。
就像是耳边有一口古钟被剧烈撞击,林黛薇在这一刻只听到四周围嗡嗡一片,然后是嘴唇无力地蠕动,大概是说了些苍白的反驳的话,但很快便再次迎来了老阿姨的破口大骂,以及两个保安一黑一白的种种劝诫……这些,都在一片嗡嗡声中发生,直到。
“林黛薇!?”
人群之中,周亦身上那件修身的白衬衫显得格外明显,一如他白皙的皮肤一般。他好像刚从夏天赶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冲着林黛薇一笑,一股子阳光的味道扑得人满鼻子、满嘴都是,瞬间唤醒了昏沉的林黛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