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冷寒衣已没有亲人,但叶辰还是带着她回永安谷,办了归宁宴。
时隔四年,满眼的绿已是熟悉又陌生,绿油油的枝叶在阳光下泛着光,哗啦啦,清悦舒缓。冷寒衣几乎已忘记这山谷里夏天的模样,离开的四年时间里,只有那蚀骨的火与噬心的灰烬时时在梦里造访。
车子向山谷进发,小屋的位置越来越近,冷寒衣坐在座位上,呼吸慢慢变得艰难。叶辰发现,她的手因为紧张早已绞在了一起,她甚至下意识地将身体往车门移了下,和叶辰保持一定的距离——回到这儿,她好像忘了自己已嫁给叶辰,忘了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一起。
“知道你不愿回来,但我已娶了你,我就该和这儿的人、和冷老太有个交代。”叶辰握着冷寒衣的手说。
冷寒衣浅淡一笑,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叶辰目光,并不说话。
当初离开时,木屋的位置已是一片灰烬,现如今,又重新安然地坐着一栋小房子——果然如薛冷之前所说,他重新修建了这儿,甚至那片兰草,他也都重新栽种了。
可是,冷寒衣低下眉,纵然重建,那也不是她和姥姥相依为命生活的小屋。
原本那个小屋,有时间的味道,有姥姥的味道。
“不用停了。”冷寒衣对前排的司机说,不让他把车停在小屋附近。“不用停了……”
叶辰看了寒衣一眼,命令司机去度假村。
车子在度假村停稳,那儿已聚集了好多永安谷的人,甚至当年指着寒衣骂野种的人也在其中。他们看着她,心中羞愧又害怕,尤其那高高在上、掌握着度假村甚至整个永安谷命运的人正牢牢牵着她的手,坚定又从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像一个巨大的屏障,护在她身边,守着她,固若堡垒。山谷的人看着,悄悄向后退了半步,不敢大声喘气。
四年不见,吴经理老了些,他笑着迎上来。
“叶总,寒衣,你们回来了。山谷的人为了祝贺你们新婚,准备了些礼物。”
顺着吴经理的指向,冷寒衣果然看到了一些礼盒,整齐地摆放在不远处。
寒衣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不必了。说完,看也没再看礼盒一眼便往后山的墓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尴尬异常。
叶辰也不多说,跟着冷寒衣走去。
他很快赶上了她,从后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冰凉。”
冷寒衣目露悲戚,“每次回来都……”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悲伤,只觉得木屋那场大火又在她眼前烧了起来。许久,她才换了个说法,“我……想姥姥了。”
叶辰把她抱在怀里,“我陪着你,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独自去看她。”
“你……”冷寒衣吃惊地看着叶辰,“你知道我回来过?”
对方点点头,“我知道你每年的夏季都会悄悄回来一次,然后再在夜里悄悄离开。”
“这…你怎么会知道?”
叶辰不急着回答,而是向山上的度假村望去。远处掩映在绿荫中的度假村正立在高处。“每年夏天我也会悄悄回来一次,在山上的度假村,看着你。”
这‘看着你’三个字,轻缓简单,却给了冷寒衣无尽的暖意与安然。她终于明白,每一次悄悄离开时那回去的路上突然亮起的路灯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我可以和你一起来看她了。”
夏日的阳光热烈,照在人的脸上像是镀了层柔软的金。冷寒衣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他,这个从第一次相遇便心知会沉沦的人,她冷他,躲他,恼他,恨他,却都是没用,两人的生命像两块融化了的冰块,黏在一处,想要分开已是不可能。
冷寒衣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叶辰的衣角,微敛的眼眸渐渐由阳光晕染成安然的琥珀色。
心,现在是不是可以靠岸了?
冷寒衣沉思,最终却仍给出了一个否定答案,未必。
在他们离开路过山下的医院时,冷寒衣的脸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土色。她背对着叶辰不敢让他察觉,却不知,此时的他也是一脸凝重。
谁都知道在那医院有过怎样悲伤无奈的事,他们第一次的生命链接便藏之于此。
但所幸二人都是隐藏高手,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对方的异常。回到度假村后,只住了一晚,两人便离开回到N市。
“你确定要取消我们的蜜月?”回去的路上叶辰显然有些不满。
冷寒衣歉疚地拉着叶辰的手,软声道:“我马上就得到星云上班报道。”
“你不在叶氏工作就算了,现在却还因为你上班而被迫取消蜜月,堂堂总裁沦落至此,传出去要被同行笑话。”
“叶大总裁威名在外,谁敢笑话。”冷寒衣颇有些谄媚地说。“别忘了,连小孩和白馒头都怕你呢。”冷寒衣不忘挖苦他。
叶辰瞥了她一眼,本想不理她,但看着她端着一张玉一般的脸,忍不住又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不顾前排的司机和鹿鸣,也不顾她新晋叶家新媳妇的身份在她鼻子上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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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到家,陈简就迎了上来,神色有些慌乱。
“先等等。”
叶辰已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彼时,冷寒衣已经睡着,叶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房间才出来。隔壁书房里,陈简早已有些坐立难安,见叶辰出来便立即站了起来。
“什么事?”
陈简清了下嗓子,冲小楼看了下眼,道:“大少爷醒了。”
话音落,叶辰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变化,但等他在书桌前坐好,已是如常神色。
“医生怎么说?”
“说是身体还比较弱,需要康复疗养。现在可以坐着轮椅出来活动。”
“那安排人照顾好他。”叶辰平静地说。
陈简迟疑了下,还是应了下来。
“如果没事,麻烦陈叔您去命人给寒衣煲点汤,她这回去一趟有点累了。”
“嗯。我马上让人去准备。”陈简犹犹豫豫,像是还有话要说。“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叶辰低着头处理这几日堆积的文件。
“大少爷既然醒了,那他很快就会回到叶氏的。”
“那又如何?”叶辰头也不抬。
陈简面露担忧,叹息了一声道:“大少爷此番能醒来,我很高兴,但是我知道,”陈简顿了下,“我知道您和他的斗争也要开始了。李家那边已经在替他活动……”
叶辰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沉稳。“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他想要夺回叶氏,而我也不可能轻易放弃。最终属于谁,就要看各自的实力了……”
叶辰起身来至窗前,看向远处的小楼。
小楼门前,一个人正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慢慢在树荫下走着。
“原来那就是他。”叶辰喃喃自语,“这么些年,我竟第一次见他。”
陈简不无焦虑,“以后见的机会不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