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后没几天春假便结束了,冷寒衣和颖彤再次回到叶氏,开始她们的实习工作。一个假期过来,两个姑娘貌似不约而同地都瘦了些,原本就上等的姿容如今又多了几分郁色,颇有几分让人怜的势态,尤其寒衣,清冷的眉眼总是低垂,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你有心事?”聪慧如艾琳,没多久就察觉出冷寒衣的异常。“难道是假期发生了什么事?”
冷寒衣察觉出艾琳在说话时有意向叶辰的办公室使眼色,便顺着她的问话叹息了一声,道:“和室友吵架了,还在冷战中。”
“天哪!你也会吵架?”艾琳轻呼一声,颇有兴致地看着寒衣,“我以为你只会不理睬人,冷暴力,没想到还会动嘴?”
提到冷暴力,寒衣忽然有些不自在——艾琳身后,叶辰赫然站着,一脸冰冷。“我没有针对谁用过冷暴力,”她装作整理资料,不漏痕迹地移开目光,微笑道:“只是没有接触的必要。”
艾琳盯着寒衣看,知道她的心事并不简单,但想要细究,却发觉她把自己隐藏地滴水不漏。‘也罢。’艾琳了然地笑笑,不再追问。恰好叶辰从两人身边经过,她便追上去把文件交给他。
自从年初一冷寒衣从叶辰的公寓逃离后,二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回到公寓后的他面对满室黑暗只问了冷寒衣一句话:你是不是走了?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便挂断了电话,连一句为什么的追问都没有。
这一次,他想是彻底厌倦了他们之间不平等的追逐游戏!
所以,直至实习工作开始,两人间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外仍然无太多交集,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另一边的颖彤,却不知道她为何看起来也状态不佳,比起曾经的容光焕发,现在的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寒衣问她,她却一扭头转身离开了。
“别问她了。”
宁浩幽幽地告诉寒衣,春假时颖彤不顾家人反对去找许君彦了。提起许君彦,宁浩便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那小子原来早已有了别的女人!”
冷寒衣心中一惊,“别的人?你确定?”
“确定!我不放心那丫头,便陪着她一起去的,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女人挽着那小子的胳膊进了小区。”
冷寒衣细细思索,道:“或许有误会呢,朋友或者姐妹。”
“这个不会误会,你得相信我的判断。”
冷寒衣不说话了,这一点上,她确实相信宁浩这位情场达人的判断。
“宁总监,要不您替颖彤重新介绍个朋友,这样说不定她就忘了君彦了。”
寒衣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宁浩却当了真。当即拍掌表示赞同,只是寒衣万没有想到,他介绍的人竟然是……薛冷。也是见到薛冷,寒衣才知道,原来宁浩、薛冷和叶辰三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相识。
宁浩陪着薛冷,寒衣陪着颖彤,四个人一桌,俊男靓女,倒是养眼地很。
颖彤显然对这场以她为主角的相亲没有察觉,也貌似对薛冷没有多少兴趣——因为菲儿的关系,颖彤对薛冷也早已认识,她甚至曾悄悄和寒衣说过自己不喜欢薛医生周身阴冷的气场和他那总是看不明懂的眼神——她仍旧落落寡欢,偶尔和宁浩斗斗嘴,嫌弃他找女朋友的品位越来越差。
对于颖彤的冷落,薛冷并无所谓,将面前的红酒饮尽,而后转向寒衣。
“你看起来瘦了。”他用极缓的语调说道,不低不高,只是非常慢。这让冷寒衣一直好奇,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下刀时快准狠,在说话时却总是那么慢,煎熬着心虚的听话之人。
“没吃好吗?还是你们的老板不体恤员工?”
冷寒衣放在桌下的手一哆嗦,面上却不改色,带着伪装好的笑容把宁浩拉入战局:“在宁总监面前不敢说老板的坏话。”
听寒衣提起自己,宁浩立即上当,接过话来便对叶辰进行了一大通批判,批判他的没有人性,批判他的****,批判他的冷血无情,甚至批判他的禁欲——在宁浩看来,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以长期身边没个女人。
面对最后一项的指控,冷寒衣还来不及反应颖彤便已毫不留情地回击:非得像你一样饥不择食才算是正常男人?接着话风一转,两人再次回到看人的品位上争执起来。
而寒衣薛冷二人,则各自安静地喝着茶或酒,两厢再也无话,直到临别之际,寒衣忽地想起雅雅,才又趁机找到了薛冷。
“你父亲…他身边有个女孩子,是我和菲儿的同学。”她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个你知道吗?”
