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白,醒醒呀……”
谁在唤我?
“醒醒呀,小小白,兰夫子要来了,要上课了……”
是谁?谁在唤我?
白裔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的脸。她笑了起来:“竹子哥哥……”
少年身着米色的棉麻衣衫,袖口边缘缝制着翠绿的竹叶,笑吟吟的看着白裔,摸了摸她的头:“小小白,你怎么又睡着了?等会儿若是被兰夫子看到了,又要骂你了。”
“哼,他骂我,我就告诉他老婆桂夫人去,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白裔伸了个懒腰,顺势拿起少年干净的袖子,擦掉了嘴边的口水。
竹子无奈的收回手,干净的袖子上沾了白裔的口水印子,留下一小片水渍。
一个穿着纯白色道袍的夫子从学堂外走了进来,他就是少年口中的兰夫子。惊奇的是,兰夫子不仅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头发、胡子,甚至是眉毛都是纯白色的,但他并不老,看起来只有三十来许。兰夫子手里拿着一本《鹖冠子》,一进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白裔的课桌前,大手一挥,一把拎起了小小的白裔。
“白二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说就说,谁怕谁啊,死老头!我说我要去找桂夫人告你的状!”白裔在兰夫子进教室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怕了,但是她被人拎着,还是硬着头皮,死要面子的说道。
兰夫子两条白色的胡子气的翘了两翘:“白二小姐,令尊特意关照我要好好照顾你,他对你寄予厚望!你个死小孩,就是用这样的行为回报你老爹对你的厚望不成?”
“谁管那个老气横秋的家伙!你个死老头,快放我下来,我被你勒死了要!”白裔挣扎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竹子在旁边看不下去,劝说兰夫子道:“夫子,还是把小小白放下来吧,她好像真的要憋死了。”
“好好好,知道你心疼自家的小媳妇。”兰夫子拎着白裔放回了她的椅子上,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调侃的盯着竹子,“白大少爷,这下你可满意?”
“不…不要叫我少爷!”竹子通红着脸,结巴道,却是默认了兰夫子对于白裔的称呼。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小男孩也不怀好意的凑过来:“哎呀,白大少爷脸红了,因为小媳妇所以脸红了!”
“白岐,你给我闭嘴!”竹子脸更红了,像个红苹果似的。
整个班都是喧闹起来。
白裔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淡定的掏出一个生梨,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起哄,“咔擦咔擦”地啃了起来。
兰夫子拿着《鹖冠子》拍桌子:“安静!都安静!要上课了!”
白裔坐在座位上,拿了本书挡住脑袋,啃完了自己的生梨。
兰夫子在讲台上把一本《鹖冠子》讲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一屋子的小屁孩都穿着米色的棉麻衣,梳着总角,所有人的头发和眉毛均为白色,孩子们拿着书,认真的听着兰夫子吹牛逼。而白裔虽然眉毛也是白色的,但是那一头黑发在学堂里却显得格格不入。她打了个哈欠,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进学堂,光影斑驳。已是立秋,经过炎炎夏日幸存下来的寒蝉掩在大树的阴影里面兀自鸣泣,伴随着兰夫子的声音,白裔昏昏欲睡。坐在白裔身边的竹子偷偷瞄了她两眼,又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偷看白裔,急急忙忙把视线投到面前的课本中去了。
有道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白裔睁开了眼。
自己的手上还拽着早上买来的《天源大陆:你不能不知道的那些事儿》,半个身子已经探到床外去了。白裔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点什么。过了许久,她默默地起身,捋平被自己睡的皱巴巴的衣服,把书放进了乾坤袋里。已经是晚上了,白裔觉得腹中饥饿,下楼想找小二弄点吃食。
还没走到楼梯口,大堂里就传来几个人的争执声。
“师妹!不要闹了!”
“我偏不!我只是想给这个可怜人一点吃的东西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师哥!你只不过是嫌这个人长得和刘公子有一点像,所以嫉妒了才是吧!”
“难道师妹你不是因为这个乞丐长得和刘公子有几分相像,所以才想留住他的吗?”
“师哥、师姐,你们不要吵了……”
又是那三个人。白裔神识探去,发现这三人的修为倒也不弱,那个师弟炼气十层,梳着丱发的女修士已是炼气十二层,长的五大三粗的师兄,竟然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了。
修为都那么高了,怎么脾气还跟个小孩一样……白裔走下楼去,突然发现这三人旁边还蹲着一人,看身形,自己还有点熟悉的样子。
“……刘真?”
那蹲着的人一抬头就看到了白裔,立马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窜到她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前辈,救我!”
果真是刘真。
白裔又想叹气了,这家伙之前对自己这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不是还挺恭敬的么,怎么现在好似转性了?