薛冷推了推眼镜框,“我知道有那么一个女孩,父亲对她还不错,至少目前还愿意让她呆在身边。”
“他们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薛冷也不否认,“我父亲可不会善待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我母亲。”
寒衣紧抿嘴唇,“那更不该和雅雅在一起。”
薛冷边用纸巾擦手,边说道:“你担心你朋友,也害怕菲儿知道,但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人要是执迷沦陷了,外界怎么用力都不行,”他顿了下,长长地叹息了一句,“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他悠然轻缓地说出这句话,但冷寒衣却如遭雷击,脊背跟着颤抖了一下。
不过,”薛冷突然目光转回,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难辨,他嘲弄地说道:“要是论合适不合适,你和叶辰就般配多了,可惜……”
冷寒衣的脸色发白,她强迫自己抬起脸,冷声道:“这要拜薛医生所赐了。”远处,颖彤和宁浩已在喊他们俩,寒衣扫了眼薛冷,“但是,那又如何,至少现在我有爱的人,心是满的。”
薛冷擦手的动作一滞,他抬眼看向寒衣,未曾想过总是避世的她会说出这样有力反抗的话来,心中竟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如果当年的云彩可以这样有力坚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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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终于从意大利回来了,冷寒衣看着他那如同镀了金光的微笑,心中像是被阳光暖了一样。她用自己最真诚的微笑迎接他的回来,但对方却惊艳于她昙花般短暂珍贵的笑容而呆立原地,直到寒衣走近,他才冒出一句:怎么感觉像是刚认识你?
寒衣笑他的莫名,抱了下他却被他孩子气地拦住腰不放。不远处,牧氏兄妹从牧家小院里出来,冷寒衣了然地笑笑,成全少爷由他抱着。
“哥,你看少爷和寒衣感情好好。”
子陵笑笑,不说话。
见面寒暄,冷寒衣站在少爷偏后的地方,礼貌有度地面对牧家兄妹二人。
春假期间,二人曾邀寒衣一起过年,但却被她推掉了——少爷不在,贫寒如她,有什么理由和身份进入牧家的大门?虽然自牧仁清游学回来后,她不是没有在除夕夜守在牧家小院外,小偷一样觊觎着他们的其乐融融合家欢乐。但那又如何,牧家对她而言,就像是没有入口的城堡,饶是她多向往里面的生活都不得如愿。在最开始,她的父亲,她德高望重的父亲,她身份高贵的父亲,便凭借他从外界获得的称赞将冷寒衣阻挡在认亲的大门之外——书香门第,私生女的谣言,谁也承担不起!没人会接受一个毁掉自己一切的人做女儿。
所以,冷寒衣只是卑微地想着,只要和牧家的距离近一点就好,然而,接近后巨大的现实落差却让她失去了底气:他们家的孩子,完美如子陵,乖巧如初灵,而自己,只有山野出身和难堪的过去,哪有资格去奢望牧家女儿的身份?
当除夕那晚,寒衣跑出叶辰公寓时恰好遇到子陵电话邀请她去过除夕。不知是他过于完美的温柔触动了她,还是觉得他声音后面的幸福美满刺激了她,总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孤单地要命,像是要被无名的孤独浪潮溺死一般,所以,她只有跑回公寓,回到叶辰身边——他是她世上仅剩的唯一稻草。
初灵是个简单单纯的孩子,比起子陵的芝兰玉树出类拔萃,她显得要普通些,除了赫赫的牧小姐身份,她的言行举止倒是和普通女孩子无异。
大概是羡慕寒衣的出众相貌,她从认识寒衣起就愿意与之亲近,无奈寒衣对她总是态度冷冷。但她好像并不介意,再次热心地询问起寒衣除夕是怎么过的。
“我让哥哥邀请你了,可惜你不来。”初灵颇有些惋惜地说,“那天我还在家里准备了闺蜜睡衣呢,指望你和我一起睡的。”
闻言,冷寒衣心中一暖,看着这个有些柔弱的女孩子不禁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一个习惯一个人了。”
“没事啦。”初灵不介意地笑笑,“我心知你也不会来的,除非威廉在。”
“那是当然。”威廉自豪地笑起来,“我们家寒衣脸皮薄,又胆小,没我在她可不会到你们这儿来。寒衣最依赖我了。”
“吹牛!”初灵不客气地回击,同时看向门口,“奇怪,怎么二哥还没来,说好一起聚聚的呢?”
“快到了。”子陵回答。
冷寒衣一听,纤长的手指猛然一颤。