“刘真,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辈、前辈!”刘真看到白裔,就像是迷路的旅人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这男人想杀我!”说完还拿手指了指那个五大三粗的筑基期初修士。
“哦?竟有此事?”白裔瞄了一眼那三人,桑砌城禁止修士互相斗殴,这三人看样子像是初出茅庐,从门派里出来历练的低阶弟子,素质和教养应该调教的极好才是。
那筑基初期的修士听了刘真的话,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黑了黑,连忙上前向白裔抱了抱拳:“这位道友,在下王九。请不要听这乞丐乱说,我等只是因为此人在这里乱晃,身上又脏,又有味道,不想影响食欲,才想将他赶出这里而已。”
“你胡说!是这位仙子邀请我进来,说要给我吃的东西,我才进来的!”刘真抱着白裔的大腿不放,指了指那个缩在自家师哥的身后的小师妹。
白裔耸耸肩:“刚刚我听你们的对话,好像就是向这乞丐说的这回事嘛。”
“请道友明鉴,师妹心软,的确拿了吃食给这乞丐,但却没想到他竟赖在这里不走了,这还了得。”王九冷冷瞥了一眼刘真,“道友如何称呼?看样子可是识得此人?”
“我叫白裔,我的确认识这乞丐。”默默地掰开刘真抱着自己大腿的双手,白裔看了看被王九护在身后的小师妹,笑道,“不知这位道友可有什么想说的?听你师兄一个人说的意思,可是和你们之前的对话可是有冲突啊。”
“白前辈。”那师妹被白裔点了名,也就站了出来,向白裔行了个礼,“这位…乞丐,的确所言不虚,在大街上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进来了,想给他点东西吃。我的师兄…脾气冲了点,看不惯他,所以……”
白裔默然,刘真这是受了王九醋缸子的无妄之灾啊,自己为什么要嘴贱淌进这淌浑水呢…
她对王九三人笑了笑:“这乞丐与我实在有缘,还希望各位卖我个面子,让我带了他走吧。”
王九其实并不想就这么了事,但是白裔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的身份摆在那里,王九看不透她的修为,这里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桑砌城,这乞丐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冒犯了自己,纯粹只是自己有点不爽,现在白裔既然这么说了,他掂量了下其中利害关系,不再犹豫,也笑道:“那王某也就卖白道友一个面子,我们三人接下去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白裔巴不得他这么识趣:“告辞。”
目送王九三人离开客栈,白裔不急不忙的回头扯过作势开溜的刘真上了楼梯。她抓着刘真的衣领进到房间里,毫不留情的将他扔到了地板上,随手布下禁制,一屁股坐到床上,看向缩在角落里,努力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刘真:“说吧,骚年,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刘真咽了口唾沫:“前辈,那三位好像是来桑砌城寻人的,我正巧长得和他们要寻找的人有点像,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出。”
“他们找的不会是那个所谓的‘刘公子’吧。”白裔说道。
“应该是的,那位女前辈似乎心悦刘公子,他们在大街上正巧碰到我在要饭,那女前辈就把我带到这儿来,想给我口饭吃,另一位前辈就不高兴了了。”
白裔点点头:“哦……那你知道这三人的来头不?”
刘真答道:“那三个人好像是红晶堡里某个修仙家族的子弟,那个修仙家族必定依附于晶火山的练虹门,八成那三位已是练虹门门人了。”
“你小子知道的事情不少嘛。”白裔用手摸了摸下巴,“他们应该不会告诉你这么详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来历的?”
刘真抹了把头上的汗,虽然白衣并没有放出筑基修士的威压,但是自己一个炼气四层在一名筑基期修士面前夸夸而谈,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定力:“那三位前辈都穿着红晶堡特有的火鼠袍子,故有极大可能,他们来自于红晶堡。火鼠袍子说贵不贵,但是也不便宜,他们三个不论修为,人手一件,对于低阶修士而言,也未免太财大气粗了点。这三人均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眉宇间都有些相似,可见他们必定来自于同一个修仙家族。”
“哦?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是练虹门的弟子?你不是认为他们是修仙家族的人么?这不是自相矛盾了?”
“前辈有所不知,几乎所有修仙家族都会从自己的年轻一辈之中选出一批富有潜力的好苗子,送入与家族交好的门派中去,从而获得更丰富的资源、更大的机缘和更好的历练。至于如何知晓他们来自于练虹门……是我不经意间看到那位…国字脸的前辈腰上挂着一块练虹门的内门弟子令牌,练虹门令牌都由红晶堡出产的龙魂玉打造,红中带黄,黄中透金,十分好辨认。更何况他们衣服袖口还缝有象征练虹门的大红色祥云,互相还以师兄妹相称……”
“看不出来嘛,刘真,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白裔听了他的分析,两眼放光。
“前辈过奖了……”刘真被白裔夸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白裔心道刘真这小子表面上看不出来,肚子里藏的货还真不少,比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什么《天源大陆:你不能不知道的那些事儿》这本破书知道的多多了,想到此处,她抬眼略含深意的看了刘真一眼。
刘真被白裔看得冷汗直冒,觉得白裔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看见了一块味美的肥肉一般。
“刘真~”白裔站起身,笑眯眯地问他,“你知道的真多,既然这么有眼力,不妨来看看我的来历可好?”
刘真大吃一惊,结巴道:“那怎么成!小…小的不敢。”
白裔摆摆手:“这有什么不敢的!这样好了,若你猜对了,我请你吃肉,红烧肉,怎么样?”
刘真闻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尝过红烧肉的味道了,心下想着反正白前辈从来没在他面前端过筑基期修士的架子,看起来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又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要求,那就看看呗。想到这儿,刘真开口说道:“既然白前辈这么坚持,那小的我就斗胆说了啊……说岔了您可别生气。”
“没事,尽管说。”白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